01.26 醫學名著《溫疫論》:古人是怎麼治療與預防傳染病的?

明末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之一,“小冰河期”的到來加劇了自然災害,使全國各地的糧食都普遍欠收;而此時大明王朝的腐敗也已經深入骨髓、積重難返了,在天災與人禍的交相作用下,一場歷史大悲劇就此上演。

醫學名著《溫疫論》:古人是怎麼治療與預防傳染病的?

明末大災難

根據《明季北略》的記載,明朝末年各種奇特的災害層出不窮。從萬曆四十五年起,明朝的經濟中心江南地區開始發生了“鼠異”,老鼠們成千上萬的聚集在一起渡江而南,成片地糟蹋稻苗;天啟三年,應天府發生了大地震,常州、鎮江、揚州等地都被波及;同年陝西地區的山村也出現了成群的大老鼠,它們肆意偷吃谷豆,一有人驅逐,就飛快逃走。有人抓到這種老鼠後,切開了它們的肚子,發現裡面含有黍、粟、豆等糧食,幾乎有三斤重,可見去為害之甚。當時全國各地都飽受自然災害的折磨,江北地區乾旱異常,江南地區則洪澇氾濫。然而,大明王朝的統治階級此時還忙於內鬥,他們剛經歷完國本之爭,又捲入東林黨與閹黨的互相傾軋之中。魏忠賢把持朝政後,不是忙著救災救荒,而是在各地建立生祠、歌頌功德。崇禎皇帝登基時,全國性的災荒已經釀成了。六年後,山西地區爆發了鼠疫,波及其他各省,造成大量的病患。十四年傳入京師後,大街小巷盡是屍骨,更是慘不忍睹。《明季北略》說:“夏秋之交,疫癧大作,萬民凋瘵,兼之凶荒相繼,殯殮為艱,枯骸暴露,幾遍郊野。”

在這種背景下,名醫吳有性(字又可)開始了《溫疫論》的寫作,他要把自己的一個發現昭告於眾——瘟疫是一種新型的病種,它與傷寒有著天壤之別。

醫學名著《溫疫論》:古人是怎麼治療與預防傳染病的?

吳又可在醫學上的革新

吳又可是明末瘟疫災難的見證人,他在《溫疫論》的自敘中就說:“崇禎辛巳,疫氣流行,山東、浙省、南北兩直,感者尤多,至五月益甚,或至闔門傳染。”然而當時人並不知道瘟疫究竟是什麼東西,常常將它與傷寒混為一談,並且用醫治傷寒的方法來應對,造成了許多無謂的損失。對此吳又可說:

“始發之際,時師誤以為傷寒法治之,未嘗見其不殆也。或病家誤聽七日當之愈,不爾,十四日必瘳,因而失治。”

在當時,人們對瘟疫還缺乏認知,只是根據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來診斷,所以沒有對症下藥,導致“枉死者不可勝記”。

根據古中醫理論的說法,人只要能夠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飲食有制,起居有常,身體自然能夠調節,得享天年,故曰“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如果人不能順應自然,而是逆了春風、夏暑、秋溼、冬寒四節之氣,那麼體內的陽氣就不能正常運轉,無法抵禦外邪的侵犯,造成疾病。在張仲景看來,觸冒了冬時的嚴寒而生病,才被稱為“

傷寒”。後人依循此論,認為患病者必然是作息不規律、或者衣食失調才犯了病。沒有意識到,即使是健康的人,就算保持自己的正常生活規律,也難以逃脫疾病的侵襲,因為在傷寒之外還有著一種傳染性的疾病,叫作瘟疫

吳又可認為瘟疫不是因為逆了四時正氣而產生的疾病,他說:“夫瘟疫之為病,非風、非寒、非暑、非溼,乃天地間別有一種異氣所感”,這種“異氣”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細菌、病毒等。逆四時之氣所生的病,不是溫病就傷寒,前者多發生在春夏秋,後者則發生在冬天,而瘟疫卻四季常在,並不一定非得在冬天才發生。如果恪守《傷寒雜病論》的方法,那就是用治療傷寒的手段來治瘟疫了,此所謂“守古法不合今病”。這麼治下去,患者要麼死於疾病本身,要麼死於庸醫之手,可不慎哉!

因此,吳又可要寫作一本專門研究瘟疫的書,填補《傷寒雜病論》以後的空白,這本書就是《溫疫論》。

醫學名著《溫疫論》:古人是怎麼治療與預防傳染病的?

吳有性(1582—1644),字又可

什麼是瘟疫?

大部分疾病都是時氣所感的,例如忽然降溫會導致傷寒、持續高溫又會造成中暑,這都在“天地之常氣”的範疇之內。瘟疫則不同,它是感於“天地之癘氣”而生的,這種疾病具有傳染性,“無論老少強弱,觸之者即病。”這便是瘟疫與傷寒、中暑的根本區別。

人感染上瘟疫後,癘氣就從口鼻進入身體之中,但它並不寄宿在臟腑,也不粘附在經絡,而是“舍於伏脊之內,去表不遠,附近於胃”,處在表裡之間的膜原,故而既不屬於外科,也不屬於內科,增加治療的難度。吳又可認為患上瘟疫或者是由於自己體內變異,或者是被傳染而來,但病種都是一樣的。

《溫疫論》認為人的口鼻是用來通乎天地之氣,所以只要本氣充滿,癘氣就不容易進來,因而居地需要通風開闊,體力也要不斷增強。對於較弱的癘氣來說,傳染是分對象的,例如有三個人冒霧早行,空腹者死,飲酒者病,而飽食者無恙,這是後者本氣充滿的緣故。但如果是強烈的癘氣,則傳染起來就不分對象了。

一般感染上瘟疫後,先是憎寒而後發熱,過了一段時間便只發熱而不憎寒了。最初的兩三天裡,患者會晝夜發熱,頭疼身痛。這說明癘氣藏在伏脊之前、腸胃之後,當它浮於外時便有目痛、鼻痛等,當它深入內後,又會有厭食、胃痛等症狀。醫生們不能誤以為是傷寒,而採用黃桂枝等藥物來治療,想要使患者出汗,結果反而損耗其身體內的陽氣,發熱不僅沒有退減,還傷及了胃氣。因此,應服用吳又可開出的《達原飲》。

醫學名著《溫疫論》:古人是怎麼治療與預防傳染病的?

在《辨傷害時疫》中,吳又可說傷寒患者必有感冒之因,他們或是單衣露風、或是不慎落水、或是臨風脫衣、或是當簷出浴,冒了風寒後,會使肌膚粟起、四肢拘急,才染上疾病。之後一般是畏風畏寒,發起高燒,脈絡浮起數條,很容易辨別。如果脈緊而無寒,那便是傷寒;反之,脈緩而有汗,就是傷風。瘟疫則不同,即使你穿得很厚,也從未頂冒風寒,只要平時飢渴勞碌、焦思氣鬱,防疫力便會下降,使得癘氣能夠趁虛而入。患者會忽然覺得很冷,之後又發燒,但不再畏寒,即使身體發汗,病症也不見好轉,而且一天重過一天。

吳又可認為傷寒與瘟疫在傳染性潛伏期上存在區別,“傷寒不傳染於人,時疫傳染於人。傷寒之邪,自毫竅而入,時疫之邪,自口鼻入。傷寒感而即發,時疫感久而後發。”傷寒來得會很猛烈,之後逐漸好轉,時疫則來得較為輕緩,然後再日漸加重。

從原理上來看,傷寒的邪氣會穿過人的身體,“始終有進而無退”,所以只要能讓患者發汗,導引邪氣流出身體,便可實現汗解;瘟疫的癘氣則會滯留在體內,根深蒂固,因此需要用藥物來擊潰它,然後再導引其出去。簡單的來說,傷寒就像平緩的清流,只要善於挖溝引渠,便可將其導出體外;瘟疫則像夾帶泥沙的濁流,如果不事先將沙土去除,則水就無法被引導出去。

因此,在治療瘟疫時,吳又可反對像傷寒那樣先用發散之劑,強求發汗,這樣只會損耗體內的陽氣,徒勞無益而已。他在《達原飲》中講述自己的治療方法:首先要用三種藥品(檳榔、濃樸、草果仁)來協力作用,進入癘氣潛伏的地方,將其驅逐出膜原、使其潰敗,這個過程就叫“達原”。在癘氣被驅出表裡之間後,必然上浮或下沉,遊散於諸經,所以要用藥物來促使其升洩,實現汗解。如果無法出汗,則說明癘氣還盤踞在膜原,此時萬不可再用藥來促使其出汗。而是要繼續回到“達原”的過程,務必使癘氣潰散後才促其出汗,這種治療順序不可顛倒。

具體的藥方要看癘氣的種類以及患者的情況而定,因此《溫疫論》中列舉了諸多病例、開了許多藥物的名字,在此不詳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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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防止瘟疫的感染與傳播

在《溫疫論》的論述裡,我們已經發了現如今依然通用的許多防止瘟疫的手段。

例如,《溫疫論》中說倘若本氣充滿,癘氣就不易傳進來。所以只要人的免疫力強,能夠正常的通風呼吸,保持空氣流通,就不易感染上疾病;又如吳又可指出癘氣是從口鼻進入人體的,不像傷寒那樣從毫竅進來,所以相對更容易防範,只要帶好口罩、護目鏡等,不與重患者接觸就不易受感染。

此外,保持溫飽、放寬心態、注意清潔都有益於防止瘟疫的侵襲。根據《溫疫論》的斷定,瘟疫並不是逆四時正氣才生的病,而是遭受外界癘氣才引發的,所以遠離人群,儘量不出門,不與人接觸,從源頭上切斷癘氣的傳染源顯得至關重要。在瘟疫盛行的時候,務必要做好隔離工作,從源頭上遏制住傳播的勢頭。

對於個人來說,如果身體發熱,也可以根據症狀來自我判定,看它究竟是傷寒還是瘟疫。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在於,傷寒在用發散之劑後會逐漸減輕,而瘟疫只會日益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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