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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以羯胡為國士、待漢人如羔羊,但冉閔屠胡而羯趙不存。
苻堅,以胡漢為一體、以胸懷容天下,卻淝水戰敗而身死國滅。
胡人欺負漢人,羯趙不存。
胡漢平等待之,後秦國滅。
既然欺負不行、既然平等不行,那拓跋魏就全盤漢化、以漢為師。
但北魏六鎮起義,再又顛覆了拓跋鮮卑的天下攻略。
公元528年,河陰之變宣告北魏漢化徹底破產。
洛陽精英,無論是漢化的鮮卑貴族還是朝堂的中原士族,全部殞命於爾朱榮的馬刀之下。
1.河陰之變的主角:累世為將、少年雄主的爾朱榮
張良五世相韓,袁紹四世三公。
爾朱榮,則是五世封土拜將、世守大魏北疆。
第一代爾朱羽健,拜散騎常侍,獲封秀容川三百里土地。
第二代爾朱鬱德,襲封秀容川、為領民酋長。
第三代爾朱代勤,拜肆州刺史,賜爵梁郡公。
第四代爾朱新興,為領民酋長,襲封梁郡公。
爾朱榮是第五代,依例襲封秀容川、襲爵梁郡公。
據稱,爾朱榮和爾主家族是鮮卑化的契胡人,與後趙皇帝石勒同源。
種落的細節不重要,生活的方式才關鍵。
封秀容川三百里、為領民酋長,由此可知:
秀容川民眾的生活方式是草原式、部落制的,
爾朱榮背後是一個集生活、生產與軍事於一體的強力組織。
其父爾朱新興之時,秀容川的盛況:
畜牧尤蕃息,牛羊駝馬,色別為群,瀰漫川穀,不可勝數。
北魏四處征伐之時,爾朱家族資助戰馬、軍糧,而且“高祖嘉之”。
這是一個強力組織,而且財富雄厚,與北魏朝堂、與拓跋皇室關係密切。
爾朱家族要成事,也許就差兩個條件:
一個是雄主;一個是亂世。
爾朱榮偏偏就是一個亂世中的雄主,
幼而神機明決。及長,好射獵,每設圍誓眾,便為軍陳之法,號令嚴肅,眾莫敢犯。
從第一代爾朱羽健開始,爾朱家族一直都是雄才輩出。
第五代爾朱榮更是一個不世出的雄主型人物。
那麼,此時就差亂世這個條件了。
2.河陰之變的背景:六鎮起義的亂世。
公元523年,幾十萬飢腸轆轆的職業軍人掀開了北魏亂世。
先是懷荒和沃野兩鎮,鎮民殺鎮將,匈奴單于後代破六韓拔陵掀起了六鎮鎮民大起義。
再是六鎮起義被階段性的平復之後,柔然入侵併州,河北、關中相繼揭竿而起。
這就為爾朱榮與爾朱家族的崛起提供了機遇。
正光中,四方兵起,(爾朱榮)遂散畜牧,招合義勇,給其衣馬。
雄主爾朱榮,當機立斷,要在亂世中有一番作為。
爾朱家族,幾世財富積累提供了博弈亂世的資本。
六鎮流民和幷州大小胡族,為爾朱榮的壯大提供了可能。
而秀容川的部落形態,使得爾朱榮僅需振臂一呼,便可割據一方。
做秀容的領民酋長、做北魏的梁郡公,是給別人打工;而招兵買馬、亂世稱雄,則是在創業。
有些人猶豫著要辭職創業,卻一直猶豫到退休,也沒能成行。
原因就是光有想法是不能成為行動,要成為行動得有行動的條件。
而這個行動的條件就是時勢,所以時勢造英雄、時勢造創業。
亂世,提供了行動參照:別人揭竿而起、白手起家,這就是參照。
所以,別人可以,我也可以。
進退,提供了結果掌控:秀容的財富、部族的形態,這便是資本。
所以,即便結果最壞,我也能全身而退。
於是,爾朱榮的創業之路,不僅果決而且兇猛。
3.河陰之變的促成:爾朱榮成為另一個董卓。
平南秀容叛亂,升直閣將軍、冠軍將軍。
平瓜肆叛亂,封安平縣開國侯。
平敕勒人叛亂,封北道都督。
擒北魏肆州刺史尉慶賓,朝廷不敢加罪,反而封鎮北將軍。
東討河北鮮于修禮、杜洛周叛亂,加車騎將軍、右光祿大夫、進位儀同三司。
既打起義的胡人武裝,又打北魏的郡守刺史,爾朱榮目的就是要壯大實力、割據一方。
至河北起義、山東大亂,爾朱榮輕鬆摘到了亂世裡低垂的果實,成為名副其實的幷州軍閥。
幷州從來都是形勝之地,坐擁此地,爾朱榮不僅進退自如,而且遊刃有餘。
忠於北魏,則東討河北,建平亂之功;背叛北魏,則西入洛陽,入住北魏朝堂。
機會源於北魏皇室內亂。
公元428年,皇帝元詡不滿其母胡太后專政,於是密詔爾朱榮進京。
這是一個董卓入京的翻版。
胡太后得悉密詔後,便先下手為強而且虎毒食子,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肅宗元詡。
但是,胡太后不是漢朝的呂后,也不是同朝的馮太后,徒有權力野心,而無權力手腕。
殺肅宗元詡後,謊稱肅宗之女元姑娘為皇子,擁立為帝。
見群臣安定,便立即廢黜,告訴大家皇帝是女兒身,然後立臨洮王元寶暉之子元釗為皇帝。
北魏朝堂和洛陽精英,被胡太后如此玩弄,也就無心再為皇室效命了。
爾朱榮不就是要來換個皇帝嗎,那就來吧。
換了皇帝,北魏還是北魏、洛陽還是洛陽,朝堂還是朝堂,爾朱榮之流還是武夫北人。
事情也許會這麼簡單,但爾朱榮卻不簡單,因為他有野心。
所以,事態的發展,也就真得不簡單了。
4. 河陰之變的過程:比董卓還董卓的殘忍操作。
朝堂無人阻止爾朱榮的大軍。
胡太后的寵侍都是銀樣鑞槍頭,他們擋不住幷州胡騎。
公元528年農曆四月十一日,爾朱榮擁立長樂王元子攸為北魏皇帝,於是得到皇室和朝堂的支持。
四月十二日,爾朱榮兵臨洛陽,胡太后為求保命而削髮出家,朝堂百官河橋迎駕。
四月十三日,先鋒騎兵將胡太后及幼主元釗從洛陽押至河陰。
胡太后哭訴辯解,爾朱榮只有冷血硬心而無憐香惜玉。
於是,拂袖而起,披甲武士立即將胡太后和幼主元釗扔進黃河。
同時,爾朱榮謊稱將於此日祭天,於是召集文武百官集會河陰。
爾朱榮在河陰集會,大聲斥責整個北魏朝堂:
天下喪亂,都是你們的錯!
肅宗被殺,都是你們的錯!
貪虐如此,就是你們的本性!
不匡社稷,就是你們的所為!
你們這些朝廷官員、皇室宗親,已經無可救藥。
於是,爾朱榮下令鐵騎圍殺。
可憐整個北魏朝堂精英,兩千餘人(《資治通鑑》載一千三百之說),一個不留、全被殺掉。
這就是恐怖又殘忍的河陰之變。
5.河陰之變的結果:贏得了權力卻輸掉了天下
爾朱榮的終極目標,當然是要做皇帝。
但是,洛陽與河陰之際,改朝換代的時機並不成熟。
公(爾朱榮)士馬不出萬人,今長驅向洛,前無橫陳,既無戰勝之威,群情素不厭服。
河陰之變前的爾朱榮,還只是一個新崛起的地方軍閥,與漢末入京的董卓一樣,甚至還不如。
而此時的北魏,掌控洛陽的,是漢化的鮮卑貴族和中原士族;整個北魏山河還有大量的地方刺史和拓跋宗室,而且都領著兵。
此外,關中與河北的起義軍還在愈演愈烈。
這個時候,爾朱榮要是登基稱帝,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袁術。
所以,爾朱榮洛陽之行,其首要目標就是要完成一種升級。
由地方軍閥升級為朝堂權臣,從董卓升級為曹操,挾天子以令天下。
洛陽的北魏朝臣,敢放爾朱榮進來,就不擔心他成為董卓,更不擔心他成為曹操。
因為,這些人根本瞧不起一個地方軍閥、不在意一個秀容川的胡人酋長。
但是,他們沒想到爾朱榮的操作竟會如此兇猛。
戰場殺伐,講求消滅敵人的有生量。
爾朱榮硬是把戰場殺伐的套路照搬到了政治鬥爭的權力場。
《權力的遊戲》裡,瑟曦製造了貝勒聖堂的野火大爆炸,消滅了全部敵人以及可能的對手,從此坐穩了鐵王座。
爾朱榮的操作,與瑟曦一樣,就是既簡單又粗暴的消滅,他們都贏得了權力。
但是,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把敵人全部殺掉,這個套路適用於戰場,卻不適用於權力場。
什麼是政治?政治就是把敵人的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
爾朱榮和瑟曦的操作,存在著巨大的問題。
敵人是被消滅了,但也得罪了所有人,消滅了眼前的敵人,卻製造了天下的敵人。
河陰之變,爾朱榮得罪了兩股最重要的勢力。
一個是拓跋皇室,雖然腐敗、雖然混亂、雖然漢化後已經軟弱,但這個家族餘勇尚存,他們不僅有力量而且還有爭心。
另一個是中原士族,這是一股能夠運行整個國家行政權力的力量,同時他們掌控著北魏帝國的中原土地和財富產出。
河陰之下,衣冠塗地,其所以得罪人神者焉。
爾朱榮把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了也就不再有人支持他了。
於是,爾朱榮立即遭受到了兩個難以承受的結果:
郢州刺史元顯、汝南王元悅、臨淮王元彧、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荊州刺史元志,等等這些北魏宗室全部投降南朝。
北魏的政治經濟中心洛陽,不僅繁華不再而且充滿了對爾朱榮的仇恨,雖然問鼎了朝堂,但爾朱榮不敢坐鎮洛陽、號令天下。
爾朱榮的政治生命,造極於河陰之變、也終結於河陰之變。
之後,他只有軍事上的輝煌,而不再有政治上的勝利,他輸掉了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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