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鄭梅梅又犯病了，上大課的時候她悄悄同我說：“我先走了，前排穿灰色小西裝的男生一直回頭看我。這些男生一看見漂亮女生就像蒼蠅似的嗡嗡叫，煩都煩死了。”
她偷偷從後門溜了，臨走還衝我做了一個鬼臉，老實說，醜死了。
鬼臉一向只有美女才有資格做。鄭梅梅並不漂亮，她長相平凡皮膚微黑，一雙眼睛又小又無神，絕對是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路人甲。不過鄭梅梅生病了，她生了一種叫“自以為美麗”的臆想症，近日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趨勢。
認為大多數男生都對她有非分之想，常常覺得有追求者尾隨其後，並懷疑洗澡的時候有人偷窺。好在她和我合租住在校外，平日裡又一副孤芳自賞的高傲模樣，目前除了我暫時沒有其他人發現她的異常。
我為此憂心忡忡，擔心有一日她惹下大麻煩。
下課後灰色小西裝坐過來羞澀地問：“一起去月巴克喝咖啡好嗎？”
我惡狠狠拒絕，“沒空！”
我最討厭裝小資喝咖啡，一杯咖啡能買三箱礦泉水呢。
我討厭一切奢侈浪費！為什麼林曉曉長那麼醜穿的卻是標價好幾個零的名牌？為什麼宋暖寧又胖又黑上學下學從來都是豪車代步？為什麼蘇丁琦成績平平卻有出國留學的機會？為什麼我貌美如花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家世？
對不起，我仇富了。
其實我是真的沒空，我在掙錢的小路上長期奮鬥掙扎，哪有閒情逸致喝咖啡？我關心的永遠是哪裡有兼職可做。從小到大，我在別人眼裡一直是勤儉節約的好孩子，誰想啊？我只是窮，沒有辦法。
學校為了幫助一批困難學生，在西操場搭建了二手交易市場，每週三下午開放。我申請拿到一個攤位的時候並不開心，因為這意味著我要告訴全校學生，我很窮！
我討厭那些女孩子把一堆半新不舊的衣服送給我出售時的優越眼神！我更討厭那些打著助人為樂旗號伸出兩根手指挑挑撿撿的女孩子！
我一直致力在二手交易市場做出一番事業發家致富睥睨這些人，但現實永遠是殘酷的，連我窮成這樣都不樂意穿別人穿過的衣服，何況其他人？大多時候，交易市場生意凋零，湊熱鬧的比買東西的人多。
即使這樣，每到週三，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奔赴交易市場。永遠不要放棄發財的夢想，萬一實現了呢。何況我還有一個忠實客戶——小邱。
小邱全名邱水，他怕別人以為他叫秋水——這實在不是一個男生該有的名字，他一度以小邱自稱。
認識小邱後，我的人生終於透出一絲陽光，不僅僅因為小邱替我消耗了大量存貨在經濟上支援了我，更重要的是小邱比我還窮，這實在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小邱眉清目秀長得十分好看，然而他窮。小邱成績優異，在年級裡數一數二，然而他窮。他家中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和身體羸弱的母親，還有一堆幼小的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如果窮分等級，那麼小邱是重度貧困，我不過是普通窮。
一對比，我心理平衡了許多。
我收購的大量二手衣物學習用品生活用具很大一部分銷給了小邱，當然，我給他的是友情價。
連二手襯衫都穿的小邱，我怎麼好意思獅子大開口？好在小邱顏值高，穿上二手襯衫也是文質彬彬謙謙公子，往我的小攤前一站絕逼是最佳廣告牌。
2
拒絕小西裝的約會後，我雄赳赳氣昂昂奔赴發財致富的二手交易市場。這一次，我在攤前守了大半個鐘頭，小邱都沒有來。我這心裡不免焦灼，我這唯一的固定大客戶啊，不會忽然之間品味提高棄我不顧了吧？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學校裡有不少女學生愛慕小邱，平日裡送早餐送圍巾送水杯前赴後繼，指不定他哪天攤上個白富美，自此走上人生巔峰經濟情況大有改善。
不過，我相信小邱不是這種人，看，貌美如花如我還在勤勤懇懇賺血汗錢，身為我的朋友的他絕不屑走那種捷徑。
我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左顧右盼，終於在前方一百米的橋上看到了小邱。
小邱臉上有傷，鼻子旁邊一道血痕噌噌冒著血珠子。小邱一邊拿紙巾摁著傷口一邊義憤填膺，“遇上女流氓了，爪子毫不遲疑往我臉上招呼。”
我笑他，“你不會是被人當成流氓了吧？”
“哪能啊？我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君子。”小邱急忙為自己辯護，“那女生也不知怎麼回事？跟個神經病似的說我跟蹤她，和她走一條路就是跟蹤她嗎？簡直有妄想症，我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
我忽然知道他說的誰了。我親愛的鄭梅梅，她果然開始闖禍了。雖然明白小邱說得在理，但我還是下意識袒護鄭梅梅，“不許你這麼說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小邱驚訝，“你怎麼交了這種朋友？”
我把臉沉下來，“雖然鄭梅梅長得不漂亮，可她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是我大學裡交的第一個朋友。”
小邱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我察言觀色，慢慢回頭，果然看到鄭梅梅站在我身後。
我一直擔心她聽到那句“雖然鄭梅梅不漂亮”受到打擊，好在她的注意力全在小邱身上，惡狠狠瞪他道：“你怎麼也在這裡？難道又是巧合嗎？”
小邱冷笑，“我來找易紫言，和你沒關係。”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我連忙圓場，“誤會誤會，大家都是朋友，走走走，我請你們吃飯。”
小邱馬上就偃旗息鼓，在他眼中我請客吃飯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的，我承認我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鄭梅梅最體貼我，挽住我胳膊道：“有我在哪能讓你請客？”
她衝小邱撇撇嘴，“看在紫言的面子上，便宜你了。”
這是鄭梅梅臆想症的另一種症狀，不僅認為自己是大美女，還深覺自己是富家女。我欲言又止望著她，她擺擺手，“沒關係啦，我爹地剛給我打了一筆錢。”
拜託，那是你爹地給你交英語學習班培訓費的。不過我什麼都沒有說，我的良知暫時被下館子的誘惑埋沒了，原諒我，我實在是好幾天沒吃肉了。
3
然而這頓飯最終還是我買的單。
鄭梅梅慷慨點了一桌子菜之後，忽然把筷子一摔嘟囔道：“吃個飯也不得安穩，看著都飽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窗外有同學來來往往，但我知道鄭梅梅一定又覺得有男生在偷看她。
她丟下一句“我先撤了”，就甩包走人。在這種時刻，我也不好意思提醒她先把賬給結了。
我看著小邱，小邱也看著我。終於在小邱起身之前，我內心滴著血說：“我來吧。”
誰讓小邱比我還窮呢？早知道我就不點那盤迴鍋肉了。
我悲傷地大快朵頤，小邱笑起來，“鄭梅梅是不是故意擺你一道？不過我要感謝她，易紫言這副模樣難得見到。”
我瞪他，“梅梅才不是這種人。”我把鄭梅梅的病情和小邱說了一遍，警告他，“以後不要詆譭她，你就當她是白富美吧。”
小邱皺眉，若有所思，大約覺得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理解他，起初我也是昧著良心恭維鄭梅梅，不過慢慢就習慣了。如果這樣能使她高興，我為什麼不呢？
從前的鄭梅梅自卑文靜寡言少語自怨自艾臉上少有笑顏，反而是現在的她活潑開朗充滿自信。
小邱卻說：“長期下去也不行，萬一真出現精神問題就來不及了。這是病，得治。”他一向聰明，我眼巴巴看著他，他安慰我，“放心，我一定有辦法的。”
我最喜歡聽小邱說這句話，即使天大的困難擺在面前，他也鎮定自若。自打認識他，我常常覺得窮不算什麼，只要我肯努力，一定可以改變命運。
小邱一席話我頓時充滿力量，更加賣力地埋頭苦吃。
回去的時候我吃撐了，扶著小邱的肩膀慢吞吞走，一邊走一邊呻吟，短短路程走了大半個鐘頭。開門的時候，小邱身子一閃就進去了。
我其實沒打算請他進來，雖然我平常在他面前沒什麼形象，但也沒有低到可以讓一個男生闖入我的香閨。
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女孩子的閨房，我這小窩實在太亂，堆滿了我收到的各種雜物，一眼望去就是個豬窩。
我面紅耳赤跟進來，已經做好了接受嘲笑的準備。誰知道小邱眼睛一亮，一頭撲進我的雜物堆裡翻得津津有味，“這件裙子不錯，給我么妹。這套文具給我三妹，她升初中了。這個娃娃給我五妹，她喜歡毛絨玩具。這個球鞋給我四弟，正好他的鞋穿壞了……”
我還是太高估小邱了。
他看上了不少二手貨，拎一個大袋子問我，“算算，一共多少錢？”
我嚥了咽口水，雖然很想將這些東西豪爽地送給他的弟弟妹妹，但一想到剛剛花出去的飯錢，我無恥地說：“你媽也太能生了……”
這個晚上，因為做了小邱一筆大生意，持平了收支，我終於睡了個好覺。半夢半醒間察覺到鄭梅梅回來，鑽到我的被窩裡膩歪著我說：“紫言，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特別優秀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嫉妒，向我學習吧……
“我雖然長得好看家裡又有錢，但我其實一直挺羨慕你。”
病又重了……
4
鄭梅梅生病以來，我絞盡腦汁也想了許多辦法，無奈智商有限，一直不得章法。倒是小邱，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就有門了。
“鄭梅梅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
學校附近的廣場天天晚上有歌唱比賽，參賽者比比皆是，什麼人都有。有學生，有工人，有服務員，有全職媽媽。
小邱一定做了充分準備工作，站在臺下一個一個同我們介紹，“第一個參賽者是一名家境貧寒的工人，他家中有病重的母親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是家中唯一有經濟來源的人。
“但他很樂觀，遠在異鄉。白天在建築工地幹活，晚上來這裡唱歌。他從不自怨自艾，他過得很開心。”
“排在第三個的是餐廳裡的洗碗大姐。”大姐？我順便他的目光看過去，拜託，那明明是阿姨。
小邱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娓娓道來，“你一定覺得她年紀很大足夠做我們阿姨了吧？實際她只比我們大五歲。因為過早出來養家，又無漂亮面孔，只得做繁重的勞力活兒，看上去比同齡人老許多。
“但她懂得生活，即使工作中遭人白眼與嘲諷，也一直積極向上。她唱歌很好聽，上個星期還是第一名呢。”
鄭梅梅很認真地在聽，我也很認真地在聽。月光下的小邱玉樹臨風，宛如長著翅膀的天使，每扇動一下翅膀便給人間帶來一股溫暖。
“第七個參賽者是易紫言——”我剛剛還覺得他是天使，他瞬間化身惡魔，邪惡一笑，“我已經替你報名了。”
我扭頭就想跑，小邱緊緊攥住我的手，“你上次在電話裡給我小弟唱搖籃曲我覺得很好聽啊，你有音樂天賦的，你可以的。”
“滾你丫的，什麼搖籃曲？《世上只有媽媽好》是個人都會唱。”我壓低聲音吼他，“大哥，我五音不全魔音穿孔，你放過我吧。”
小邱湊到我耳邊道：“你還要不要給鄭梅梅治病了？”這是我的軟肋，我只得安靜下來，垂頭喪氣聽他繼續吹牛，“我們的易紫言同學，窮得一個星期只吃一頓肉，且身無長處。但她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隻勤勞的小蜜蜂，啥能賺錢她就幹啥，從不向生活低頭。”
鄭梅梅很配合地鼓掌，眸子晶晶亮。
小邱悄聲說：“看，她受到感觸了，你還不添柴加火高歌一曲？”
“我真不會唱歌，待會兒我上去唱什麼？”也不知道是因為要唱歌緊張，還是他拉著我的手緊張，我只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響，手心幾乎冒出汗來。
“就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深情地唱，有感情地唱。”小邱出的盡是餿主意，“我給你報的曲目就是《世上只有媽媽好》。”
挖槽，底下觀眾估計得是一蘿莉才唱這兒童歌。輪到我時，我硬著頭皮上臺，一曲耳熟能詳的《世上只有媽媽好》唱得在場聽眾淚眼汪汪，勾引了他們兒時美好回憶。最後我順利拿下這星期歌唱比賽的冠軍，贏得了三千元的獎金。
美好，想象果真是美好。
實際上我這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並沒有贏得多少共鳴，現場統計票數的時候如果不是有鄭梅梅和小邱湊數，我就得吊車尾了。
小邱特虛偽，一個勁兒誇我，“好聽，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能別這麼誇張嗎？你覺得我會信嗎？”我努力白他，以此表達被趕鴨子上架的憤怒。
鄭梅梅的話就真誠可信多了，“紫言，我從來不知道你會唱歌，真的很好聽，你以後要經常唱歌。”
“一定一定。”我笑眯眯保證，回頭就變了臉，嚴肅警告小邱，“替鄭梅梅治病可以，但別把我往水裡拖，以後有這種事兒你自己上啊。”
小邱笑得像只得道昇天的狐狸，“一定一定。”
這話聽著很耳熟，且一點沒有可信度……
5
所以第二天小邱打著替鄭梅梅治病的幌子邀請我一起去聽演講的時候，我十分警惕。他再三保證不會出現昨天的情況，我才勉強答應下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鄭梅梅的，以前她最不耐煩聽學校裡的演講了。
小邱偷偷朝我眨眼睛，“個人魅力。”
“不要臉。”
今日演講的是一位學姐。說起來學姐是個傳奇，說她長得一般是恭維，學姐齙牙長痘嘴唇邊還有一顆大黑痣。是的，她長得很醜，但是她很成功，她站在講臺上自有風範與氣度，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她醜。
她分享了成功經驗與心得，鄭梅梅聽得心之嚮往，一臉崇拜，連我都或多或少有些領悟。我琢磨著鄭梅梅這病估計快好了，況且還有小邱一番添油加醋的總結，“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平凡之人，平凡的相貌平凡的才情平凡的家世，但這並不代表平凡的人就一無是處毫無亮點。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不是，易紫言？”他朝我眨眼睛。
我立馬附和：“是是是。”
也不知鄭梅梅有沒有醍醐灌頂。
我琢磨著沒什麼卵用，因為第二天鄭梅梅就和同學打架了。得到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公告欄前研究招聘信息，聞言捋袖子就上去了，一邊感慨這丫不省心，淨會找麻煩。
以一敵三果然吃虧，鄭梅梅已經落了下風，哽咽地吼：“不許你們這樣說易紫言。”
我一怔，她原來因為維護我才打架嗎？我知道系裡的女生大多看我不順眼，她們認為我長得漂亮明明可以做其他工作賺錢，偏偏要苦哈哈裝清高。我和許多男同學是好朋友，背地裡她們便議論我是狐狸精。
我怒了，撥開人群衝進去，“要打架是不是？來啊，誰怕誰？”
其實我心裡是怕的，腿肚子打顫，然後一個趔趄從樓梯上就滾了下來。所謂不戰而敗，說的大概就是我這種情形了。
樓梯底下是明晃晃的玻璃，我像車軲轆一樣滾到底，一側頭就看見玻璃裡倒映出的，我的臉。
小眼睛，塌鼻子，還有一頭雜毛一樣的頭髮。
6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到自己變成了人見人愛的大美女，膚白眼大活潑大方。夢到學校裡有不少男生暗戀我，偷偷送我小禮物。還夢到那個叫邱水的男生，全校女生追捧的大眾情人，成了我的好朋友。
我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過來，但迷迷糊糊的，我聽到鄭梅梅義正言辭說：“校長，你不可以無故開除易紫言。”
“易紫言的言行舉止已經嚴重影響了其他同學的正常生活，甚至還在學校內引起糾紛，引發肢體碰撞。這樣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學生，本來就不該繼續留在學校。”
“易紫言的病已經好了，而且打架的是我，和易紫言沒有關係。”在威嚴的校長面前，鄭梅梅也只是一個小女孩，三言兩語就慌張了起來。
我霍然睜開眼睛，醫務室雪白的牆面像雪亮的光柱，照得我眼睛酸脹。
原來，我才是那個生病的人。原來我才是那個陷在幻想中不肯面對現實的人。我不漂亮不優秀沒有錢，鄭梅梅漂亮優秀還有錢，越是和她做朋友我越是自卑怨憤，越是感嘆上天不公。
我羨慕嫉妒，我仇富。於是在幻想中，鄭梅梅貧窮而醜陋，我美麗還活潑。
現在，夢醒了。
可我依然記得，即使我平凡得像千百隻麻雀中的一隻，可是我敢保證，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和我一模一樣的麻雀了。
我慢慢坐起來，認真告訴校長：“校長，我沒有生病。”
確定我並無大礙後，醫務室的小護士批了我“出院”。白富美鄭梅梅小姐大手一揮就帶著我下館子補身體去了。
我小心翼翼問：“這次你不會不買單就走了吧？”
她哈哈笑，又壓低聲音說：“好在你那會兒沒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不然可就敗家了。”
我抿了一口水正要噴她，忽然看到小邱走過來，連忙在桌子底下狂踢鄭梅梅，“快看，是小邱耶。我生病的時候，一直幻想他是我的好朋友，你說我咋沒幻想他是我男朋友呢？”
鄭梅梅的表情很古怪，介於哭和笑之間。我還納悶著，小邱已經一屁股坐到我旁邊，探探我的額頭又摸摸我的腦袋，“滾了樓梯這麼快就沒事了，害我白走一趟醫務室。”又把一包東西塞我懷裡，“買都買了，便宜你了。”
我拍案而起，我擦，敢情小邱真是我朋友啊！
再看鄭梅梅，笑得已經抽過去了。
我立刻反思，即使我沒有如花美貌，但我有一個二手小貨攤，小邱想來還是很樂意同我交朋友的。
嘖嘖嘖，感情真不該建立在金錢上，我以後不會給他打折的。況且他給我買的什麼東西，還未打開就聞見一股惡臭，我一看，赫然是倆榴蓮！
“榴蓮很貴的好不好？”我坐不住了，“你為嘛不整點蘋果香蕉？走走走，退貨去。”
小邱嘆道：“我怕你腦袋摔壞了，希望水果之王能拯救你。退不掉了，我叫老闆開過殼了。”
於是這頓飯，我忍著痛含著淚，就著鄭梅梅點的一桌子菜吃下了小邱送的榴蓮，我只在電視上見過的榴蓮。
真貴啊，真特碼貴啊。要是換成錢，夠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呢。
7
內心，我很不想還小邱這個人情。倆榴蓮，大開銷啊，但一想到他那七八個衣不蔽體三餐不繼的弟弟妹妹，我的良心無論如何過不去。於是我又一次忍著痛含著淚，整理了一大包衣物文具送過去。
這麼一大包物資，若是放在二手貨攤上，鐵定能賣個好價錢，我這一步一行淚啊。罷了，看在他想方設法幫我走出臆想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計較錢了。
小邱家我去過一次，當時就被“社會主義之下居然有如此貧困的家庭”給深深震撼了，計劃生育沒搞好果然拖了家庭後腿啊。
然而這一次，當我站在那間小小的屋子前，竟聽不見裡面七八個小孩子的任何喧鬧之聲。敲了兩下門，發現門是虛掩的，我一時心裡打鼓。
隔壁曬太陽的阿婆探過頭問：“你找誰啊？這家沒人住的。”（原題:《幻覺》，作者：輕薄桃花。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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