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目標之一,就是在不影響別人的情況下取悅自己。
所以對於我很早就學著認識性這一事實,我十分坦然,如果有人問起,我也樂於分享。
滿足自己的需求怎麼會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呢?直到今天還有人因為女性的性追求而對其實行蕩婦羞辱,更有甚者,認為女性的性高潮根本不該存在,它只是女權主義者妄想的產物……不得不說,在這個社會中,這樣的思想依然時刻影響著每一個人。
引用米蘭·昆德拉在《生活在別處》的一句話:“她將自己的身體置於他人的眼睛之下——而這正是她極不正確的地方。”我想,在駁斥“他人的眼睛”對我們享樂權利的壓迫的同時,把自己從“他人”歧視的目光中摘除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我的自我撫慰的經歷,就是從心底裡認可自身行為的合理性,將身體的主權收回到自己手裡的過程。我喜愛我的身體,希望充分地享受它;它屬於我,而不屬於任何一個指手畫腳的圍觀者。
當然,一切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那麼容易,尤其是在社會普遍缺乏性教育的情況下,“性”這個話題總被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我最開始認識性,是在某電視劇裡,從長輩半遮半掩的解釋中,我模糊地認識到這是一種不能公開談論的行為。
然而,教育如同治水,宜疏不宜堵。當一個孩子無法從可靠的渠道瞭解到性教育的信息時,強烈的好奇心會驅使TA去尋找更加粗暴的詮釋。在自行摸索中,我慢慢開始熟悉自己的身體。
青春期旺盛的激素讓我的身體每天都發生著變化。隆起的胸脯和心底的情愫一樣令我感到陌生和前所未有的興趣,我更多地觸碰自己,尋找能夠讓自己愉快的方法。
從來沒有和誰討論過自慰這個話題的我,走過了許多彎路。我嘗試過在冬天用烤熱的毛巾貼住下體,也嘗試過在夏天用強烈的水流沖刷自己;但總是欠缺些火候,最讓我滿足的經歷全都來自夢裡,春夢能夠讓我無意識地釋放自己,幾秒鐘的快感使我第一次嚐到了性的愉悅,可惜的是,這種享受可遇不可求。
再長大一些,懂得用手來探索自己的身體。這樣的體會更加自主可控,但幾乎就在高潮過去的同時,我會感覺到難以描述的羞恥,心理狀況從頂點一路俯衝到谷底——潛意識裡,性不是我應該觸碰的話題,更無論自我滿足這回事。
我覺得自己不再單純,強烈的負罪感使得我開始恐懼,而無論我花多少力氣在度娘上搜索,得到的結果永遠是“自慰影響身心健康”“自慰會使得身體不再敏感”這樣的話題。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被教導性自主的權利,大概會免去我青春期一部分的噩夢。
總而言之,最開始的日子裡,自我撫慰只是衝動的產物,唯有實在緩解不了需求的情況下才會動手。什麼幻想情景和對象?不存在的。
後來一個漫長的假期裡,我購買了我的第一個玩具,是一個外置的震動器。我再三叮囑商家保密發貨,又死死盯著物流信息生怕快遞被家裡其他人拆開——它終於到了我手裡。我幾乎像當初愛上自己的身體一樣愛上了它。它解放了我的雙手,更快地帶來歡愉,感覺也更加強烈。
自然而然地,我開始渴求更多。小黃片、小黃文、小黃圖……我都一一接觸過,也都嘗試在自慰過程中“鑑賞”過。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應該辯證來看,好處是,它們中的一部分給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也確實能夠激起我的熱情。而弊端也很明顯,就是這種被動接受的信息過於直觀,導致主體(就是我)在過程中處於一個不思索、只是麻木地用眼睛看的狀態,更不用說它們中的大多數都千篇一律,使人的心理閾值提升得太快了。
終於我又開始學習,這次是學習和自己和解。幾年來對於生理知識的內化吸收,已經使我能夠寬容自然地面對自己的慾望,而此時我要做的,是更進一步地探索自己,與自己的身體和心靈溝通。我必須得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才能夠從根本上解放並滿足自我。
這是我幻想課程的第一堂課。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不安和羞恥。
但我逐漸意識到,性這個的話題,與參與者之外的任何人都無關。閉上眼睛,我能夠成為任何人。我的手可以是我的,也可以不是。我可以在自己的臥室裡,也可以在任何地方。無論我是一個關係中的施虐者,或者被捆綁起來被動承受的一方,我都是在和自己交涉。最明顯的好處是,我在這個過程中享有幾乎完全的自由。我可以幻想和身邊的某一個人talk dirty,但結束這一切之後,我並不是非得在現實生活中和對方發生點什麼。我喜歡和自己的身體“深入溝通”,我只需要對自己負責,這種自由和掌控感讓我覺得很舒適。
近來開始覺得,幻想一個虛構的人物也有一種趣味。對於剛剛嘗試幻想的寶寶們來說,這是一個比較好上手的選項。我最近一次的想象裡,他就是一個聰明、溫柔但危險,周身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男人;他的言語和動作,附在耳邊輕聲說情話時噴出的氣息……只要想象力夠豐富,什麼都不是問題。而那次嘗試也成為我一段時間以來最滿足的一次,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呻吟得很投入。
我喜歡這種幻想,最大的原因是我喜歡我自己。
性生活雖好,但畢竟還有種種客觀因素參與。而自慰,我本人是唯一的參與者,只需要滿足自己。總之,現在的我已經不會為自己正常的慾望而感到羞恥,也有把握分割幻想和現實生活的界限。幻想有何不可?它和其他各種嘗試一樣,只是我取悅自己的一環罷了。
從小到大,直到今天,我沒有和任何一位現實中的女性朋友談論過這個話題。倒是中學的時候,常常聽見男同學吹噓自己的經歷。轉念想想,這種通過吹噓性能力來獲取關注的現象,也是性教育欠缺的結果之一。
幻想,技藝和玩具,都是性的一部分。而性也只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平常心面對就是了。
閱讀更多 青杏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