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何帆｜法影斑斕（ID：funnylaw1978）
上週，個人不揣資淺，聊了聊不同層級法院、審判庭和法庭的英文譯法，引起一些討論。文章參見：何 帆 | 如何翻譯“審判庭”才不雷人？
文章發佈後，有學生轉來清華大學法學院梁翠寧老師的意見，梁老師建議：無論“基層”還是“中級”，英文表述似應放在“人民”之後，如“基層人民法院”，英文應譯作“people's primary court”，而非“primary people's court”。
這裡先作一個解釋：之所以採用後一種譯法，主要因為“The Supreme People's Court”的英文表述已約定俗成，國際上都簡稱其為“SPC”，不宜再另起爐灶。當然，無論如何排序，直譯要麼是“人民的基層法院”，要麼是“基層的人民法院”，都不致產生歧義。
這裡多說一句，部分專門法院之所以在中文表述中沒有“人民”，如“武漢海事法院”“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是為了兼顧中文表達習慣，並不意味著專門法院不屬於“人民法院”序列。
具體依據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一百二十四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設立最高人民法院、地方各級人民法院和軍事法院等專門人民法院 。”專門法院中間是有“人民”的。
翻譯是一門精確的學問，也是變通的藝術。既要考慮字詞含義，也要兼顧域外讀者的理解習慣。例如，“法院幹警”一詞帶有一定“政法”色彩，按照《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的解釋，“幹警”是“公安、檢察、法院部門中幹部和警察的合稱”。 如果完全“硬譯”，也即“cadres and policemen”，但這一表述肯定會讓老外一頭霧水，個人建議譯為“all of the judges, court staff, and judicial personnel”，覆蓋全面，指向清楚，也易於理解。
例如，“在此，我衷心感謝全國法院幹警一直以來的傑出表現和無私奉獻”，就可以翻譯為“I am privileged and honored to be in a position to thank all of the judges, court staff, and judicial personnel throughout the Nation for their continued excellence and dedication.”
接下來，我們重點討論法院各類人員職級職務的譯法，具體仍分三個部分：第一，院長、副院長、庭長、副庭長等審判職務和法官等級；第二，法官助理、書記員、技術調查官等審判輔助人員；第三，辦公室、政治部（處）、研究室等綜合部門及其負責人職務。文末附件提供一個範例，是關於對應不同行政區劃、不同層級法院的參考譯法。
“高級法官”還是“資深法官”
各級法院院長，一般翻為“President”。“代理院長”則是“Acting President”。在我國，院長是當然的首席大法官或者首席法官，分別譯作“Chief Justice”和“Chief Judge”。這裡需注意三個問題：
第一，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按法官等級表述方式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首席大法官”（Chief Justic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而不是“最高人民法院首席大法官”。
第二，高級人民法院院長，雖然也是大法官（Justice），但作為本院首席法官只能譯作“Chief Judge”，而不是“Chief Justice”。如果要強調院長“中華人民共和國二級大法官”的身份，可譯為“Justice (Second Rank）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第三，我國法院院長是當然的“首席”，但其他國家則不一定，法院院長可能是行政職務，未必兼任首席大法官。例如，廖柏嘉（David Edmond Neuberger）勳爵曾任英國上議院常任上訴法官，2009年英國最高法院成立後，他轉任最高法院卷宗主事官，2012年10月接任聯合王國最高法院院長（President of the Supreme Court of the United Kingdom），但是，直到他2017年9月14日卸任，都沒有擔任英國首席大法官（Lord Chief Justice）一職。
至於“副院長”，按英文表述習慣可譯為“Vice President”。“常務副院長”作為“二把手”，也可譯為“Deputy President”，或者在“Deputy”之前加“Executive”。
實踐中，“庭長“一般有三類譯法。一是“Chief Judge”；二是“Director”；三是“Head of Division”。個人認為，第一種譯法最不可取，因為易與“院長”混淆，也不便域外讀者理解。第二、三種譯法相比較，“Director”更為規範。“副庭長”對應譯作“Deputy Director”即可。
“審判長”並不是審判職務，而是合議庭（Panel）內的分工，所以譯為“Chief Judge”更加不妥，從審判長的職能看，譯為“Presiding Judge”比較合適，後者在美國聯邦法院的“三法官合議庭”中，也特指主持庭審的法官，含義上可以類比。
法官等級方面，高級法官一般譯為“Senior Judge”，一級到四級高級法官依次譯為“Senior Judge （First Rank）”“Senior Judge（Second Rank）”“Senior Judge （Third Rank）”和“Senior Judge （Fourth Rank）”。普通法官（Judge）對外交流時一般不使用“一級法官”或“四級法官”之類的表述，統稱“Judge”即可。
不過，在與美國司法界交流時，應注意“Senior Judge”的表述可能引發誤解，被“老美”理解為處於“半退休”的“資深法官”。
因為在美國聯邦法院，凡是滿足退休條件的法官（美國聯邦法官可以終身任職，退休條件一般適用“80年規則”，即法官年齡和執業時間相加，超過80年，即可申請退休），都可以申請轉任“資深法官（Senior Judge）”。資深法官不佔法官員額，一年工作量達到常任法官三個月工作量即可。若不解釋清楚，美國人很可能把我們的“高級法官”理解為“半退休狀態下的非員額法官”。
“法官助理”還是“書記官”
一次，在某法院新建成的法庭參觀，看到“書記員”席位英文標識用的是“Clerk”。其實，“Clerk”在法律英語中的含義比較多元，可以指“辦事員”“文員”“職員”或“法律實習生”，也可指協助蒐集資料或做研究工作的“助理”，還可指級別較高的司法行政官員。
例如，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Law Clerk”一般指“法官助理”，而“Clerk”則指“書記官”。前者是協助法官挑選案件、草擬判決、研究問題的法學院畢業生，後者是高級行政官員，多由退休法官或資深法律顧問擔任。
具體到我國的審判輔助人員，建議將“書記員”譯為“Law Clerk”，“法官助理”譯為“Law Assistant”，二者均不要單譯為“Clerk”，避免被誤解為其他司法行政官員。
知識產權法院設立的“技術調查官”，可考慮譯為“Technical Examination Officer”。相應的，“家事調查官”可譯為“Family Matters Investigation Officer”。部分地方法院設有統管審判輔助事務的“司法事務官”，可譯為“Judicial Associate Officer”。
“司法警察”如果直譯，可譯為“Judicial Police”，但這一表述在英文中不太常用，也有人建議用“Bailiff”指代，但後者更多負責送達傳票、召集陪審、實施拘捕、執行判決、徵收罰金，職權與書記員、司法警察和執行員都有交叉，一般被稱作“執達官”或“執達主任”。作為一個警種，個人還是贊成翻譯為“Judicial Police”，如果在法庭上特指維持庭審秩序的警衛人員，也可譯為“Security Officer”。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國施行的是人民陪審員制度，而非西方的陪審團制度（Jury），“人民陪審員”一般譯為“People’s Assessor”，而不是“Juror”。
“政治部”還是“人事部”
人民法院綜合部門的名稱、職務譯法，可以參考同級政府有關部門的譯名。按照慣例，“辦”用“Office”，“局”用“Department”或“Bureau”，“處”用“Division”。
例如，“辦公廳”或“辦公室”都可譯為“General Office”；“研究室”譯為“Research Office”；“監察局”譯為“Supervision Bureau”；“司法改革辦公室”譯為“Judicial Reform Office”；“國際合作局”譯為“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Bureau”；“外事辦”譯為“International Affairs Office”；“司法行政裝備管理局（處）”譯為“Bureau（Division） of Judicial Administration & Equipment Management”。
相對特殊的是“政治部（處）”，如果直譯，就應譯為“Political Department（Division）”，《關於規範法院名稱及法院工作人員職務英譯文的通知》（法外〔2004〕230號）曾將之譯為“Personnel Department”。個人認為，在新時代語境下，“Political Department（Division）”更為貼切，也比狹義上的“人事部門”準確。在這個問題上，最好不要為了對外交流方便作“簡單化”解釋。
至於職務，如果是局級單位，“局長”或“主任”一般譯為“Director General”；如果是處級單位，“處長”或“主任”一般譯為“Director”；如果是科級單位，“科長”或“主任”一般譯為“Section Chief”；上述職務的副職，之前均可加“Deputy”。
最後，提供對應不同地域、層級的法院譯名規範參考：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簡稱：Supreme People’s Court of P.R. China
全稱：Supreme People’s Cour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高級人民法院 High people’s Court
例：
①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
簡稱：Beijing High People’s Court , P.R. China
全稱：High people’s Court of Beijing Municipality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②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
簡稱：Hebei High People’s Court , P.R. China
全稱：High People’s Court of Hebei Provinc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③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簡稱：Xinjiang High People’s Court , P.R. China
全稱：High People’s Court of Xinjiang Uygur Autonomous Region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④新疆高級人民法院生產建設兵團分院
簡稱：Branch Court of Xinjiang High People’s Court , P.R. China
全稱：Xinjiang Production & Construction Corps Branch Court of High People’s Court of Xinjiang Uygur Autonomous Region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中級人民法院 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例：
①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簡稱：Beijing No. 1 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Beijing, P.R. China
全稱：No. 1 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of Beijing Municipality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②陝西省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
簡稱：Xi’an 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Shaanxi, P.R. China
全稱：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of Xi’an City of Shaanxi Provinc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③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
簡稱：Aba 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Sichuan P.R. China
全稱：Intermediate People’s Court of Aba Tibetan and Qiang Autonomous Prefecture of Sichuan Provinc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基層人民法院 Primary People’s Court
例：
①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
簡稱：Haidian Primary People’s Court
全稱：Primary People’s Court of Haidian District of Beijing Municipality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②浙江省慈溪市人民法院
簡稱：Cixi Primary People’s Court, Zhejiang, P.R. China
全稱：Primary People’s Court of Cixi City of Zhejiang Province
在這個話題無孔不入且熱愛閱讀的新媒體編輯部，我們經常在各種五花八門的公眾號上，遇到或曲高和寡或趣味小眾、但非常有意思的新鮮玩意兒。
現在，它們都將一一出現在這個欄目裡。
我們也隨時歡迎您的參與，留言向我們推薦您讀到的低調好文。
閱讀更多 大象公會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