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2 20年前的那个大夜班

在临床从事护理工作已24个年头了。聊聊职业生涯,非常感激前辈老师的悉心指教,也感慨自身的不断学习与成长。做护士时间长了有一种职业骄傲感是:越来越有能力解决问题或帮助他人。同时也有一种越来越不好的感觉滋生,在临床时间越长越胆小害怕了。害怕有一天发现不了工作中潜在的危险,害怕一些预防不到的事件发生。回忆起20多年前一个大夜班遇到的一死亡病例,至今记忆犹新,时刻警醒自己,当护士不容松懈。

20年前的那个大夜班

那年是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在内科病房上班,基本是6个护士倒班,先大夜班再小夜班。那时的病人有公费医疗的越来越少,所以我所在的内科虽有44张床位,但基本维持着35个左右的实际住院人数。

那天是5月的一个大夜班,天气不冷不热,1:00接班,下午下班前连续入院3人,晚上新入院1人,晚班是比较忙碌的,留给我夜班还有2位在输液治疗。

常规床头交接班后,印象最深的是15床的患者,一位60多岁的爷爷,体型肥胖,半躺在床上(那时的床没有摇起来的功能),我是感觉他呼吸有点急促,口唇微绀,于是就问他有什么不舒服吗?结果他回答我入院输液后,感觉好多了。接着又问坐在床旁在看书的儿子,也是胖胖的一位30岁左右的男士,老人是否抽烟,住院前嘴唇是什么颜色的?男士告诉我他爸吸烟30多年了,最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吸烟也越来越少了,嘴唇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等一轮交班后,我先拿血压计到15床测量了一下生命体征,发现血压有点偏高,呼吸22次,脉搏90次,以我当时的判断就是病人还好,注意输液与观察就是了。接着回办公室核对晚班医嘱,进治疗室摆大输液,基本上需要一个多小时。期间还拔了一位患者的输液,看着病人入睡的。

15床的家属还在我摆药期间来护士站呼我换了一瓶药水,爷爷当时已侧卧躺下,也许是喜欢这种爱读书的人的原因,我还特意告诉家属可以休息了,吊瓶只有最后一瓶了。家属说不急等打完针再睡不迟。我还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么晚还看书不累吗?”“习惯了”我从病房出来时特别佩服这种人,要是我个个夜班能像这位男士一样有时间就看医学书就好了。当时的四人间病房只睡了爷爷一个病人,而且病房就在护士办公室的斜对面,只要我坐在办公室,打开护士办与病房的门,病房的动静可以听得非常清楚。

20年前的那个大夜班

3点,内科病房常规有测量血压的,我端着血压计、手电筒、记录本,一个接着一个量血压,夜里量血压最不好的就是不能开灯,那样会吵醒病人,地灯微弱的光看不见血压表的刻度,这个季节还好,病人只穿了一件单衣,要是冬季,脱衣袖都要搞好久,所以值班时特别不想量血压。但是没有办法,这是职责,也是负责……

15床的爷爷,吊瓶刚好快滴完了,我是忙完别人,先替爷爷拔针后再测的血压,与先前测的变化不大。那时的爷爷还很清醒,是自己按的棉签。回到护士办,我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做什么了,过了不久,这时突然很大的鼾声传来,凭值夜班的经验与感觉就知道是15床位置传来的,我脑中忽的一闪“病情变化?还是习惯?”,忙赶到15床,爷爷平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因为病房大灯已光,我也看不清楚老人的表情,借着柔和的地灯能看到老人胸腹的起伏,摸摸脉搏也在正常范围。老人的儿子坐在床旁的睡椅上正打盹,因为我的查房,让他很快就醒来了。

“爷爷在家睡觉也是这样打呼噜的吗?”“是这样的,谢谢你的关心”,我不再有怀疑了,回到办公室静静坐着,不知不觉中眼皮需要强撑起来,为了保存消耗也会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静静的思考一点事。想着想着,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睡着了,但让我猛地清醒的还是15床的鼾声,突然听到鼾声一声大慢慢变小暂停又一声大,脑中非常快的闪过“

潮式呼吸”,瞌睡一下子被惊吓走了,赶到床旁,啪的开灯,老人的脸色发青,摸脉搏缓慢,呼吸浅弱,我在脑中飞快的思考:先呼叫值班医生,赶在医生起床前测量好生命体征,再建立静脉通路和上氧。

20年前的那个大夜班

可是等我喊完医生,等我拿来血压计时,鼾声就没有听到了,血压已测不到了,脉搏也摸不到了,胸阔的起伏也没有了,老人的儿子也已醒来,在干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我心跳加快,脚步加速,从治疗室端来治疗盘准备建立静脉输液时,值班医生已站在床旁了,告诉我“病人死亡了,死亡时间4:16分”。我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这位经验丰富的徐医生,“不继续抢救了吗?”心里的话没敢说出来。医生非常懂小护士的心理,指导我带走仪器设备。一旁的儿子非常的淡定,没有悲泣声,我就听见了一句话“医生,麻烦你们了,我先回家通知一下家里,再回医院来”(那时没有手机)。

回到办公室,医生唠叨了几句,说白天的李医生怎么没有给病人上氧气呢?又问我怎么发现的病情变化。因为思绪难平静,与医生的谈话让我倍感自责,在听到鼾声查看时应该开灯看面色,世上只差没有后悔药呀,不能让时间倒流重来一次。

徐医生在陪我半小时后,确定我不会害怕遗体时回值班室了。我静心的查看起病例,白天的李医生还只写了首次记录,诊断是冠心病。医嘱单不看没事,一看不得了!明明白白的开了吸氧,为什么没有上氧气?为什么?为什么?晚班老师核对医嘱也没有发现?我为什么不早点看看医嘱单呢?接班时为什么没有想到上氧的事呢?真是猪脑子呀!肠子都悔青了,心揪得痛。我知道,徐医生是有点怀疑我发现病人的病情变化有点迟了,但没有责备我。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铭记于心,只要是上夜班我再也不敢打瞌睡了。时隔20多年了,很多时候我都会跟新人提起自己的这次经历,希望她们上夜班时,一定要认真、细心。20多年前,没有医疗纠纷,我也没有参加科室的死亡讨论,但我却不能忘记那个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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