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晨冬，早四點半出奇的冷，天還是黑的。出了北五環仰山橋，向西南過石景山，走上G108國道時，天慢慢變灰，山路旁一些農家次第亮起了燈。
空山無人，我的車開得飛快，一切都靜悄悄，沿曲折的山路，偶爾幾聲烏鴉的啼鳴響徹山谷。300公里從北京到河北蔚縣，這趟行程可不短。
蔚（yù）縣，古稱蔚州，為“燕雲十六州”之一。它在河北張家口最南端，太行山西北麓，緊鄰山西。古城建於北周時期，到今天已有1400年曆史。在崇山峻嶺間，它曾是邊關重鎮，曾是商埠重地，而今蔚縣古城會是什麼樣呢？
山一點點亮了，能分清近的樹與遠的山。車開到霞雲嶺鄉，突然，在山脈的頂端一縷金色爬上去，然後眼看著，這縷暖暖的金光迅速蔓延……
沉睡的小鎮彷彿被喚醒了，籠罩在藍與紫的陰影裡，景緻逐漸亮起來，藍越來越清透，越來越溫柔。
熄了火，我從車裡鑽出，山間的寒冬像一堵結結實實的巨牆，令人窒息。但是，這刺骨與清冽更像一支興奮劑，對此刻疲憊的我，一切都剛剛好。
霞雲嶺鄉地處房山區的百花山腳下，據北京89公里。明朝這裡曾叫“霞嶺”，清代改成“匣嶺”。之後，因為峰巒中常有的嵐光霞影改名為“霞雲嶺”。
在北京西南，霞雲嶺一帶以山場廣闊，林木覆蓋率高，生態環境美而聞名。據說從飛機上鳥瞰，霞雲嶺鄉是華北地區生態環境保護最好的地區。這裡有林地面積1.58萬公頃，林木覆蓋率達到72.53%。
老輩人說，遠古時北京西南曾是一片汪洋大海，方圓數百里都由這裡的龍王管轄。龍王的龍宮就設在今天的霞雲嶺，這連綿的山脈就是龍王坐過的“龍椅”，所以每天早晚這裡都會發出金色耀眼的霞光。
今天，在霞雲嶺，果樹種了40萬株，梨園有上千畝，有名的紅肖梨是霞雲嶺的特色水果。它曾上過國宴，顏色鮮豔，清脆可口。如果是春季梨花盛開的時節，走進千畝梨園，那才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同時，霞雲嶺還是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的革命老區，這裡紅色文化濃厚，很多人都知道，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紀念館坐落在霞雲嶺的堂上村，卻不知，當年曹火星同志就是在這裡創作的《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此時晨曦破曉，鎮上早起的小吃攤開始生火，兩個老頭推著車緩慢的在街上走……車在群山峻嶺間兜兜轉轉，一忽迎向早生的朝陽，一忽挺進峽谷間黯淡的角落，著名的G108國道，這條北京之秋的風景公路，起於北京天寧寺，經過河北、山西、陝西、四川、終於雲南，全程3356公里，是中國一條著名的人文景觀公路。然而在冬季，北京G108已近乎荒涼。
突然，路邊一棟歐式小樓引起了我的注意，尖尖的紅屋頂，黃磚牆，拱窗與立面古老得像座修道院。這是什麼地方呢？雖然沒有標牌，沒有人，但並沒荒廢。下了車，我拍下照片，回車發現右後輪竟然虧氣了，臨時打上氣，我納悶出城時還好好的……再往後，一路暢行的暢快沒有了，我心裡開始不住的忐忑，千萬別在山上出事啊。
本是一人一車獨享空山的自在，忽然沒了詩意，荒山裡這頗有年代感的小樓，此刻竟顯得莫名的突兀……
“看山的一千零一種形式，才能感知山的意義。”一路西行，從黑天走到黎明，山忽遠忽近始終在我近旁。車燈穿透黑暗的一刻，車窗搖下，山風湧入的瞬間，還有第一縷晨光射進山谷的驚喜，冷與暖的交匯，烏鴉悲鳴的空寂……甚至輪胎被扎後的擔心和慌亂，重重山路總有無數個“決定性瞬間”。但是，當陽光鋪滿山谷時，看腳下的層層山巒綿延千里而亙古不變。與山的永恆在一起，人的內心，彷彿總有一萬次“起伏”。
從G108轉到G109國道，過了太平堡村，王家窯村，岔道村……臨近中午我進了蔚縣古城。疲倦與焦灼終於可以放下，刺眼的陽光裡，有你來我往的行人，冰糖葫蘆的叫賣，金色的屋頂，紅綠的招牌，找了家古城的餐館，我一頭鑽進這市井的熱絡中。
一切都是遠方，比起目的地，途中所經風景，所遇人事，經歷的疲倦，穿過的山巒，所受寂寞，是灰心放棄行程，還是隱忍了再堅持一次……從盡享一人一山的自在，到車胎虧氣的忐忑，從讚歎早出的霞光，到擔心山路上遇險，我們的心總會隨外物而變，所謂關心則亂是不是就是這個道理？
人生就像這趟旅程，要經歷怎樣的迂迴和跋涉，才能有恆平如山的淡定？懂得生而為人的精彩？
坐在餐館窗前，冬日的陽光照著我，也照上那座千年城門，眼前的一切太美了。
本次行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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