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沉寂的黑暗,被昏黃的燈光切開一道傷口。月光溫柔地悄悄滴落下來,想要為獨自飲泣的夜晚止痛。

但是尚未癒合的傷再次被撕裂。火車喘息著穿過夜色,在一座小站稍作休整。

列車員喊一聲:硤石!硤石到了,請到站的旅客下車。

林徽因從臥鋪上跳下來,打開車窗。車窗外只有遠山的黑影和近處的燈火。

硤石?徐志摩的硤石?

1934年10月,林徽因、梁思成應浙江省建設廳的邀請,商議了杭州六和塔的重修計劃,之後他們又去浙南武義宣平鎮,考察了元代的延福寺,還在金華天寧寺發現一處元代的建築,他們從延福寺月梁、梭柱和柱質等做法上考察,堅定出它是元泰定三年(1326年)的作品。

從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林洙的回憶錄中可以看到林徽因緣木梯而上延福寺樑柱的神情非常興奮。梁思成和林徽因拍攝的延福寺中廳的照片風格古樸,這些資料對建立國寶人文檔案非常重要。

他們都沒有想到,在返回上海的途中會經過這麼一個小站。

夜涼如水,小鎮安靜地伏在睡夢中。

梁思成拉了拉林徽因的手,輕聲說:“下去走走吧,有三分鐘呢。”

站臺上冷冷清清的。遠處山影朦朧,黑的天幕上幾顆星星孤獨的明明滅滅,看起來像是相隔很近的樣子,殊不知宇宙中隔著無數的光年。

鎮子吝嗇的不願舉出一盞燈光,只有稀稀落落的犬吠聲和偶爾響起的更夫的梆子聲,溫暖著悠長的夢境。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也許你就睡在對面的山坡上,我的朋友,沒有詩歌,沒有音樂,你就那麼睡在冷冷的夜裡。你家鄉的山水憐惜你,會在清晨為你捧上一縷晨光,小鳥也會為你唱一首歌。可是,我卻等不到。在這個小站,火車只有三分鐘的停留。也許你不知道,生命裡的這三分鐘,於我是多麼殘酷,它無意中把我推近了你,又粗暴地把我拉開,甚至來不及給你道一聲問候。

但是你那麼善良,那麼熱情,定然不會計較。你這不是來迎接我們了嗎?那星子是你的眼睛,你的問候,也託給晚風捎來了。

傷逝是人類一種最複雜的情感。如果逝者的身後仍然是籠罩著被曲解、被誤解的陰影,對於活著的朋友沒有比這更讓人傷心的了。

徐志摩去世三年,曲解和責難仍然圍繞著他。一些人不知道,被他們有意無意傷害的,是一位一如既往對這個世界付出全部真誠和愛的詩人,不知道他的詩篇將會永遠輝耀著中國的星空,他們總是習慣以自己認定的價值觀去規範別人,不管是死去的,還是活著的,不管是陌生人,還是熟朋友。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在徐志摩遇難四週年的時候,林徽因寫下《紀念志摩去世四週年》的散文發表在《大公報》上,為她的摯友鳴不平:

但是我卻要告訴你,雖然4年了你脫離去我們這共同活動的世界,本身停掉參加牽引事體變遷的主力,可是誰也不能否認,你仍立在我們煙濤渺茫的背景裡。間接的是一種力量,尤其是在文藝創造的努力和信仰方面。間接地你任憑自然的音韻、顏色,不時的風輕月白,人的無定律的一切情感,悠斷悠續的仍然在我們中間繼續著生,仍然於我們共同交織著這生的糾紛,繼續著生的理想。你並不離我們太遠,你的身影永遠掛在這裡那裡,同你生前一樣的飄忽,愛在人家不經意時蒞至,帶來勇氣的笑聲也總是那麼嘹亮,還有,經過你熱情或焦心苦吟的那些詩,一首一首仍串著許多人的心旋轉。

這四年中,說來叫人難受,我還未曾讀到一篇中肯或誠實的評論,雖然對你的讚美和攻訐由你去世後一兩週間,就紛紛開始了。但是他們每人手裡拿的都不像純文藝的天秤;有的喜歡你的為人,有的疑問你私人的道德;有的單單尊崇你詩中所表現的思想哲學,有的僅喜歡那些軟弱的細緻的句子,有的每發議論必須牽扯到你的個人生活之合乎規矩方圓,或斷言你是輕薄,或引證你是浮奢豪侈!朋友,我知道你從不介意過這些,許多人的淺陋老實或刻薄處你早就領略過一堆,你不止未曾生過氣,並且常常表現憐憫同原諒;你的心情永遠是那麼潔淨;頭老抬得那麼高;胸中老是那麼完整的誠摯;臂上老有那麼許多不折不撓的勇氣。

但是現在的情形與以前卻有稍稍不同,你自己既已不在這裡,做你朋友的,眼看著你被誤解、曲解、乃至謾罵,有時真忍不住替你不平。

但你可別誤會我心眼兒窄,把不相干的看成重要,我也知道誤解、曲解、謾罵,都是不相干的,但是朋友,我們誰都需要有人瞭解我們的時候,真瞭解了我們,即使痛下針砭,罵著了我們的弱處、錯處,那整個的我們卻因而更增添了意義,一個作家文藝的總成績更需要一種就文論文,就藝術論藝術的和平判斷。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這篇散文不僅肯定了徐志摩的文學成就,也是林徽因作為一個心靈的認同者發出的讚賞和對外界的曲解的回擊。

我承認寫詩是慘淡經營,孤立在人中掙扎的勾當,但是因為我知道的太清楚了,你在這上面單純的信仰和誠懇嘗試,為同業者奮鬥,維護他們的情感的愚誠,稱揚他們藝術的創造,自己從未曾求過虛榮,我覺得你始終是很逍遙舒暢的。如你自己所說,“滿頭血水”你“仍不曾低頭”,你自己相信“一點性靈還在那裡掙扎”,“還想在實際生活的重重壓迫下透出一些聲響來”。

簡單的說,朋友,你這寫詩的動機是坦白不由自主的,你寫詩的態度是實誠、勇敢而倔強的。這在討論你詩的時候,誰都先得明瞭的。

我們的作品會不會再長存下去,就看它們會不會活在那一些我們從來不認識的人,我們作品的讀者,散在各時、各處互不認識的孤單的人的心裡的,這種事它自己有自己的定律,並不需要我們的關心的。你的詩據我所知道的,它們仍舊在這裡浮沉流落,你的影子也就濃淡參差的系在那些詩句中,另一端印在許多不相識人的心裡。朋友,你不要過於看輕這種間接的生存,許多熱情的人他們會為著你的存在,而增加了生的意識的。

傷心的僅是那些你最親熱的朋友們和同興趣的努力者,你不在他們中間的事實,將要永遠是個不能填補的空虛。

作為詩人的徐志摩的一生,在林徽因的心中處處充滿著詩意,詩意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愛、自由和美是他全部的靈魂,對詩歌的真誠和對世界的真誠,是徐志摩作為詩人的基本品格,而這種品格,正需要有人將之傳承。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你走後大家就提議,要為你設立一個“志摩獎金”,來繼續你鼓勵人家努力詩文的素志,勉勵象徵你那種對於文藝創造擁護的熱心,使不及認得你的青年人永遠對你保存著親熱。如果這事你不覺到太寒倫不夠熱氣,我希望你原諒你這些朋友們的苦心,在冥冥之中笑著給我們勇氣來做這一些蠢誠的事吧。

詩人的心永遠是一隻方舟。他頭頂上即使載著花冠,也是用荊棘編織的。在他的全部生命中,他需要清算的不是別人的惡行,只是他自己的靈魂。

一聲長鳴,火車駛離了硤石站。

黑夜再一次沉睡。那純真的靈魂,再不會有誰來驚擾。

車輪震盪著鐵軌,發出的“咣噹咣噹”的聲響,在林徽因的耳朵裡,全都是詩人熱烈的誦讀:火車擒住軌,在黑夜裡奔:過山,過水,過陳死人的墳;就憑那精窄的兩道,算是軌,馱著這份重,夢一般累墜。

生者和死者,就如同平行的鐵軌,永不相交。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梁思成為林徽因披上一件外衣。她向丈夫投來一個感激的微笑。

忽然想起,今天竟然是11月19日,是徐志摩遇難三週年的忌日。正如生命裡一切相同,人生中也有那麼多偶然。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偶然的日子,又永遠地留下一個偶然的相逢,儘管這相逢是匆匆的一瞥。

火車呼嘯著在蒼茫間奔騰。撞碎了又撲過來的,只是這沉沉的夜。等林徽因再次醒來,火車已經抵達上海站。

來接站的是留美的老同學陳植一幫人。久別重逢,他們十分高興。在下榻處,竟日盤旋。以往談笑風生、滔滔不絕的林徽因,這次卻一反常態,默默無語。

陳植終於忍不住問:“徽姐這是怎麼啦,怎麼不講話啦?”

林徽因說:“你以為我乃女人家,總是說個不停嗎?”

梁思成說:“我們來時火車路過了硤石。”

於是大家都沉默了。

不同於一般的男“歿”女淚,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四週年為其鳴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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