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二十五史裡的台州人⑤ 陳公輔:諍臣從來討人嫌

二十五史裡的台州人⑤ 陳公輔:諍臣從來討人嫌

陳公輔

華夏的歷史星空中,閃爍著千萬顆星星。仰望星空,讓我們明白謙卑和責任的真正含義。回望先賢的史蹟,是為了理解現在和謀劃未來。

這個文史專欄,由台州日報和台州市社科聯聯合推出,將介紹正史裡出現過的台州人。他們是時間長河中的匆匆過客,也是台州歷史天空中的星辰。星辰燦爛,依然照耀著這片故鄉的大地。

陳公輔:諍臣從來討人嫌

從《史記》開始的二十五史,到宋朝以前,台州人入正史的沒幾位。因為此前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都在北方。宋朝尤其是南宋開始,隨著建都杭州,台州作為輔郡,地位提高,人才開始大量湧現。正史,本質而言,是帝王將相的起居注,只有和皇帝走得近的官人多,記載入史者才多。科舉則是入官的臺階。民國《台州府志》統計,自唐至清,台州登文進士者共907人,而宋代就有587人,佔了一半以上。宋代台州文風大盛。據嘉定《赤城志》載:嘉定年間(1208-1224),台州一次郡試,參加者將近萬人。當時全州成年丁口318219人,幾乎三十人中即有一人參試。陳公輔,也是通過考試進入官場的。

陳公輔(1076-1141),字國佐,台州臨海人。政和三年(1113)走上仕途。這人是硬骨頭,不願攀附權貴。宋朝“六賊”之一的朱勔當時是皇帝的紅人,當官者奴事之,陳公輔絕不與他交往。朱勔兄喪,諸生欲往弔唁,陳公輔故意不告訴他們。朱勔知道了,很不高興,就通過私人關係將陳公輔下調到越州以示不滿。縱觀陳公輔一生所為,基本上不改耿介本色。

靖康初(1126),宋王朝舉步維艱。朝廷裡多宣和舊人,陳公輔向皇帝進言:“蔡京、王黼用事二十餘年,現在的四個諫官唐重、師驥、謝克家、孫覿,都同蔡、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讓他們行使監督職權,肯定無法稱職工作。希望陛下選擇人臣中朴茂純直,能安貧守節、不附權幸、慷慨論事者,作為合格的諫官!”當時吳敏、李綱講不來,陳公輔上奏:“陛下剛剛即位,日理萬機,正需要君臣上下同心合力,而這兩位朝廷重臣反而不和,並且已有跡象。希望陛下好好教育他們,務使他們團結一心,以安國家。”

徽宗被金國俘虜沒能渡江回來,人情洶洶,莫衷一是,陳公輔力陳父子之義,建議皇帝遣大臣迎奉。皇帝嘉許他的意見,提拔他為右司諫。他又進言:“蔡京父子懷奸誤國,不良影響沒有得到清算,人還在首都。今朝廷公卿半出其門,必有庇護之人。”皇帝馬上下令,將蔡京貶謫為崇信軍節度副使,遷出首都,在德安府安置。陳公輔又奏:“朱勔罪大惡極,都城之民皆謂已族滅其家,建議勿許其子女隨上皇入京。”

陳公輔因為喜歡提意見,得罪了領導,被貶謫到合州當稅監。

後來被高宗皇帝趙構召還。李綱當政的時候,不喜歡他總是在身邊叫叫嚷嚷著逆耳之言,陳公輔再次被外放南劍州。

紹興六年(1136),陳公輔升吏部員外郎。他上書皇帝:“今日之禍,實由公卿大夫無氣節忠義,不能維持天下國家,平時既無忠言直道,緩急詎肯伏節死義,豈非王安石學術壞之邪?”他認為王安石政事沒做好,學術也沒做好,造成了學風和社會風氣的敗壞,應當徹底肅清。被提拔為左司諫後,他又上書:“國家要中興,關鍵在得天得人。以孝感天,以誠得民。”高宗皇帝認為,陳公輔作為諫官,工作稱職,講得都有道理,賜給他三品服裝。又令尚書省畫了陳公輔的頭像送來,以便自己隨時觀覽。

陳公輔感動於皇帝的知遇之恩,更加盡心竭力地以忠誠回報君王,建議:“正心在務學,治國在用人,朝廷之禍在朋黨。”並對國家的財政、稅務、軍事等各項大政方針,不管分內還是分外,都積極建言獻策,主動為國分憂,供皇帝決策參考。

高宗皇帝又提升陳公輔為尚書禮部侍郎。喜鵲人人愛,烏鴉總討厭。這個時候,丞相趙鼎向皇帝建議,官員應當能上能下,這既是幹部的制度,也是官員的本分,並且提及陳公輔。陳公輔知道話外之音,主動要求退居二線。於是任集英殿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不久擔任處州知州。後又升徽猷閣待制,提舉太平觀。同中樞機構也就漸行漸遠了。去世時,年六十六,贈太中大夫。留有《文集》二十卷、《奏議》十二卷行世。

陳公輔作為大宋的政府官員,忠誠體國,論事剴切,疾惡如仇,在官場有聲望。他對王安石的政見、學術十分反對。王安石提倡“道德性命”之新學,主張研究學術的目的是經世致用、文以載道,要以“先王之道”來打破“祖宗家法”,顯示出一往無前的改革勇氣。對此,他不認同。對當時流行的程頤“性理之學”,他也同樣不認同,當時的知識界都為他可惜。

《宋史》評論道:“陳公輔得諫臣之體,其劾蔡京、王黼之黨,論吳敏、李綱之隙,是矣。然既辨安石學術之害,而不尚程頤之學,何邪?”

其實,這個很好回答:陳公輔是一個官員,也是一個學者。他認為,事國當以忠,有關國家大局的事,必須堅持原則,不管得罪誰,都在所不惜。他反對王安石,認為王是執政者,他的政見、學說會禍國殃民,所以態度堅決、不留情面。而對程頤之學,無非是學術問題,他心裡不認同,儘管人人都叫好,自己也不一定要跟風表態,人云亦云。說明陳公輔心中有底線,論事有自己的標準,決不以他人之是非為是非。

人的短視和自利,總容不下異見。陳公輔這樣的國家諍臣,仕途上就不會太順暢,即使皇帝喜歡,直接的上司,也未必喜歡。對陳公輔而言,這些結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據《四朝名臣言行錄》載,陳公輔毫無城府,待人接物,一以至誠。生活自奉非常節儉樸素,也不問產業經營,他去世的時候,窮到幾乎無法辦後事。他的子孫中,有三名中了進士。

縱觀中國歷史,作為諫臣的陳公輔算是幸運者。因為有宋一代,皇帝對士人最為寬厚,並以“與士大夫同治天下”為標榜,士大夫不但待遇高,幾乎沒有因言而被殺者。同時,士人之間,即使政見不合,也極少往死裡整。蘇軾與王安石政見相左,但彼此惺惺相惜,一方危難之時,另一方都會伸出援手,仗義執言,決不落井下石。所以,宋代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巔峰時代,同這種寬鬆的社會環境是必然相關的。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寫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張載,都是宋代人。這些士人“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生活得有尊嚴,所以都有著春秋時期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的胸襟和豪情。

如果生活在明清時期,陳公輔這樣的人,就算有十個腦袋,也會在他六十六歲之前被全部砍光的。

源自: 文化大觀丨包建永 作者:趙宗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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