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7 二股東“意外”上位 康達爾入危局

明爭暗鬥5年之後,康達爾兩大股東之間的“宮鬥”突現意外變局。8月13日和8月15日,代表第一大股東華超控股(簡稱“華超系”)利益的三位康達爾高管先後被深圳警方以涉嫌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刑事拘留,公司第二大股東京基集團(簡稱“京基系”)趁勢迅速拿下董事長、副總裁等多個重要管理崗位。

京基集團此番“意外”上位,正值康達爾的多事之秋。此前,康達爾因為2017年年報遲遲未能披露,已經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而京基集團也為奪取上市公司控制權而發起了部分股份要約收購申請。中國證券報記者多方調查求證發現,華超控股與京基集團糾纏至今的控制權之爭,或與上市公司背後“暗藏”的土地儲備資源有關,而華超系管理層在不斷“阻擊”京基系的同時,也在上市公司內控治理方面埋下了諸多隱患。康達爾危局依然待解。

二股東“意外”上位

8月13日晚間,康達爾公告,公司收到深圳市公安局的信息,公司董事長羅愛華因涉嫌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被採取刑事拘留。兩天後的8月15日,康達爾董事、財務總監李力夫以及公司監事張明華也因涉嫌同樣罪名被刑拘。

對於3名核心高管“東窗事發”的具體原因,康達爾董事會秘書胡琴向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自己事先毫不知情。“目前警方結論尚未出來,如果事情有進一步的進展,會及時按照信披制度進行公告。”

以羅愛華代表的“華超系”高管猝然落馬,直接導致康達爾控制權的旁落。在過往康達爾董監高成員中,“華超系”一直佔據著上市公司絕大多數的核心管理崗位。記者查詢康達爾此前的公告及工商登記信息發現,康達爾控股股東華超控股目前與公司自然人股東季聖智是一致行動人,合計持有公司31.66%股份,而羅愛華本人和其丈夫陸偉民各持有華超控股60%和40%股份。

早在2016年,京基集團就以持股31.65%的微弱差距位列第二大股東。不過,“華超系”控制下的董事會以京基集團“涉嫌違法取得上市公司股權”的名義將後者擋在上市公司董監高席位之外。直至今年6月底,京基集團才首次獲得股權之爭以來的董事會席位。在康達爾此次換屆中,除祝九勝辭任康達爾董事外,包括董事長羅愛華在內的5名留任董事和2名留任獨立董事全部當選。新選董事方面,京基集團提名的熊偉當選。

羅愛華突遭刑拘,使得“華超系”與京基系的權力天平直接發生翻轉,京基集團“意外”獲得上位機會。8月13日和8月15日,康達爾在緊急召開的董事會會議上宣佈,免去羅愛華等人相關職務,來自京基集團的熊偉、巴根、蔡新平、黃益武等人分別被選舉為公司新一任董事長、總裁以及副總裁。

目前羅愛華等人的涉案情況未明。中國證券報記者注意到,早在警方刑拘上述3人之前,康達爾董事長羅愛華和財務總監李力夫曾“意外”缺席了公司一場重要的股東大會。8月10日下午,記者以中小股東身份參加了康達爾2018年度第6次臨時股東大會,會議期間羅愛華和李力夫均未在現場露面。對於兩位高管的缺席,胡琴當時的解釋是,“兩位有事提前請假了。”

“這次股東大會直接關係到公司能否在暫停上市前發佈年報,董事長和財總缺席,實在蹊蹺。”在8月10日的股東大會現場,中小股東劉民(化名)告訴記者,由於一二大股東之間的分歧,公司2017年年報的審計機構聘用一直沒能通過,此次股東大會是公司最後的機會。在這樣的節點,公司核心高管缺席不太符合常理,因為此前幾次臨時股東大會兩位高管都沒有缺席過。

劉民的上述猜測並非毫無根據。此前因遲遲未能在股東大會上通過聘用會計審計機構的議案,康達爾的2017年年報已經遲到近3個半月。為此,證監會對康達爾啟動了立案調查,而交易所也對其實施了退市風險警示。根據上市公司的相關管理規定,如果康達爾不能在今年9月2日前披露年報,則公司股票將被暫停上市交易。若公司股票被暫停上市後,在兩個月內披露了定期報告但未能在其後的五個交易日內提出恢復上市申請,深交所將可能決定終止公司股票上市交易。

華超控股和京基集團的股權之爭可回溯至2013年9月。當時自然人林志通過其控制的13個股票賬戶,陸續以集中競價交易的方式持續買入康達爾股票。不過,林志在買入股票過程中因未能依法依規履行披露責任遭到深圳證監局處罰(責令改正,給予警告,並處60萬元罰款),被罰後林志繼續增持康達爾股份至19.8%。

2016年初,林志將所持股份悉數轉讓給京基集團,後續京基集團又自行增持康達爾11.85%的股份。至此,京基集團總計持有康達爾31.55%的股份,而康達爾控股股東華超控股持股31.56%。此後,華超控股控制下的康達爾管理層認為,京基集團涉嫌隱瞞林志等人一致行動人的關係,屬於“惡意”收購,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反擊。

梳理康達爾披露的信息發現,目前京基集團與華超控股關於股權糾紛的案件有兩樁。一宗是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受理的華超控股訴京基集團以及林志等自然人,請求法院判令京基集團取得的部分股份違法,並要求對方賠償損失5億元;另外一宗是深圳福田區人民法院受理的京基集團訴康達爾,請求法院判令康達爾拒絕承認股票權益的諸多行為違法。

原高管突遭刑拘

對康達爾而言,原高管突遭刑拘不啻于飛來一隻“黑天鵝”。但從二級市場反應看,公司股價卻在8月14日和8月15日兩個交易日出現了連漲的景象。記者調查發現,這一有悖於常理的現象背後,與中小股東對原“華超系”管理層近年來在公司內控和治理上的質疑不無關係。而這與此次警方刑拘3位高管的理由——“涉嫌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不謀而合。

“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主要是指上市公司控股股東或實際控制人違反忠實義務,進行違規利益輸送等行為,損害上市公司權益的行為。”廣東卓建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張維光告訴記者,從刑法上看,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屬於結果犯罪,即需要對上市公司造成損害後果。形式上比如讓上市公司為沒有償還能力的主體提供擔保,高於公允價格採購商品或服務等都有可能觸犯該罪名。

記者查詢中國裁判文書網發現,過往已經宣判的涉及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的案件有兩起。一樁是廣東省珠海市中級人民法院於2017年2月宣判的博元投資董事長餘蒂妮一案,最終法院判決餘蒂妮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不成立,但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成立。博元投資因此成為國內資本市場第一家因重大信息披露違法而被終止上市的公司;另一樁是安徽省蕪湖市三山區人民法院於2017年4月10日宣判的新集能源原董事長劉誼案。在此案中,劉誼因犯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

回溯羅愛華擔任康達爾董事長期間的公司治理情況,多位中小股東及華超控股的對手方京基集團都指出,上市公司在內控方面存在諸多瑕疵乃至違規行為。

“我當時是看好公司前景才買入公司股票的,後來發現公司管理層的一些做法令人看不懂。”康達爾的一位中小股東告訴記者,自己兩年前買入康達爾股票,當時主要看中了公司在地產業務上的增長潛力。但後來上市公司管理層未經股東大會決議,擅自與中建一局簽署了239億元建設施工合同。這種操作讓很多中小股東不放心。

記者瞭解到,這位中小股東所說的施工合同是康達爾2016年簽署的山海上城二、三、四期開發項目。2016年4月24日,康達爾公告,與中建一局就康達爾山海上城二、三、四期工程和沙井工業園舊改項目簽署施工合同,總工程款達239億元,項目建設成本分別為11333元/平方米、10476元/平方米。此外,合同約定中建一局按照由深圳市中外建建築設計有限公司設計的施工圖來施工建設,而中外建公司正是華超控股下屬控股子公司。

對於這份合同,中小股東質疑的焦點在於定價是否虛高、是否涉及關聯交易以及董事會是否有權不經過股東大會決議就做出上述簽約決策。

“按照當前的行情,一般普通商品住宅每平方米的建安報價在3000元左右。”華北一家房地產開發企業的造價工程師告訴記者,建安合同的總價款一般是按照清單計價規則來計算,根據材料和施工範圍的不同價格有所差異。這主要是根據施工的範圍以及所採用的水泥、鋼筋等原材料規格不同造成的。

對於這份報價遠高於行業平均水平的合同,京基集團曾向康達爾董事會“發難”。京基集團在向康達爾董事會遞交的提案中稱,懷疑“公司存在未經決議程序私自與公司控股股東華超投資下屬控股子公司違規關聯交易進行利益輸送的情形,並在關於《施工合同》的公告中故意隱瞞該等違規關聯交易信息。”

對此,康達爾表示:“公司與中外建公司的關聯交易均經公司獨立董事事前審核,並經公司董事會審議批准,依法履行了相關的審批程序,不存在損害公司和全體股東合法權益的情形。”

不過,與康達爾管理層上述說法相悖的是,根據《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2014年修訂)》第9.3條規定,上市公司發生的交易成交金額(包括承擔的債務或費用)佔公司最近一期審計淨資產的50%以上,且絕對金額超過五千萬的,應該在經董事會通過後提交股東大會審議。

除了2016年的這份令人生疑的重大合同,有中小股東同時指出,康達爾管理層在今年選聘審計機構的操作中存在疑似違規的行為。記者瞭解到,在康達爾今年5月31日披露的關於收到瑞華會計事務所的函件暨提示性公告中,瑞華會計事務所指出,康達爾於2018年1月3日便與瑞華簽訂了2017年年報審計業務約定書,並於1月31日支付了相關審計費用。

記者查詢康達爾公司章程發現,第八章第三節第一百五十九條明確規定,“公司聘用會計師事務所必須由股東大會決定,董事會不得在股東大會決定前委任會計師事務所。”同時,第一百六十一條規定,“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費用由股東大會決定。”但在今年會計審計機構聘用中,康達爾董事會的相關操作出現了與上述公司章程規定相悖的情況,康達爾董事會在未經過股東大會表決的情況下就提前與相關會計師事務所簽訂了2017年年報審計的“約定書”,並支付了相關費用。

隱形的土地資產

自從華超控股與康達爾的股權之爭於2016年浮出水面後,上市公司的基本面及二級市場表現便急轉直下。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當事雙方還是眾多中小股東都在承受著公司內耗帶來的巨大損失。

財報顯示,2014年康達爾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為1.14億元,與2013年虧損900萬元相比,大幅扭虧為盈。2015年度,康達爾業績繼續暴漲,歸屬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達到2.04億元。2016年,康達爾第一大股東華超控股與第二大股東京基集團的股權之爭進入白熱化,當年度康達爾歸屬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暴跌至600萬元。業績變臉之大令人瞠目。在2017年舉行的年度股東大會中,面對中小股東對於業績下滑的質問,康達爾管理層曾訴苦稱,股權事件對公司經營業務影響較大,甚至失去了部分穩定優質客戶。康達爾前任總裁季聖智特別補充:“股權事件對公司融資產生極大負面影響。”

財務數據惡化,康達爾股票在二級市場的表現也一落千丈。在股權之爭爆發前,康達爾股價在2015年12月曾一度達到45元/股的高位。隨著業績的下滑及股權之爭的爆發,康達爾股票價格一路震盪下行。在今年7月2日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覆牌後,更是連續迎來5個一字跌停板,股價一度最低下探至16元/股,創下近三年的最低點。截至8月27日收盤,康達爾股價報收22.49元/股。而先前京基集團持股成本約33元/股。以此測算,京基集團目前持有的1200餘萬股股票賬面浮虧接近12億元。

“京基集團這麼多年不計成本地謀求控股康達爾,根本原因可能是看中了康達爾的土地儲備資源。”深圳一家地產經紀平臺人士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雖然京基集團此次要約收購康達爾的公告中沒有明確提到介入康達爾的地產業務,但作為深圳本地頗具實力的地產開發公司,京基集團的真實目的應該是看中了康達爾豐富的土地資源儲備。根據現在深圳的地價行情,這些隱藏的土地資源價值已經大大高於當前上市公司的估值。

記者瞭解到,作為老牌的深圳上市公司,康達爾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79年成立的深圳市養雞公司。1994年,股改後的康達爾成功上市,是中國第一個農牧上市企業。由於傳統主業是農牧板塊,因此康達爾過去在深圳積累了大片的養殖場房用地。這些過去囤積的土地隨著城市的擴張發展而身價倍增。

公開資料顯示,2011年,康達爾因為城市土地徵收獲得共計8.26億元的土地補償款。同時,作為土地整合一攬子解決方案的組成部分,康達爾還獲得了對西鄉和沙井兩個地塊共23.73萬平方米工業用地轉商住用地的批准及協議簽訂。

數據顯示,康達爾目前地產板塊主要可開發項目為深圳西鄉康達爾山海上城,該項目共分四期開發。其中,一期已於2014年竣工。二、三、四期總佔地面積約9.2萬平方米,總計容面積約45.3萬平方米,預計總投資97.2億元。目前,山海上城周邊房價約6萬元/平方米,而該項目二期備案價為5.4萬元/平方米。以此測算,僅山海上城總計容面積45.3萬平方米的住宅銷售總價就接近200億元。

對於康達爾的“隱藏土地價值”,中信建投分析師黃付中指出,“公司在深圳擁有龐大的、低成本的土地資源,未來幾年將建成商品房和物業並銷售。大量的收入和利潤將體現在上市公司報表上,公司隱蔽的大量地產資源將浮出水面。”根據中信建投的測算,整體來看,即便不考慮康達爾其他農地轉工商的情形,僅康達爾在西鄉和沙井兩塊地的市場價值就達到150億元以上。截至8月27日收盤,康達爾總市值僅為87.88億元。

針對外界對京基集團入主康達爾意圖的揣測,中國證券報記者向京基集團進行了求證。京基集團在回覆中僅表示,“將利用自身資源優勢和業務經驗,幫助上市公司提升管理效率,優化資源配置。”

危局有待破解

隨著京基方面開始掌控康達爾管理層,康達爾的危局正朝著微妙的方向演進。一方面,康達爾需要在觸發“退市紅線”前及時完成去年年報的披露工作。另一方面,京基集團和華超控股之前的控制權之爭仍然懸念待解。

對於公司下一步應對措施,康達爾董事會秘書胡琴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公司及董事會將在新任董事長帶領下,嚴格遵守上市規則,及時履行信息披露義務,積極配合會計師事務所開展年度審計工作,抓好公司的各項經營業務,保障公司的正常經營不受影響。”

對於公司2017年報的披露問題,康達爾8月10日舉行的第6次臨時股東大會表決通過了聘用信永中和會計師事務所的議案。這意味著籠罩在康達爾頭上的退市陰雲出現了消散的曙光。

“上市公司年報審計週期一般在三至四個月之間。因此,大部分會計事務所在每年1月底前就進場開始審計。”一家大型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對於康達爾這樣的擁有30多家子公司的上市公司而言,要趕在9月2日之前用20多天時間完成審計工作難度很大。不過上述會計師事務所工作人員同時指出,“當前並非審計工作的旺季,加上前期康達爾已經委託過其他會計師事務所進行過一部分2017年年報的審計工作,這在一定程度上將加快新入場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進度。”

“只要審計機構入場了,就算9月2日前公司年報出不來,頂多就是暫停上市一段時間,不至於因為年報出不來而最終退市。未來上市公司兩大股東如何相處才是問題的關鍵。”一名中小股東告訴記者,康達爾過去幾年走了一些彎路,但公司擁有的土地資源等優勢遠沒有釋放。希望這次退市風險警示能夠給康達爾的兩大股東提個醒,雙方早日握手言和,共同把上市公司治理好。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掌控了公司管理大權,但對京基集團而言,這似乎只是其控制上市公司的第一步。如果“華超系”高管捲土重啟股權之爭,康達爾會否重陷“宮鬥”困境仍未可知。從股權結構看,當前華超控股依然是上市公司實控人。

“從目前情況看,控制權之爭落幕尚早。”對於京基集團與華超控股的糾紛走向,張維光告訴記者,關於股東權利,只要沒有生效的法律文書予以否決,股東都是擁有該權利。京基方面代表通過股東委派擔任董事,並被選舉為董事長,從程序上看沒有問題。儘管京基集團已取代華超控股取得相應的管理層位置,但華超控股仍掌握更多的股東權利,在公司治理方面,仍然有著很大的話語權。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控制康達爾,今年8月5日,京基集團提交了要約收購康達爾10%股份的申請。公告披露,此次收購價格為24元/股,總金額為9.38億元。

“就是要取得上市公司控制權,儘管已經入主管理層,但要約收購還會繼續推進。”京基集團相關人士稱,康達爾面臨的退市危機促使京基集團做出了此番決定。對於如何整合上市公司業務板塊,京基集團後續將在要約報告書全文中詳細披露。

本文源自中國證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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