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幅員遼闊,從3°N的曾母暗沙,到53°N的漠河,是整整50個緯度的距離。每年年初,
春天就像一隻躁動不安的小獸,帶著難馴的野性,一路北襲,數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便隨之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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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N|海南
候鳥展翅的礁石,春天出發的地方
北緯16度的三沙是中國最南端的城市,至今還不滿6歲。因為極南,這裡沒有春天——北迴歸線以南,只有乾溼兩季。
可是,當北國還在隆冬中顫抖時,這個年輕的島嶼已準備好了春天應有的一切:陽光、雨水,溫暖、溼潤,綠葉、鮮花……它們像一群越冬的候鳥,在這裡集結,梳理羽翼,積蓄能量,隨時準備展翅,飛過海峽,把春意帶回整片大陸。
這裡,是春天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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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在海南,海口的市花三角梅最早按捺不住,正如舒婷說的:“只要陽光長年有,春夏秋冬,都是你的花期。”它們見著陽光就胡亂地開,把南國的春天開得不值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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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海口人對春天的注意力不在這種道旁花的身上。1- 3月天氣晴好,新大洲和南渡江的草莓園已經結出了誘人的紅果,只等採擷。滿街叫賣的芒果和番石榴也正當季,蘸著辣椒鹽,又酸又脆還透著清甜,一口咬下去,是最新的春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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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N|貴州
春天正在喀斯特地貌間撒野
有專家認為,春季物候每向北1個緯度,日期推遲3.3天。
照此算來,春意從海南出發,飛到貴州,要一個來月。這個時間有時候比預期的更長,熱帶到亞熱帶的路可不好走。韶關的梅嶺阻擋著暖溼氣流,兩廣成了許多熱帶生物最後的北疆。海鳥飛到這裡,也要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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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金絲猴靈巧地接下了春意的接力棒,開始在野性貴州的山川間悠盪,長嘯著召喚深林裡的每一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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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召喚的效果相當顯著。無論是遵義蓮池的油菜,還是銅仁玉屏的桃花,是安順平壩的櫻花,還是丹寨龍泉的杜鵑,都是一呼百應,開起來就漫山遍野,百里不絕。常有人愛問春天是什麼顏色的,在貴州,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屬於春天的所有顏色,這裡都有。
春天再也不能故作矜持,從這裡野了起來。那麼好吧,你若撒野,我們把酒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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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N|沿著一條神奇的緯線
春天,你怎麼變我都認得你
30°N是有一條有魔法的緯線,太多難以解釋的現象在這裡發生,太多秘密等著人們去探索。就連
同樣一個春天,碰到這條線,也幻化出不同的形象來。江南春,像一隻亭亭的孔雀,精緻又優雅,一步一頓地踱,它只要散漫地抖一抖尾羽,還未開屏,已經足夠引發尖叫。歷代文人把他們最美好的詞句都賦予江南,描寫出了教科書裡的春天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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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渝的“安逸”太有感染力,春天也放下架子,懶成一頭熊貓。這裡有最豐富的自然景觀,高峻的崇山圍繞著沖積平原,奔流的大河在峽谷裡激盪,你看這裡的春天永遠不會膩,就像看熊貓打滾也能看一整天一樣。
西藏,在林芝遼闊的草原上,百畝桃花靜靜綻放,馬兒安靜地吃著草,很少走動,彷彿已嵌入畫中。但是一旦駿馬飛馳起來,整個草原都會為之震撼,那是一種奔放、有力量的美,是隻屬於高原的野性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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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N|北京
莫言塞北無春時,總有春來何處知
在北京人的眼裡,比新花嫩柳更快的早春物候,是黃龍一樣的沙塵暴。
北方地區地面多為稀疏草地和旱作耕地,植被稀少,當春季地面回暖解凍,地表裸露,狂風四起,便沙塵瀰漫。受這種天氣影響,北京的春天晴朗乾燥,風多塵大,沒有春雨的滋潤,少了點江南的嫵媚,持續時間也不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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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曾寫過散文《北平的春天》抱怨道:“北平缺少水氣,使春光減了成色,而氣候變化稍劇,春天似不曾獨立存在,如不算他是夏的頭,亦不妨稱為冬的尾,總之風和日暖讓我們著了單抬可以隨意倘佯的時候是極少,剛覺得不冷就要熱了起來了。”
到底是江南人,就是不看看
那映著紅牆的海棠,趴在琉璃瓦上的貓,都是乾淨清爽的明朗春光。圖|阿盧盧永衛 ©
53°N|黑龍江
半江流水半江冰,半截子春意不盡
清明時節,江南雨已紛紛,銷了行人的魂。哈爾濱還是一片荒蕪,草木還蕭索,冰雪也沒有化盡。
這時候人們最期待松花江開江。這條蟄伏了半年的巨蟒,會在春風中化開冰面,大大小小的冰排在江水帶動下擠壓碰撞,有的還被衝上堤岸,形成高高的冰牆。跑冰排,是哈爾濱春天最醒目的標誌。這時候若能吃上一口肉質鮮美的開江魚,這個春天就算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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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開了松花江,春風還得繼續北上,再攀爬最後7個緯度,才能抵達53°N、已屬寒溫帶的大興安嶺地區漠河縣。漠河人民倒是悠悠閒閒,吃著白肉血腸和鱈魚燉豆腐,一點兒不心急。等黑龍江漠河段開江,嗬,已經4月底了。
開江之後就是開花,哈爾濱的紫丁香、漠河的興安杜鵑,花期都在五月中下旬。算算日子,已經立夏,只好把夏天當作春天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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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一個動詞。
它用百餘天的時間,
跨越幾十個緯度,
把中國地圖染得多彩多姿。
這是一場物種的接力,
也是季候的版圖擴張,
是數百萬公頃的相互應和,
是一箇中國合唱出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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