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暴力“抗疫”這件事,為什麼總出現在意大利?

暴力“抗疫”這件事,為什麼總出現在意大利?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互聯網指北,作者|莫空,編輯|蒲凡

2月25日,一名中國女子和其男友那不勒斯的火車上遭到一名50歲的那不勒斯男子攻擊,原因是這名男子認為中國女子是新冠肺炎病毒的攜帶者,於是準備通過謾罵侮辱、動手推搡的方式,試圖讓這名女子離開,女子不得不從包裡掏出胡椒噴霧進行自衛。

而僅僅是近期發生在意大利眾多“暴力抗疫”事件的其中之一。

比如3月1日,一名意大利當地的音樂創作人在社交媒體爆料稱,他目擊到兩個意大利年輕男子對一箇中國老人吐口水、扔石頭,這位音樂人試圖勸說無效最後只有出拳擊倒兩位年輕男子。

還有在疫情在意大利剛剛爆發的時候,意大利有媒體報道,一家超市在華人進門時會廣播“有中國人進來了”這樣的語音。

1月28日發生的新聞就更加出名了:一位在意大利踢球的華裔13歲男孩遭到對手辱罵,稱“希望你也染上病毒”,男孩當場落淚。

暴力“抗疫”这件事,为什么总出现在意大利?

(好在後來意大利足壇的名宿們用各種方式聲援了這個男孩)

當然這些過激行為的發生也是情有可原的。出於人類對未知本能的恐懼,疫情期間特殊的輿論環境、生活狀態的確容易造成人們神經的過分緊繃。再考慮到個人信息渠道的天然侷限性,以及意大利疫情情況的相對嚴重,誤解產生在所難免。

但問題在於拉長時間節點,我們會發現近幾年意大利各界針對種族暴力事件非常頻繁,並間接或直接地造成了許多現實影響——這實在讓我們很難將疫情期間發生的種種“不和諧”當做孤立事件來看待。

意大利的對外偏見有多重

其實在中國人的固有印象裡,意大利這個國家是很包容的。就拿世界名菜意大利麵來說,今天不少中國人相信意大利麵是馬可波羅來華,品嚐了中國美食後,返回老家進行的二次創業——能夠“擇其善者而從之”,相比起其他傻大個式的白人,意大利老鐵們太有大智慧了。

但可能意大利人聽到這個評價,自己都會臉紅。因為只要你細品意大利的民間文化,尤其是從地緣角度去細品,很容易找到太多根深蒂固、又難以解釋的“對外偏見”。

比如在荷爾蒙滿天飛的意大利體育界,一股被外媒稱為“新納粹”勢力籠罩著意大利體壇,並以偏見、暴力、爭端乃至刺刀見紅的事件屢次把意大利足球以負面的方式推向熱搜:

2016年9月6日,世界盃歐洲區預選賽首輪意大利客戰以色列的比賽中,有部分意大利球迷在開場前行納粹禮,意大利足協被處以27000歐元罰款;

2017年10月21日歐聯杯比賽拉齊奧作客尼斯為了回應2016年尼斯恐怖襲擊案導致86人遇難的事件,極端球迷組織不可教化派(Irriducibili )穿上了印有“fxxk ISIS”的黑色T恤,他們聲稱“沒有暴力,沒有種族歧視,沒有衝突”,但他們中不少人卻行起了納粹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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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這些極端球迷的行動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他們也在採取各種行為將自己的觀點付諸實踐。

2019年7月16日,都靈警方突擊調查了一處尤文圖斯極端球迷組織“Drughi”,這個球迷組織聚集地發現攜有新法西斯主義的旗幟,大量武器步槍、手槍、穿甲彈,甚至包括卡塔爾軍方使用的地對空導彈,而被捕人員中有一名法比奧-德爾-貝爾吉奧洛的50歲男子,他曾是2001年參議院候選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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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文極端球迷組織還有地對空導彈就問你怕不怕)

“歧視不同膚色的外來人種”就更常見了,“巴神”巴洛特利長久以來就深受其害,那些至今國籍仍然是非洲國家的非洲球員像庫利巴利、凱西更是無一例外都“屢屢受傷”。據說哪怕是在野球場有非洲移民家庭的孩子在和夥伴們踢球時,隊友們會被告知在下一場比賽之前需要把臉塗黑。

您問為什麼?嗐!這不是怕對手和對手球迷們給他們“區別對待”嗎。

當然意大利的有關部門並不是坐視不管,足協就三番五次開罰單,意大利政府以及聯合國人權機構也屢屢“下場”警告,意大利球場的種族歧視事件依然屢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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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神被歧視到對手都會過來安慰他)

那麼在沒有荷爾蒙、語境更為平和的其他領域,情況會有所改觀嗎?很遺憾,並沒有。

以地域偏見為例,意大利富裕的北方人認為南方人是鄉下人,而更為傳統保守的意大利南方人則認為意大利北方人根本就不是意大利人,而是“野蠻的”德國人(日耳曼人)。

更微觀地定位到城市之間,意大利首都羅馬人覺得除了羅馬都不是意大利;文藝復興之鄉佛羅倫薩覺得自己才是正統;倫巴第大區的米蘭則巴不得自己成為“獨立王國”;“翡冷翠”那不勒斯人在看球的時候又一個個高喊著馬拉多納,瞬間的狂熱似乎要把那不勒斯變成“阿根廷分部”……

甚至有時候意大利各區之間的人,只要是“非我族人必然要噴”。有意大利的學者直接把這種行為稱為“維羅納主義”。因為維羅納球迷曾經舉起一副寫著“不要說我們是種族主義者,我們要恨遍非維羅納球迷。”也就是他們不只反黑人球迷,只要不是自家人一概滾出去。

或許你會說,地域偏見哪裡都會有,意大利有也很正常。但“偏見”到引起聯合國的重視,那就真的不多見了。聯合國人權組織就曾經計劃派出專員前往意大利,對政府在處理針對難民、非洲人後裔、吉普賽人存在的種族歧視和暴力現象進行評估,意大利副總理則做出了直接回應:

意大利不接受任何人的說教。

誰來背下這口意大利鍋?

如果要為意大利根深蒂固的對外偏見,找個最合理的解釋,“歷史遺留問題”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個答案。只是與其他文明大國稍顯不同的是,意大利的“歷史遺留問題”並不在於“祖上曾經闊過”,而是在於“祖上曾經擴過”——擴張的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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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羅馬帝國在極力擴張、地跨歐亞非三個大陸的同時,也為意大利帶來了所有“大帝國”共同的通病,那就是“諸侯爭霸”。這個曾經橫跨歐亞非的帝國在凱撒大帝之後,因為日耳曼人和匈奴人相繼闖入由盛轉衰,開啟了跨度千年的“戰國”時代,進而分裂成了一個個體量有限的小國。

這種分裂且均勢的狀態穩定到什麼程度呢?簡單來說,在大羅馬帝國滅亡後的一千年裡,倫巴第王國、拜占庭帝國、法蘭克帝國、以及教皇勢力都試圖統一過羅馬文明圈,誰也看不慣誰,但誰也沒有集中力量能夠統一這片地方。

這種特殊的狀態,米蘭公國、威尼斯共和國、熱那亞共和國、佛羅倫薩共和國等意大利文明圈的城邦養成了“分頭行事”的習慣,也使得意大利人對“集體”這個概念非常模糊——今天這個地方的貴族很有可能明天就成了其他公國的“下人”。這也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非常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在這裡登峰造極。

嚴格來說,這也並非全然是壞事。

正是因為每個人都十分珍惜自己的表達權,藝術自然在這裡百花齊放。這也就有了至今意大利“人均藝術家”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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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意大利文藝復興三傑舉世聞名

然而當他們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希望“人均安心搞藝術”能夠成為穩定的常態,這也就變成了一件“壞事”。畢竟個人充分的表達也要立足於擁有穩定的生活質量上,他們需要找到足夠強硬的後臺撐腰。

於是上至各位服務不同貴族的藝術家,下到每一個千家萬戶的老百姓,這片神奇土地上的每個人似乎都希望找到一個“政權”,自己能抱大腿以過好自己的生活。

久而久之,一種“慕強心理”在意大利人民的心中悄然埋下了種子:誰有實力,誰能夠成為這段時間的強者,他們就在這段時間依靠誰,而自己則安於“商人共和國”的定位安心的“小而美”了一樁樁藝術和科學上的巔峰。

當然在那個生產力落後的亂世,這種生存哲學的形成無可厚非。一方面他們希望找到強大的政體“靠山”,一方面卻又一腦門抱著“我家當年如何如何”的信仰,他們怎麼也想不通為何自己的國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這樣的矛盾心理長久的根植在了意大利人心中,而這種心理會有什麼樣的對外表現就非常值得細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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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拿破崙的故鄉是科西嘉島,可科西嘉島是在1769年才從熱那亞人手中脫離,強行併入法國版圖,拿破崙也曾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法國人)

這種情緒在近現代完成了進一步“催化”。

儘管有著傲人的羅馬帝國史,儘管坐擁地中海得天獨厚的優勢,意大利本土並沒有像大航海國家那樣擁有更多的“殖民地”。這個19世紀60年代才完成近代統一大業的國家,除了曾經奪走過東非紅海沿岸的交通要地厄立特里亞和南索馬里,侵佔了北非的利比亞和愛琴海羅德諸島,基本上很少接納“外來人口”。

直到1990年前後,全意大利只有幾十萬外籍人口。

不過由於扼守地中海要道,在當下科技和交通如此迅速發達的今天。意大利成為成了從“非酋”到“歐皇”的最直接“跳板”。

蘭佩杜薩島距離北非國家突尼斯只有110公里,從蘭佩杜薩島去突尼斯,比去意大利本土要近得多。蘭佩杜薩島也成了非洲人想抵達歐洲,就必須經過的歐洲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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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年羅馬帝國的後裔們平日裡“內鬥”都能互相看不起,在突然面對大量膚色、生活習慣、語言、信仰和自己完全不是“同宗同源”的非洲後裔們時,顯然是懵圈的。

數千年意大利“內鬥文化”突然成為一個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國家這讓內心殘存的“羅馬帝國情結”的他們自然是滿腔憤怒。

他們為了找回那一絲絲曾經屬於帝國榮耀的快感,堂而皇之在各個方面歧視非洲後裔們,進而發生了上文我們所提到的一系列球場歧視等事件。

糟糕的是意大利的球場種族歧視早已不僅僅針對非洲人。皮亞尼奇、本田圭佑等這些並非非洲後裔的外籍球員在意大利都曾遭遇不同程度的種族歧視。

甚至是哪怕已經成為國際米蘭現任主席中國人張康陽和他背後的蘇寧集團,也在承受著來自意大利各方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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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在那年國際米蘭俱樂部的所有權轉讓給蘇寧集團後,國際米蘭球迷一度反感情緒高漲,不希望“意大利傳統豪門被外國人掌控”,使得蘇寧一度在輿論層面相當被動,以至於70多歲的功勳俱樂部主席莫拉蒂老爺子,不得不親自出面呼籲球迷們應該停止對於中國財團收購球隊的質疑,用個人為威望擔保“我們是在和一群很嚴謹的人談生意,不要低估了他們(蘇寧集團)的野心。”

這是病,得治

如今意大利有沒有對種族歧視做出反對的聲音呢?

有,但走向非常奇怪。

就在2019年年底意大利各個體育場內大張旗鼓地搞了一場旨在打擊球場上和體育場裡的“反種族歧視”活動。然而他們選擇的形象是為了映射黑人球員遭到種族歧視的標誌——三隻黑猩猩,並把他們掛在意甲總部大樓。

暴力“抗疫”这件事,为什么总出现在意大利?

(意甲宣傳反對種族歧視結果出現這樣的“作品”,適得其反)

創作者表示通過這幅畫,試圖證明我們都是複雜而迷人的生物,我們可以是悲傷也可以是快樂的,不管是天主教、穆斯林或是佛教徒,決定我們自身的絕非膚色。

然而以猴子作為宣傳載體,太容易讓人想起球迷對著非洲後裔球員猴子叫和模仿猴子吃香蕉的動作了,這讓人們實在不清楚意甲這輪公關到底是“高級黑”還是“為黑而黑”。

而全世界的媒體、社交網絡、球員和球迷對意甲這次公關進行輪番批評時,意大利的媒體卻毫無動靜,平日活躍的《米蘭體育報》、《羅馬體育報》、《都靈體育報》等都沒有評論這一行為,這實在是很值得人們的深思。

暴力“抗疫”这件事,为什么总出现在意大利?

(《羅馬體育報》選出各自兩位非洲血統的球員標註上“黑色星期五”,是最近的一次新爭議)

政府層面右翼勢力的抬頭,也讓“反歧視”的大方向充滿了不確定性。比如2018年9月通過的一份由內政部長薩爾維尼主導制定的一套《反移民法案》,就包含了一項相當有爭議的條款,大意為“如果申請避難者顯得‘危險’,(政府)將終止其申請程序”。此舉被批“將移民和安全問題混為一談”。

好在民間力量也在不斷修正方向。文章最開頭那位備受歧視的華裔足球小子,在事件被報道後得到廣泛關注,這位足球小將的主隊AC米蘭俱樂部邀請他觀看球賽並讓他在球員更衣室和所有球員見面,還特別製作了一件AC米蘭隊球衣,為少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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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個在意大利街頭求擁抱的華人男生。他的街頭實驗除了在當天得到了數十名來往路人的親身支持外,也得到了來自政府層面的積極響應。意大利佛羅倫薩市長納德拉在推特上發起名為#擁抱一箇中國人的話題,並將將暴力抗疫行為形容為“心理恐怖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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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意大利人也確實來到了不得不“改”的路口。尤其是在疫情的特殊環境下,這種“散裝”拿到破綻百出的概率遠遠大於百花齊放,比如在意大利北部中央強制封鎖的地區時,有不少意大利人聚集在廣場街頭呼籲“不戴口罩要自由”。

當然,沒有人確定這種來自政府層面的響應,是當地政府的主觀態度,還是政客的個人行為,抑或是在“政治正確”的大趨勢下迎合民意的“秀”——畢竟在跨度千年前養成的傳統文化面前,向前邁一步有多艱難,同為文明古國的我們再瞭解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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