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廢土末日的類型在科幻題材的電影作品中會經常看到,不同於其他類型科幻片的純商業和爆米花味道會更濃厚些,這類電影往往在大製作、強特效和高感官衝擊的前提下,背後卻透露出濃濃的對全球環境和人類未來發展問題的探討與關注。

說起這其中的頗有代表性的作品,不得不提到導演尼爾·布洛姆坎普,他的作品最大名鼎鼎的,就是《第九區》。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這是一部思想超前的電影,一闕關於生命的寓言。

布洛姆坎普用事實證明,科幻片不必明星雲集,不必超多預算,不必視覺吸引,不必是徹底的娛樂。

而今天要說的是他的另一部大作,較之《第九區》要更為豪華的製作、更為深刻的意義,那就是電影——《極樂空間》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影片與2013年9月在中國大陸上映,由好萊塢影星馬特達蒙與朱迪福斯特聯袂主演。

電影將敘述設置在2154年的未來時空裡。那時的地球生態已遭厄運、變得貧瘠荒蕪,人類已無法在地球上生存。由馬特·達蒙飾演的工人馬克斯,因受輻射且只剩五天生命。

為了能醫治疾病,馬克斯被改造成了機器與人的結合體,計劃著通過幫黑幫首領蜘蛛綁架富商,從而獲得偷渡到極樂空間的門票,但卻意外截獲了極樂空間的重啟程序密鑰,在一系列的抗爭之後,最終為了全體人類的生存,馬克斯犧牲了自我,換來極樂空間與荒蕪地球的和平與平等。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這部影片用短短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卻體現出了現實主義、階層分化、醫療制度、環境保護等等我們必須要關注的東西。

但僅從環境保護和生態學的角度上來看,《極樂空間》是一部科技時代的田園理想構建的史詩級作品,它創造了兩個平行世界——貧瘠荒蕪的地球生態空間與人類宜居的極樂空間,通過這樣的構建,展示了機械文明主導下兩種田園理想發展的可能性。

荒蕪地球與悲觀田園世界

其實眾所周知,近些年來隨著科技的發展,地球生態環境不斷地惡化,隨之而來就是人們對傳統田園理想的嚮往和迴歸。

在人類的社會文化中,田園理想一直是眾多敘述文本的敘述對象。田園理想的實現方案不斷地在被構建探索著。

不論是對過去原始生活方式的追憶,還是對未來美好或者慘淡前景的想象,都傳達了現代人對與自然和諧相處田園詩般返璞歸真的生活的渴望。

所以《極樂空間》在一開始就赤裸裸地呈現了與傳統的美好田園理想相悖的悲觀田園理想的生態環境,表達了對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生態慘淡前景的悲觀思想。這種悲觀田園敘述的重要特徵就是地球的荒蕪。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地球的荒蕪的這一理念其實一直是當代生態科學家和環保組織對地球生態未來的一種擔憂。

但在《極樂空間》中導演布洛姆坎普現實化了這種擔憂的荒蕪狀態。他對地球的荒蕪進行了多角度的立體式的構建。

電影伊始,導演就用字幕旁白的方式將地球構建成了一個人口過剩、環境汙染、疾病橫行的荒蕪生態環境。

在色調上,他採用了土黃色來渲染地球環境的荒蕪狀態,整個電影將人類的生存地球環境營造成得塵土飛揚且骯髒不堪,彷彿遠離自然的貧民窟。

電影當中,多次採用了航拍的角度,從天空中,展現了地球的荒蕪狀態,整個地球的陸地部分被代表貧瘠荒蕪的土黃色所充斥,與代表海洋的藍色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反差,這種航拍的色彩反差讓觀眾從整體視角上直面了地球的荒蕪,達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除此之外,在電影的鏡頭當中,還展現了受到各種不治的疾病困擾著的人類的生活狀態,城市因被拋棄而變得荒蕪,人類文明也隨著地球的荒蕪淪落。

電影中在地球上整體的畫面中除了飽受困擾的人類,沒有任何其他象徵著和諧自然存在的生命體出現,如綠洲或是森林。

立體式荒蕪基調的構建使得觀眾在視覺上直接體驗到地球的貧瘠荒蕪以及人類的無助,傳達了對人類田園理想的破滅。

而這種極度的荒蕪和無助感直接造成了電影中人類孤立的自我狀態。要知道人類不過是自然生態環境中的一部分,人類自身價值認同的實現需要依靠整個自然生態。

《極樂空間》營造的自然的荒蕪狀態使得人類的生存失去了實現自身價值必須環境,所維持的只能是一種孤立的苟延殘喘。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而另一方面,人類這種孤立的生存狀態還因地球荒蕪而無法實現的個體生存慾望的滿足,這種慾望的無法滿足又反過來加深了對地球荒蕪的悲觀情緒以及以追求個人利益為準則的私慾。

地球的荒蕪,使得人生存的慾望成了人類生活所追求的最高目標。

這種生存的慾望並不是一個種族的整體生存慾望,卻是以個人利益為出發點,人們所關注的只是作為個體的自我的生命的延續,並沒有考慮如何從人類整體的角度來改變地球的生態環境,而是以個人能擺脫地球的荒蕪為最高目標。

電影中不乏對孤立社會自我的人物的刻畫。

就像男主馬克斯,他在地球上現實生活的首要目標是攢夠資本,飛往極樂空間,享受生活,逃離地球。

為了能實現這種逃離,他先是不惜進行盜竊,繼而又願意幫助蜘蛛盜取極樂空間密匙,當然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能治癒自身疾病,實現自我的延續。

當面對青梅竹馬的費芮請求他幫助自己身患絕症的女兒時,他斷然拒絕,因為對他來說所有個人行為的標準都是以孤立自我的生存利益為準則。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不論是馬克斯還是費芮,電影裡這些生活在荒蕪地球的悲觀田園中的人類的面部表情多數都是緊繃的,沒有田園牧歌式的恬靜,也沒有和諧的歡笑。

這種緊繃的焦慮是地球荒蕪後的悲觀田園情緒在人類心理上的反映,體現的是對人類自我的恐慌,以及地球荒蕪的悲觀田園理想與人類自我實現的心理需求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荒蕪的地球失去了自然,人類的恐慌焦慮在日積月累的堆積,因而當焦慮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迸發造成歇斯底里的狀態,這在黑幫老大蜘蛛的形象刻畫上特別明顯。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而就是通過電影的攝影、色彩、構圖和人物刻畫,《極樂空間》中悲觀田園理想的氛圍和情緒實現了從宏觀地球生態環境到人類微觀心理環境的全景式構建。

《極樂空間》中地球田園的荒蕪世界,大自然已經失去了作用,取而代之的是人類的先進的科技文明。

電影中,在自然生態的荒蕪世界裡,代表人類先進科技文明的機器主宰了整個地球的一切,勉強地維持著人類社會發展,可以說機械文明徹底地統治著人類世界。

特別明顯的是電影中地球人類社會秩序的國家機器,社會秩序的維持全都是由暴力型的機器人構成。

在公車站,檢查馬克斯揹包的是機器人,在警局接待他的假釋官也是機器人,甚至在馬克斯受到輻射以後給它診斷治療的都是機器人,可以說程序化的機器在操縱人類社會。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除此之外,人類的生存繼續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需要依賴科技文明的發展。馬克斯在電影中依靠在工廠裡進行機器人生產的工作來為生。

在馬克斯患病後,通過蜘蛛的改造手術,他被改造成半機器人,獲得了進入極樂空間的能力,從而獲得生存的可能。

電影中的反派人物頭子克魯特也是需要依賴先進的機器來開展特工工作,也正是機器賦予了克魯特非凡的戰鬥力。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在機械主義盛行的荒蕪悲觀田園裡,人類失去了自身在自然生態中的主體地位,再也無法控制住科技的發展,自己也被淪為機械文明主導下人類科技文明的奴隸。

極樂空間與機械文明世界

除了地球荒蕪的悲觀田園之外,《極樂空間》的未來世界還存在著被稱為“極樂空間”的地外田園。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這個地外田園遠離荒蕪的地球,在繞地球的軌道上,表面上綠樹成蔭、空氣潔淨,是人類宜居的生活空間。

從其外形來看,呈一個由圓形環繞的五角星結構,彷彿圍繞地球世界運行的衛星,一顆為荒蕪地球上孤立的人類提供啟明的星星。

極樂空間,對地球上失去了生存空間的人類來說,代表著田園理想實現的希望與未來美好生活的光明,因為只要到極樂空間去,他們就可以過上和諧安穩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實現在地球上不可能實現的自我。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從表面上來看,極樂空間似乎實現了提倡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傳統田園理想。但是極樂空間所代表的自然和諧與傳統的田園理想實質上有著天壤之別。

“不論是小而普通的還是大而獨特的物種,不論是不顯眼的灌木還是參天大樹,也不論是兇狠的還是溫順的動物,在生態共同體中都是具有平等地位的公民”,傳統的田園理想提倡的是一種尊重生命平等的生存權利的生活方式,努力爭取實現的是“在人的動物性與理性、自然與文明狀態之間實現調和的願望”。

但是,在《極樂空間》中,作為自然和諧的田園理想存在的極樂空間則是完全建立在維護不同階層個人利益的等級制關係的基礎之上,而非傳統所推崇的非等級制和諧關係。

電影中的極樂空間是地球荒蕪之後,少數極度富有的階層為了繼續過著享樂奢靡的幸福生活,拋棄原來的地球家園,在漂浮於地球之上的空間站上所建立的宛若天堂般美好的田園樂土。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這一片樂土的田園生活對多數的地球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只是那些極少數富有階層人類的特權,維護的是這一部分階層的個人利益,具有極度的封閉性。

因此,極樂空間對少數人個人利益的封閉性維護與地球上人類對個體生存利益的滿足的追求之間導致了激烈的衝突。

這種衝突的結局往往不是和諧共處的最終實現,而是以一方的徹底消亡來終結。

電影中,當地球上的人們為了擺脫地球的荒蕪偷渡到極樂空間時,作為利益集團首腦的德拉庫特冷酷地下令向搭乘偷渡客的飛船發射導彈,將這些絕望的人們變成宇宙的碎片,而那些僥倖到達的人們也被冷酷無情地遣返回荒蕪的地球。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除此之外,極樂空間裡的人類生活的延續是建立在對荒蕪的地球上的人類的剝削來實現的。

整個空間的維持依靠的是設計這個空間站的公司在地球上設立的工業企業系統的生產運行,依靠的是在這些工廠中勞作的生活於荒蕪之中的人們。

地球上的人類對他們來說並非對等的生命體,而是為極樂空間服務的低下階層。

傳統的以自然為家的詩意棲息,在《極樂空間》的地外田園裡,是通過高度發達的機械文明來實現的,是基於現代人類科技文明的機械主義,並非和諧生態的自然。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極樂空間的田園實質是建立在類似地球衛星的巨型空間站之上。這個巨型空間站是由統一的主程序管理運作,生活在這個巨型空間站的人類也被改造成巨型空間站主程序的電腦終端,所有的人的大腦都鏈接著空間站的主程序。

這種鏈接是通過極樂空間的公民的後腦上類似電腦芯片的裝置來實現的。通過這個裝置人類的大腦也受到極樂空間主程序的控制。

德庫拉正是意圖通過重新設置極樂空間的主程序,改變每個公民的大腦信息,發動政變以篡奪權力。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通過這樣的機器化,人類被徹底地與機械聯絡在了一起,喪失了作為自然生物的本體性,也喪失了實現個性化自我的可能性,淪落為機械文明的操控客體,從肉體要精神都成為了機器的奴隸。

在《極樂空間》的田園世界裡,機械科技文明還賦予了人類活動超越自然的能力,使得人類發展脫離了自然的發展規律。

電影中的醫療床就是極樂空間機械文明超越自然的標誌性象徵。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在自然的世界裡,人類的生老病死是自然的一種能量流動的平衡過程,“所有的生命形式,包括人在內,都得與環境保持某種最低限度的自動平衡,否則就沒有足夠的投射力生存下去”。

而醫療床則完全拋開了自然的這種動態平衡規律,它能徹底地幫助人類修復身體的各種損傷與疾病。

電影中,在與馬克斯的衝突中身負重傷的克魯特,被放置到醫療床上,不需要幾分鐘就徹底地恢復了,其恢復的過程在現實中是無法想象的,超越了自然規律的能量的重組過程,是對自然平衡過程的逾越性操縱,而本身也使機械對自然的操縱合法化了。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醫療床對自然規律的逾越,使得它成了整個極樂空間的機械文明田園理想構建的核心,使得它成了處於荒蕪地球上悲觀田園理想的人類的慾望對象,代表著逃脫荒蕪地球的悲觀田園理想回歸一種理想主義的田園生活的可能性。

當然,這是建立在機械文明的基礎之上的機械田園理想,並且,在這種田園理想中,人放棄了自然本體的自我,徹底地淪落為機械主義的操縱客體。

《極樂空間》的烏托邦童話

尼爾·布洛姆坎普在《極樂空間》裡為觀眾構建了兩種不同的生態理想:荒蕪地球的悲觀田園理想和極樂空間的機械田園理想。

但仔細想來,其實這兩種田園理想都與人類的機械文明有關聯,都是對人類科技時代發展的預期。

一方面,悲觀田園理想為觀眾展示了人類科技文明失去控制以後所造成的荒蕪。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在現代人類社會中,兩種新的觀念,即機械論、對自然的征服和統治,成了現代世界的核心觀念。

在這種觀念的主導下,人類肆意妄為地對自然進行著不可恢復的侵害。

但人類若是任由科技如脫韁的野馬般地發展下去,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終將會退化成《極樂空間》中所構建的荒蕪世界。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布洛姆坎普可以說是通過影片為大家展示了一個現代科技發展的反烏托邦寓言。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另一方面,電影中的機械田園理想又為觀眾提供了對地球荒蕪的可能的解決方案。

在電影的結局部分,蜘蛛在馬克斯的幫助下,破解了極樂空間的主程序密碼,打破了極樂空間機械田園理想的等級制,同時,安排作為機械田園理想核心象徵的醫療床飛抵地球的荒蕪田園,為地球上的人類治療身體上的創傷,打破了原有的等級制,實現了人類內部的平等。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極樂空間》從這個意義上來看,表達了導演對人類科技高速時代的樂觀期望,也許人類的科技可以最終拯救人類。

但說實話,布洛姆坎普的這種樂觀期望恐怕並沒有觸及機械和科技文明對包括人類社會在內的自然生態環境危害的根本,恐怕只不過是對依靠科技發展來解決人類社會所面臨的生態問題的烏托邦童話。

人類社會所面臨的生態問題的解決,關鍵應該並不在現代科技的高速發展。人類的未來更多地取決於人類對自然的認識,如果人類想要實現真正的生態平衡,人類社會就應該要從自然生態平衡的整體出發,以自然整體利益而非人類利益來為考量,做到生態優先。

《極樂空間》:荒蕪與機械的文明對立,不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但不管如何,《極樂空間》所表現出來的對人類兩種田園理想的平行世界的構建,是這部影片的最大的價值意義所在,那就是對人類未來生態世界的思考——荒蕪與機械文明的對峙,絕對不應是人類未來的極樂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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