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7 40年前兴平人的夜生活,你知道吗?

难熬的长夜热腾腾的炕 丨文 愚人 修改 康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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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前的生产队时期,村东头通往南去的通道,是一整块空地。自西向东分别是生产队的头牯(牲口)晾圈(拴牲口的室外场所)、晒土场。再稍朝东一个拐仗形的区域,南边是头牯圈起出的大粪堆,北边是大土堆。空地南边朝东有队上的八间大房和两间厦子房。分别是五间词养室、两间保管室(仓库)、一间车房(放置马车)。紧靠车房的坐西向东厦子房里,安着为全队人磨面、拉糁子的电磨子。


40年前兴平人的夜生活,你知道吗?


这一块儿的房屋和空旷地都归生产队所用,但凡与集体打交道的事,大多都在这里进行。一个队的人,你可能把某个人家的具体位置倒差错,但对这里绝对记得清。因为无论是为公、为私(套碾子)用头牯,你不能不去饲养室;分油、领种仔、领化肥你不能不去保管室;套車你必须去车房;磨面你得去电磨房。

有了这么多的必须,人就像高处的水,此地就象聚水的坑。水往低处流的规律,使得人流常常聚集这里,成了生产队最热闹的地方。

白天的热闹劲儿主要体现在生产活动中,今天说的是人们的夜生活。

唉,要说“夜生活”,也不过是套用了现在的时髦话,那时候能有什么夜生活?不过是人们因为冬季夜长,没有可供消憩的娱乐方式,出门找个谝闲传的地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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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室门前这块地方,白天为性口垫圈晾晒干土。到了傍晚干土一经收起,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那时的孩子们没有多少课外作业)。有怼鸡的、截花花洋狗儿的、捉迷藏的、以土堆为山头打仗的 ...... 但凡孩子们能撒野的把戏,都在这里进行。因为这里不单是空旷之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饲养室和磨坊的门前各有一盏瓦数不大的电灯,就是玩到半夜也不至于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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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总不能忘了年龄,跟一群碎怂过家家吧?有属于他们的花样。譬如讲故事、吼秦腔(指男人们,妇女们晚上以纺线,织布度时光)、打扑克、丢方、下象棋、推个十点半(扑克牌赌博游戏)、或者胡说些荤段子等。这些活动都不能在家里开展。属于群体性活动,老婆及老人根本就不允许你在家里折腾这些。饲养室是个集体场所,人们称之为官地方便被大家盯上了。

饲养室的概念八O前的人应该不陌生,便是记不清,也是所经之人。只是年龄小,印象模糊罢了。对八O后的孩子那就是一个无从知晓的概念。汤坊地区乃至整个兴平县的饲养室,大都在八二年前后被拆掉,给社员们折价分了件件了。牲口分的分、卖的卖也遣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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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室的管理水平,不是看出栏率,而是看存栏率的高低。头牯中骨胳强健、膘肥体壮、精神头好的被长期饲养,确保两忙时有足够的畜力使用。多余的牲口会被卖掉,但不是生产队在畜养业上追逐的目标。

每当看见村口的树叉上挂有头牯胎盘,就意味着有小牲口出生了。但这是啥讲究,我一直捣鼓不清。只知道但凡有小家伙出生,高兴的人们会对饲养员树大拇指。

冬天的早上,当年出生的牛犊马驹骡驹,成群结伙到外面的麦地里吃麦苗、玩耍。到傍晚才各回各的家。这些小家伙们和小孩一样淘气,经常惹事闯祸,动不动就把玩耍的小娃刨倒在地。让人家大人找上门讨公道。叫人操心费神,不得安生。长大后还要扎鼻痫子、戴笼头、教套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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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个别脑子活泛的生产队长把每年能卖出几头骡驹子,做为副业去做。由于机械化程度低,高脚头牯(马、骡、驴)以其行动敏捷、步履迅速,在拉车运输方面特受人们待见,也特值钱。记得我队曾经把一头骡子卖给了周至县终南镇的双明村,竟然卖了一万三千元。那时的一万三千元就是个天文数字。基于此,一个队能有一掛(辆)骡马大车出行在田间地头,或者城乡之间,这个队的社员们出了门,其精神面貌都不一样。我们龙兴二队当年能够一次吆出两掛四大套骡马大车,出了门,车夫往車辕上一坐,摔一个响鞭,来一声“嘚儿-----驾!”那个惬意劲儿,至今想起来都让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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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这些话,主要是要告诉大家,那年月如果没有一座像样的饲养室、没有一个过硬的饲养员团队,是喂不出好牲口的。饲养室是很重要的阵地,挑选饲养员时,要求其具有热爱集体、认真负责、吃苦耐劳等多方面的条件。

汤坊公社文艺队曾演过一出自编的眉户戏《红心朝阳》,是描写饲养室阶级斗争的。“别看老哥上年纪,担水垫圈有力气”,剧中反面角色潘进财的唱词脍炙人口,我还依稀记得。“当饲养员哪有不偷料的?”

无论天阴下雨、白天黑夜,饲养室都有人执守。你迟早来都有人相伴,这里便成了闲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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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龙兴七队的饲养室有五间房,以中间为界,西边的牛槽南北向,头朝东尾向西。拌草的拌场就在槽东边的稍南偏中建着。东边骡马槽东西向,头南尾北,通常情况下马槽南的檐墙底下是喂牲口的油渣坨堆放地。用棉籽压油时,油渣做牲口精饲料。但人也能吃,爵在嘴里油香油香的。我们这些割草的娃们,因为肚子时常吃不饱没油水。见了油渣就嘴馋,去饲养室交草时会顺便掰些偷吃。若被饲养员发现了,臭骂几句那是轻的,屁股上被爱怜地踢几脚也是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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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口须日夜看护,就得有晚上睡觉的炕。盖词养室时,将本是三椽房的中部一间盖成了四椽子,四椽底下盘个大家伙炕。住家户的土炕都是两头睡人,称之为“打脚道睡”,炕都是四个泥坯的长方形。饲养室炕虽也是长方形,但宽度已足够人睡躺。饲养员们一个嫌闻另一个的臭脚,便头朝一个方向,各人用被子打筒子睡。

社员们谁家里来客人了晚上睡不下,家里男人会到饲养室蹭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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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夏晌(午休)时,我经常夹条装粮食的长条口袋,躺到饲养室隔壁车房(我队饲养室没后门,不凉快)的地上。门大开着,过道风吹着,很惬意。就是怕虻昝(牛虻)咬。那家伙专门聚集在牛身旁,咬人跟针扎了似的,可不得了。饲养员经常在拴头牯的晾圈、饲养室燃起一堆湿柴草,用浓烟熏虻昝。

农历八九月的霖雨,见下就是十天半月,人瞀乱得没处去,饲养室也是大家谝闲传、消解烦闷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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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热炕最招人爱了。成了大家的公共暖脚地。晚上喝罢汤(晚饭),无聊的闲人便来饲养室胡说浪谝。马无夜草不肥,前半夜因饲养员一会儿要拌草、一会儿要添料、一会儿要垫圈、还要饮性口喝水。炕便闲着,正好错峰使用,也算充分发挥了炕的作用。加之它比一般私人家里的炕大的多,真成了老谜语说的那样,“一个老牛没脖项(hang),有多没少都驮上”。

官炕烧的是官柴,生产队的麦秸垛子有的是柴禾。还有牲口槽里吃剩的草把把,硬是把个官炕烧的褥子都铺不住。一个冬天,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日韩(闲)牙、谝闲传的人都是在光席上坐着谝。人们说天道地、装神弄鬼、唱戏胡扯、推十点半赌输赢 ...... 一句话,怎么开心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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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室炕还有一个特殊功能,就是招呼外来过往行人住宿。那个年月,推车挑担出门做生意的人时常在外住宿,一般情况下不一定刚好都赶到镇店。即是到了镇店,住店要掏钱。便四处寻饲养室,给饲养员说两句好话,弄一锅硬旱烟便解决了夜宿之难。饲养员也经常出门,将心比心,对出门人的难处深为理解。加之与人方便本是善事,故而招呼过往行人便成了不成文的规距。

讲个笑话说说客人留宿。十里路乡俗不同,各地对家人的称呼也有差异。彬县人把婆(奶奶)叫“扒”,音同爸。“我家没地方留你住宿,后院一个炕睡我两口,前头一个炕睡我扒”。“我晚上和你爸睡不是刚好嘛?”------ 挨打是免不了的。

生意人的留宿,给闲传社开了一个通向外界的窗口。那时候,通讯工具几乎没有,今天晚上能在饲养室的火炕上听到一点外面的消息,明天早上的饭市上你就成了“袁阔成、单田芳”。再给故事里添点盐、加点醋,这几天你就成了大明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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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叔,人虽没文化,但脑子特别好使。在他当饲养员的任上,时常会把在戏架上看的、或是听别人说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很有讲演、说书才能。把个听热闹人弄的狠不得把耳朵撕上两丈长,唯恐哪句没听清。幽默风趣的故事讲了多少我记不得了。在撰此文之前,曾试着整理几篇。再三回忆,只有一个有点眉目,我用语音发在同学群里,名曰《四岔》。

叔不光自已会讲故事,还有一个特点,会激励鼓动别人。特别是借宿的过客、或是来闲逛的外队人一同胡说浪谝寻乐子。记得新穆家堡子有一个叔爱唱戏,眉户《张连卖布》是他的拿手好戏。但他有个毛病,不好人瞅哄,你越瞅哄他越不唱。村叔把此人研究透了,知道他这个毛病,他只要到了我队饲养室,村叔从不求他唱戏,只是砸着桄桄自己胡乱唱。好家伙,这一来便不得了,唱家子连唱带讲解,日晃到鸡叫二遍才收场。把个紧邻饲养室的二爸一家人骚扰得整夜不得好睡。

一晃,改革开放四十一年了。队上的饲养室也刨倒三十七八年了。现在的人们也不象那个年代,要到饲养室的官炕上去打发漫漫长夜。各种新媒体变换更新,娱乐形式也在不断翻新花样。可是,无论怎么弄,在我的感觉里始终找不来当年那种浓浓的、无法用语言说得清、道得明的饲养室味道。


40年前兴平人的夜生活,你知道吗?


我常常思念着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一个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农村人,在城里儿女家里住久了,怀念农村生活一样的乡愁?

2019.09.18初稿 09.20定稿

关于作者:愚人:兴平人,高中文化程度,一九七五年元月毕业于兴平三中高七四级一班。(当时是春季始业),毕业后,历任生产队长,会计,大队团支书,村委会副主任。从事过村办企业财务管理,乡镇站所工作。本人自幼爱好文学,对诗歌,楹联,谜语,歇后语更是疼爱有加,特别是对谜语的创作更是如醉如痴,几乎达到了所碰之人和事都欲作谜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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