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東方炻番外:進宮為妃?!

東方炻番外:進宮為妃?!

東方炻番外:進宮為妃?!

東方炻番外:進宮為妃?!

閃電之後,雷轟隆隆滾過來。傾盆大雨隨之潑向大地。申時末牌,夜色似提前到來,天地一片混沌,方向難辨。

朱府大門簷下兩隻碩大沉重的燈籠被狂風吹得悽然搖擺。瓢潑大雨之中一眼望不到頭的朱府白牆外零散杵看戴著竹笠披了蓑衣的南魏士兵。

朱府大門對街的店鋪因這大雨開始收鋪關門。蘇州小吃店開著一半的門,店堂外的鍋裡蒸汽外溢。夥計正在封灶門,懶心無腸的店主正抬著鋪門板也打算關門。

此時朱府的紅漆大門裡走出一名親兵服飾的人。他殷勤的撐開傘,替跨出大門的禁衛軍統領擋住大雨。

統領無奈的看了看外面,低聲罵了句:“直娘賊的鬼天氣。說下就下。”

“大人,我看對街有間小吃鋪。不如去哪裡飲上兩杯?叫老闆弄點好吃的來。”

“好。”

兩人出了府,直走到鋪子前。親兵大聲說道:“把門打開,弄幾樣好菜,抱壇酒來!”

店主一呆,陪著笑道:“軍爺,小的開的是小吃鋪。今日有湯包蝦餃。”

“湯包蝦餃端幾籠來,再去弄酒菜!”親兵讓進統領,狠狠瞪了店主一眼,腰刀已抽出幾寸來。

店主嚇得往後直退,對夥計喝道:“去把後院那隻雞殺了!把存的那壇花雕端來!”

他親手將湯包蝦餃端上了桌。不安的在旁邊站著。

簷下的雨變成了白色的簾幕。老闆上了半邊門討好的說道:“雨太大,免得二位軍爺受了寒。”

見統領臉色尚滿意,知他不想讓人瞧見在這裡飲酒。親兵笑罵道:“你還算有幾分眼色。我家大人可是大內禁衛軍的統領。關大帥帳下正兒八經立過戰功,殺過西胡的百夫長。你侍候得好了,重重有賞!”

“多謝大人!”店主越發的諂媚。

這間蘇州小吃鋪本是東方炻當年安插在朱府前門的釘子,老闆點頭哈腰的陪著笑,接過夥計遞來的酒替統領滿上。他詫異的問道:“皇上叫禁衛軍圍了朱府,可是朱府裡的人犯了事?”

親兵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頓下,沉著臉罵道:“胡言亂語當心爺割了你的舌頭去!那府裡住著的可是貴人!”

店主迭聲道:“是是是,小人多嘴。只是與朱府做了多年鄰居才敢冒著膽子嚼舌。軍爺說的不錯,朱府主事的小娘子可不是貴人麼?她散盡了朱府的家財助咱魏國軍隊打仗。怕是北邊的人恨她入骨,皇上派軍爺來保護理所應當。只是這場大雨苦了眾位爺了。小的這就下廚再多炒兩個菜慰勞軍爺!”

統領聽到老闆張嘴一長串話麻溜的辛苦奉承話,看到他臉上討好的笑容,心情不由得好了幾分。他端看酒杯笑道:“聽你口氣與朱府當家小姐甚熟,這位小姐的確好魄力好膽識。咱們皇上今日下旨要迎了她進宮做娘娘了。待明兒雨停便啟程。”

店主心裡一 緊,嘴裡又奉承得幾句,轉身進後院去催促夥計上菜。

隔著牆壁,胭脂鋪的夥計貼著耳朵聽得分明。貓了腰躡手躡腳進了後院。

廂房中圍坐著四名身材高大的漢子。聽了夥計的話,一漢子壓低聲音道:“少爺雖然還沒有消息傳來,但咱們可不能叫朱家小姐被接進了宮裡。少爺當初留咱們在蘇州可不就為了保護朱小姐。”

“我打探過了。聖旨未時到的,沒有知會靖王府,直接到了朱府。現在整條街巷都被禁衛軍封了。現在宵禁,城門早關了。就怕離開朱府也走不出蘇州城。

“管不得那麼多了。咱們今晚趁大雨行事。否則明天車駕啟程,一路禁衛軍護行如何劫得了人?進了宮劫人就更難了。”

隔壁蘇州小吃鋪老闆折身進了廚房,靠近正在炒菜的夥計低低的說:“兩個人,正好冒名頂替。咱們劫了人馬上出城過江。人要是進了宮就麻煩了。”

夥計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往菜裡下了藥。

老闆親自端著下了藥的雞送出去,夥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手中拎出一把刀悄悄的躲在了門簾後。

“大人,小店本是小吃鋪。只能炒些家常菜。”老闆笑呵呵的搓了搓手站在旁邊。

“看賞!”統領滿意的點了點頭。親兵自懷中取了二兩銀子扔給了老闆。

朱府現如今只剩下一個空宅子。傢什瓷器字畫變賣一空。大廳裡連把椅子都沒有。

朱府小姐身邊統共只有十來人。朱府小姐接了旨,安排宮裡傳旨的內侍和接她的嬤嬤在府裡住下了。

朱府三總管朱壽熱情的吩咐下人做飯萊。端上來一桌全是素的。他為難的告訴他,小姐散盡了家財,養不起這麼多人,府中下人早打發了。朱八太爺帶了幾名姨太太離開蘇州城去鄉下養老,小姐是留下來處理老宅子的。府中清陋,請他別見怪。

朱府變賣家財支持大魏軍,先帝感動,親筆封了朱八太爺百信侯。這些事統領都是知道的。皇上要立朱府小姐為妃,他當然不好挑嫌朱府菜式清淡。有差使在身更不方便去蘇州的青樓花舫裡尋姐兒。便帶著著親兵敲開了對街的蘇州小吃鋪整治些酒菜來吃。

“大人,立朱府小姐為妃是朱府百年修得的福份。為什麼要趕這麼急?連靖王也不知會一聲?”

統領見老闆不在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關大帥只是擔憂朱府不肯。皇上初登基,江南還是亂糟糟的。偽帝現在沒有出兵,說不準哪天戰火就燒過江了。這些江南世家都是不倒翁,改朝換代他們都照樣賺錢。要是送了一個女兒進宮,成一……豈不是把族人性命全押上去了?靖王世子側妃又是朱府的九姑奶奶。朱府小姐要是得了消息躲了,會壞了皇上的大事。朱八太爺不就已經聲稱年老多病離開了蘇州躲鄉下養老去了?朱府孫小姐不進宮,那老狐狸如何肯出面幫著皇上收服江南的世家大族?”

親兵恍然大悟。陪著統領飲了杯酒奉承道:“難怪以大人的戰功威名,又做得禁軍統領卻派了這件差事。江南的這些世家大族向來高傲。咱們關大帥考慮得周詳,收復了江南世家大族,打成鐵板一塊才好南征。到時候大人再帶兵北上,準保偽帝望風而逃。”

統領被他一捧心裡得意。嚼著雞肉喝著酒想著將來北征時再求了關野讓他領兵。一想到收復失地,殺了偽帝,他心裡豪情萬丈。只想吃飽喝足早點睡了,等天明雨停便護了朱府小姐啟程去杭州府。

東方炻殺了崇德皇帝登基,北魏南魏劃江而治。不棄聽到這個消息很開心。

她散盡家財助大魏軍,哪怕是打輸了,朱府還是博得了忠義之名。三皇子在杭州登基,怎麼著也只有感激朱府的份。

朱府是江南百年世家。新皇初登基根基不穩,會籠絡朱府討好江南士紳。東方炻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來蘇州。先帝一死,也不會有人逼著陳煜去找什麼碧羅天。朱八太爺在五湖邊上養老。她沒了後顧之憂,便專心在朱府等陳煜的消息。

誰知沒等到陳煜來卻等到了新帝的旨意。南魏康明帝要她進宮為妃。

不棄在靜心堂發脾氣:“自幫大魏軍了!前拒狼後進虎,沒一個皇帝叫我省心!”

朱壽瘦了一大圈,唉聲嘆氣的說道:“孫小姐別惱。皇上想拉攏江南世家的心,封了朱府孫小姐為妃,這樣做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小蝦淡然的說道:“大哥和我看到有內侍和嬤嬤還帶了宮車前來,就覺得不對勁。看傳旨的所以才不讓小姐去接旨。”

冒充不棄去接旨的婢女甜兒笑道:“甜兒心甘情願的。只盼小姐能躲過這一劫。”

不棄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杭州行宮改建成皇宮,雖比不得北魏宮城,但始終是高牆深宮。我不去自然高興,你去,我心裡也不舒服。”

甜兒垂下頭,驀地跪下道:“小姐莫要內疚。三總管和小蝦姐姐本來覺得杏兒心計厲害,想叫她去,是甜兒主動頂了她。甜兒是簽了死契的奴。能得到飛上枝頭的機會不容易。聽說先皇子妃與側妃都死於望京城亂,今上新納了關元帥的女兒為後,身邊尚無別的妃嬪。我頂著朱府孫小姐的身份去。朱府是江南世家之首,陛下此舉本來是為了籠絡世家,不會有人為難我的。”

她眼神真摯,淚光浮現,帶著抹笑意。

不棄扶起她,瞧了半晌,眼裡隱隱有著擔憂。

朱壽趕是說道:“今上年輕。又有復國大志。孫小姐莫要太過擔憂。”

不棄橫他一眼道:“今上是胸懷大志。你可別忘了前些日子九姑奶奶來說的話。他為了鞏固江山,直截了當把二皇子殺了說是暴病而亡。嚇得靖王爺中風癱倒,闔府不安。巴巴的將靖王孫送到杭州去。說是封了宮金殿為臣,誰不知道靖王孫是人質?我看這位新登基的三皇子不是什麼好鳥。”

甜兒半晌不語,良久才道:“殺二皇子也怪不得陛下。東方炻狼子野心,若兩位皇子為爭帝位內訌,江南不穩。怕是這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到時候情況會更糟糕。”

小蝦截口說道:“甜兒說的沒錯。只要她頂著小姐的名份去,皇上只會對她好。”

不棄看了眼小蝦。知道只要是為了自己,別的人小蝦全然不顧。更別提甜兒杏兒這些簽了死契的丫頭。見甜兒一個勁的替康明帝說話,知她心中始終也想著能博一個榮華富貴。便不再吭聲。囑小姐取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與所有的頭面首飾通通給了甜兒,當是陪嫁。

禁衛軍圍了朱府,城裡宵禁,四門戒嚴。

大雨繼續下著。朱府靜心堂外的湖水被雨激起層層白霧。

甜兒挨著不棄在二樓廂房裡睡了。廂房中有夾壁暗道。明日宮裡的嬤嬤會來服侍甜兒啟程,不棄可以躲在夾壁中。等到禁衛軍撤走,就想辦法和小蝦朱壽混出蘇州城。

這時換了衣裳易了容的蘇州小吃鋪的店主和夥計關了店門,大搖大擺敲開了朱府的大門。裝著酒碎避開守門的禁衛軍,轉入了內堂。

宮裡來的內侍和嬤嬤早已在客房睡下。兩人便往內堂走去。

才到二門處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朱府護衛和三總管朱壽。朱壽拱手道:“大人,客房方向在哪邊。”

店主微微一笑道:“三總管,我們是來帶朱小姐走的。”

朱壽大吃一驚,藉著燈籠的微光這才發現已經換了人。他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小姐不進宮就是抗旨。江南無她的立足之地。我家主人造我們來是想接小姐過江。三總管不會不明白箇中兇險吧?”

東方炻的人!朱壽暗暗叫苦。很顯然,這二人是殺了康明帝派來的人喬裝頂替進了府。天晚禁衛軍認不出來,天明雨停之後,焉有不被認出之理。他苦笑道:“多謝你家主人的美意了。唉,我家小姐本有辦法脫身。現在也沒了。”

朱壽引著他們走向角落,低聲道出李代桃僵之計。

那店主吃驚之餘迅速說道:“如此只好讓小姐先隨了我們去。”

朱壽躊躇不絕。東平郡王一直沒有消息。這邊拒了聖旨在江南無容身之處。只是過了江又落進東方炻的手心。兩頭為難。

“三總管莫要再猶豫了。如果再不走,被發現就走不了啦!”

店主又催促了聲。朱壽一跺腳便帶叮囑府裡的護衛看住二門,帶了二人去靜心堂。

此時三條黑影已經藉著雨幕自朱府後門圍牆處翻牆而入。繞開了小蝦布在柳林的機關進了靜心堂。

小蝦警覺時,一人亮出了陳煜信物。小蝦驚喜萬分,匆匆喚了不棄起身。五個人帶著不棄穿柳林翻牆離開。

朱壽和東方炻的人到了靜心堂撲了個空。聽甜兒說小蝦帶著不棄走了,正驚疑的時候。圍牆外響起了廝殺聲。

三人匆匆穿過柳林,伏在牆頭一看。成群的禁衛軍正圍住五人。

朱壽低呼了聲:“怎麼回事?”

店主與夥計對望一眼,扔下朱壽越牆而出,壓低了帽子,扮作統領的聲音吼道:“怎麼回事?”

守後門的一名隊長跑來道:“大人,發現有五人從朱府裡越牆而出。”

那隊長一抬頭,眼中驀得驚恐,後退一步便喊。店主當即立斷,腰間寶劍刺出壓在了他的脖子喝道:“叫他們住手!”

偏偏他遇到了一個極忠直的人,那名隊長不顧安危大聲吼道:“他是假扮的統領。一個也不準放走!”

店主恨極,一劍抹了他的脖子。帶著夥計殺入了禁軍之中。

不棄被眾人圍在中心。眼看火把越來越多,她心裡嘆息,拉著小蝦的手道:“小蝦,你趁亂走,再尋機會。”

小蝦睨了她一眼。因早做過準備,不棄早去了釵環,頭髮編成了辮子用塊青布包著,臉被抹得黝黑。她身上穿著方便的青色襦衣褲,作男裝打扮。她把不棄往陳煜的三名侍衛身邊一推,朗聲說道:“我是朱府孫小姐,都停手罷!”

她聲音清朗,陳煜的三名侍衛迅速握住了不棄的手,將她擋在了身後。

小蝦武功好,逃走的機會比她大多了。自己若貿然喊破,就枉廢了她的心意。不棄看了小蝦一眼,垂下眼眸沒有吭聲。

小蝦扯開束髮的布帶,滿頭黑髮披散下來。雨水讓緊身衣貼服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材,重重火光耀進了薄薄的單眼皮,散發出一種慵懶的美麗。

禁衛軍們被她的美麗震撼,無一人懷疑她是假冒。

一名隊長模樣的人大步走過來冷笑道:“朱小姐夜出朱府難不成是想抗旨?

小蝦淡淡的說道:“我想出府走走罷了。你們幾個別護著我了,統領大人可願陪我散會步?”

陳煜的三名侍衛也似愣了,一人說道:“還是讓小的們跟著小姐吧!”

朱壽此時自牆頭一躍而下,恭敬地對小蝦說道:“孫小姐明日要進宮,別淋壞了身子。”

小蝦目光迷離,輕聲說道:“進了宮,可就難出來了。讓我再走上一會兒可好?三總管,有統領大人陪著,你們回府去!”

朱壽張了張嘴,嘆了口氣。走到那名隊長身邊深深一揖道:“我家小姐向來說一不二。統領大人原侑。”一錠銀子輕輕滑進了統領大人的手中。

那隊長掂了掂銀子,又不敢得罪這位馬上就要進宮的貴人。嘿嘿笑道:“三總管回府囑人熬製薑湯。末將定會好好護送小姐回府。”

他說完又指著被禁衛軍圍著的店主和夥計道:“他倆穿著大人的服飾,大人定遭了毒手,他們定是北邊來的奸細,擒下!”

店主和夥計背靠背站著。面對挺槍刺來的禁衛軍,店主冷笑一聲,從懷裡摸出只哨子吹響。後門對街一間書齋之中射出弩箭來。幾名禁衛軍不妨被當場射死,黑暗中又躍出數十名著夜行衣的男子,場面立時變得混亂。

小蝦手掌翻動,長匕瞬間刺進身邊隊長的脖子。

朱壽白玉般的手也動了,手中暗器激射而出。與三名侍衛趁亂拉著不棄奪路狂奔。

那店主看到,口中哨子吹響,黑衣人拼死擋著禁衛軍,殺出一條路來。

關大帥顯然沒有想到朱府敢殺禁衛軍公然抗旨,派來的禁衛軍統領為防消息走漏也沒有知會當地駐兵。只帶了五百人圍了朱府。朱府佔地大,禁衛軍不可能全聚在一起。加上店主事先毒殺了統領。小蝦又殺了守在後門的那名領頭的隊長,禁衛軍頓成散沙。

大雨滂沱,跟在身後追了沒多久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一行人穿街走巷,擺脫禁衛軍後來到城中偏僻之地。這時又驀得分成了兩派小蝦回身冷冷對店主說道:“你們走吧。我們是不會過大江北上的。”

那店主的目光落在擋在三名護衛身後的不棄道:“朱小姐抗旨不遵,康明帝不會善罷甘休。還是隨我們過江安全。”

不棄嘆了口氣推開侍衛走出來,靜靜的說道:“怎麼躲藏是我的事情。轉告東方炻,我不會去望京的。”

店主冷笑道:“莫非小姐還在等東平郡王?可知他為何一直沒有消息?陛下圍望京城時,東平郡王被崇明帝逼著只帶了三百士兵出戰。二十萬大軍圍攻,他早被踏成了內泥。”

“胡說!明明我家少爺衝出去了!”一侍衛怒聲說道。

“是麼?白漸飛與柳青蕪在望京城破後已經渡江到了江南,今天到了杭州進了宮。康明帝任用白漸飛為相,尊柳青蕪為蕪貴妃。望京城下一戰東平郡王比他們早一個月突圍的話,為何現在還沒到江南?他已經死了。唯今之計,只有隨我們渡過大江北上才能保你平安!”

不棄打了個冷戰。她渾身被雨水淋透,只覺得心臟被凍得抽搐,寒意自腳底升起。陳煜一直沒有消息。如果他還活著,怎麼也該比柳青蕪和白漸飛來的快。

望京城下他帶三百士兵出戰的消息早就傳了出來,她一直想著他突圍後會渡江來尋她。如果他活著,他一定會來。她每天都讓人去府門口。看對街的胭脂鋪是否掛出了有他消息的記號。每天都在失望,又在期待第二天會有消息傳來。

簷下的冷雨淋進了脖子。陳煜的侍衛在和東方炻的人爭吵中拔刀相向。

“都停手吧。”不棄疲倦的喊了聲,對店主說道,“回去告訴東方炻。他殺了陳煜,我和他絕無可能。我和他是敵人。”

店主心急的踏前一步,小蝦攔在他面前:“滾回江北去。”

“你們走吧。你們有八個人,我們這邊有五個。哦,不對,有七個。你們不走人的。用不了多久,禁衛軍與蘇州府的士兵就會找到我們。”不棄望向店主的身後平靜的說道。

店主一回頭,發現不知道何時,有兩人已伏在了身後的屋簷上,以箭指著他們。他深吸口氣道:“咱們走!”

看著他們走遠,小蝦回身說道:“小姐,現在怎麼辦?”

“先躲過風聲,找機會出城去找老太爺。”不棄冷靜的說完,對陳煜的侍衛們道,“郡王生死不明,你們可願暫時追隨於我?”

五名侍衛心裡難過異常,見不棄抹得黝黑的臉上眼眸晶亮,透出一種自信的光來。心裡焦灼頓時散了不少,齊聲說道:“少爺早有吩咐,我們幾個當以小姐之令是從。”

“好!咱們現在去窄皮弄!壽總管,你揹我!小蝦,你帶路。”不棄說完趴在朱壽背上,摟住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風雨飄過,一行人默不做聲的前行。只有朱壽知道,背上的不棄在壓抑著哭聲,身體抽搐得厲害。

理直氣壯的抗旨

蘇州城宵禁戒嚴。原想速戰速決接了朱府孫小姐的禁衛軍群龍無首。傳旨的太監劉公公就成了這趟差使的主心骨。

劉公公是康明帝還在做皇子時的貼身內侍。升了總管大太監後仗著和康明帝的情分,眼高於頂是自然的。他主動攬下這趟差事,康明帝自然放心。劉公公心裡卻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康明帝立了關野關大元帥的女兒為後。這根粗大腿他無論如何是抱不上的。關月容看他不順眼,就算康明帝再寵著他,也只能任由關月容教訓。劉公公盼著接朱府小姐進宮為妃,一路上照拂有加,進了後宮施以援手。朱府小姐能不和他同謀?只要能抱緊江南世家的大腿。得了皇帝的寵信,又有了後援勢力。他將來在後宮中就能橫著走了。

康明帝也不傻,他現在依附於關野的十五萬軍隊。但他也盼著能有一股勢力與關野分庭抗禮。

關野從西楚州石城千里迢迢趕著來勤王,又送了自己的女兒進宮。他一心想著打過大江收復失地。壓根兒就沒想到南魏根基還不穩,民心浮燥。皇帝就已經開始算計起他手裡的兵權了。

在關野看來,皇帝現在最該想的是打過大江,替先帝報仇。但他畢竟是個武將,長年駐紮在石城邊關。漏算了皇帝生來的猜忌之心。

聽說朱府孫小姐被一群蒙面人帶走。劉公公的臉色與外面的天差不多一樣黑。想怒又想哭,真個的氣象萬千。

當務之機還是要找到朱府小姐。劉公公這會兒顧不得要隱秘要搶時間了。著人趕緊去通知常都督。

自從康明帝建都杭州之後,原來的蘇州知府擢升了戶部尚書。新來的知府還未到任。蘇州府這會兒正實施軍管,軍政大權全捏在江南水軍都督常寬手中。

康明帝誘殺了二皇子。常寬沒有得到擁立之功,還被關野猜忌,他心裡窩著火。想起與二皇子相處的情誼,心裡對康明帝始終有些不滿。只不過是看在同抗北魏的情分上壓著。這也是關野和康明帝叮囑這次行動要快速要隱秘的原因。

所以劉公公與禁衛軍進城時只說是奉旨撫慰百信侯府。壓根兒沒有告訴常都都一聲這趟差事的主要目的是接朱府孫小姐進宮為妃。

就在這樣的深夜,靖王府突然來了客.

朱漆大門打開之後,朱壽根本沒等下人關門通報,閃身就進了靖王府。

雨夜朱府門外發生激戰的事已經有消息傳進了靖王府。九姑奶奶聽得下人來報朱壽已經進了府,不由得喊了聲老天爺。

不見吧,誰都知道她是朱八太爺的妹妹,朱府的九姑奶奶。見吧,不棄跑了,抗旨不遵。這節骨眼上見朱壽,靖王府脫不了干係。

靖王和靖王妃年已老邁。世子與世子妃又不食人間煙火。管事的只有九姑奶奶。

朱壽帶著幾名武藝高強的侍衛間府的事情將睡夢中的靖王靖王妃,世子和世子妃都驚得醒了。

還不容他們多想,門外又傳來管家不安的回報聲:“朱三總管不是隻帶著侍衛來的。孫小姐混在了侍衛裡,這會幾也在前廳奉茶。”

九姑奶奶急了,禁衛軍今晚死了這麼多人,肯定全城在搜捕她。這祖宗怎麼還敢在前廳端坐著?她長嘆了口氣道:“王爺王妃莫急,妾身去前廳看看再做打算吧。讓府裡侍衛都準備著,實在不行,妾身擒了她大義滅親就是。”

雨下得很大,前廳裡幾盞燈放著懨懨的光。不棄獨坐著端了杯熱茶慢飲。身後站著朱壽與陳煜的四名侍衛。

小蝦已經去朱府通知甜兒和杏兒應對。看時辰差不多也該趕來靖王府了。

到了窄皮弄,她捱了身衣裳,整了妝容。佈置好一切,就帶著朱壽與四名侍衛趕到靖王府。

因為宵禁靖王府得到的消息不算太早。不棄很慶幸自己順順當當的進了大門端坐在王府正廳裡。

“哎,我的小祖宗。這麼晚了,下著大雨怎麼來王府了?”九姑奶奶的繡鞋與六幅湘裙被雨水浸得溼了。湖藍的裙邊一溜水漬。

不棄擱下茶碗,端端正正福了福喊了聲:“九姑奶奶!”

還沒等九姑奶奶再開口,她便嘆了口氣道:“老太爺在鄉下,鞭長莫及。侄孫女只好來投靠九姑奶奶了。皇上來了旨,想要我進宮。府裡一個長輩也沒有。天再晚,雨再大,也只能來王府讓姑奶奶拿主意。”

九姑奶奶聞言一震。腦子裡飛快算計起朱府要是在宮裡有個受寵的娘娘,靖王府能得多大的利益。只不過一瞬,九姑奶奶便堆滿了笑容,拉著不棄的手心痛的說道:“這麼大的事情自然姑奶奶要替你做主的。”

不棄眼睛一亮。

九姑奶奶彷彿看到了靖王府的正廳重現金碧輝煌,一掃害怕被康明帝猜忌的晦氣。

“只是怎麼聽說和禁衛軍打了起來?”九姑奶奶小心的問了一句。眼神情不自禁的往身後瞟了一眼。

不棄自然的坐下,端著茶慢條斯理的說道:“九姑奶奶莫要擔心我的安全。這麼多侍衛在外守著,王府大門緊閉。就算禁衛軍想搜王府,也不容易的。”

九姑奶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指著不棄顫聲道:“你,你真的抗了旨?”

不棄嗯了聲。九姑奶奶狠狠拍了下桌子,力道之大,將手腕上一隻玉鐲敲成了兩段:“來人呀!”

門外侍衛蜂擁而入。刀光將黯淡的正廳耀得亮了。

“姑奶奶,你說皇上為什麼想要我進宮為妃?”不棄視而不見的補了一句。

九姑奶奶原本心裡慌亂,聽到這句話時腦中靈光一閃,笑容又擠了出來:“你們去守好大門。不管誰來一律不準進府。鎖了府門,連只蒼蠅都不準放出去。”

擒不棄的命令改成了這個。王府侍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很快的執行了側妃的命令。

不棄瞟了眼九姑奶奶身邊的兩名婢女又道:“壽總管奔忙一夜,這幾名府裡的護衛也勞累了。還要煩請兩位姑娘招呼他們去偏廳歇息會兒。”

九姑奶奶點了點頭,瞬間正廳之中只留得她與不棄二人。

“姑奶奶想明白了?皇帝要娶的不是我,是朱府孫小姐。”不棄微笑道。“想明白了這一點,就知道我為什麼不肯接了旨就馬上進宮。”

九姑奶奶張了張嘴,片刻後迅速說道:“孫小姐說的極是。咱們江南朱府的女兒奉旨進宮放在從前一乘宮車就打發了。這時候卻是不能。”

不棄笑道:“為什麼不能?不上宮車,明兒一早不啟程,不就是抗旨了嗎?

她把九姑奶奶原來問的問題又拋了回去。九姑奶奶此刻心裡飛快地算計著。

她站起身,在廳堂裡迅速的來回走著,頭也不抬的說道:“皇上想借我朱府收服江南世家大族,可以。但我朱府的女兒可不能這麼簡單的被他娶了去。金冊玉印,鳳冠霞披,得風風光光起行!皇后的位子坐不了,就用半副一品正妃儀仗來迎娶。得讓皇上明白,要得到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絕不能用什麼四五品打發了咱們朱府的第十代繼承人!

不棄微微一笑,嘆了口氣道:“可不是這樣麼?如此讓皇上輕易納選了宮裡。朱府的女兒任由皇上搓圓捏扁,江南的世家大族不也一樣的下場?只不過,明兒不遵旨意上宮車起程,就是抗旨了。”

“哼,蘇州府離杭州府不遠,可也不近。關野握著大軍權傾朝野。沒有我們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我看他能在江南橫多久?他要人要糧要銀子,不都得靠咱們!孫小姐做得對!”九姑奶奶彷彿又恢復了年輕做姑娘時的氣派,傲慢的說道不棄離了座,盈盈一福道:“老太爺還在鄉下,九姑奶奶替侄孫女出頭作主了。”

九姑奶奶扶起她,看見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眸裡飄過的笑意。心裡明白自己還是被不棄算計了。她不免有些惱怒。不棄進府肯定會有人瞧見,沒人看到,她也會讓人知道。不論如何,留她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靖王府是脫不了干係了。

她突然想起不棄初進朱府,她去靜心堂裡看到她立威。那會兒的才十五的孫小姐轉眼之間變得更厲害更有心計。九姑奶奶想起不棄這兩年的大刀闊斧,不免唏噓道:“終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不棄借勢扶了她坐下,眸光流轉,嬌嗔道:“都說朱家的女兒個個會做生意,九姑奶奶七歲便打得一手好算盤。侄女兒哪能跟你比?說起來都是一家人,侄女兒在宮裡站得穩了,可不就是一榮俱榮的事兒?”

康明帝殺了二皇子穩坐江山。封地在江南的王爺們怎麼不心懼?個個害怕哪天皇帝疑心自己要奪位下毒手。

藉著新朝初建朝中無人,康明帝打破了先帝的做法,要任用世子王孫們為官。明裡說是自家人保自家人。暗底裡的意思就是拿捏在手中當人質,不怕這些王爺反了去。靖王孫到了杭州被封做戶部侍郎。這個戶部侍郎可不是太平時候掌管國庫的侍郎大人。而是頂著戶部的官職替皇帝伸手的乞丐。

不給?就是辦差不利。下場呢?可大可小。

靖王爺就這麼一個嫡孫,蕩盡王府的家產也要保住靖王孫的性命。從前在封地刮的收成銀子,做生意賺的銀子一古腦兒就落進了康明帝的荷包裡。

蘇州如此,遠去徽州的睿王爺也一樣。睿王世子封了大理寺卿。杭州府原是睿王封地,如此一來,南魏定京杭州府。京都的安全與平和就全靠睿王世子打理了。

只要北魏一天不渡江,江南的生意就會繼續下去。南魏新建,宮裡總需要綢緞布匹吧?總要吃喝吧?新朝建立緊接著就是安撫惶恐的江南百姓。九姑奶奶知道不管哪朝哪代都不會輕易毀了江南。所以大著膽子低價將朱府的絲綢行茶葉行買了下來。現在藉著靖王孫在戶部,也開始做起了皇商。這是她的私房,九姑奶奶不能單靠靖王孫一人之力。將來關大帥會不會插手誰說得清?宮裡有個自家的侄孫女做娘娘,最好不過。

九姑奶奶肯定的重複了遍不棄的話:“是啊,可不就是一榮俱榮的事兒嗎?朱珠,夜深了,先去歇著。明天雨一停,九姑奶奶便發信給蘇州城裡的大戶,傳話給你八個姑奶奶,聯絡江南世家大族。咱們務必要把這婚事辦得風光!”

不棄嬌笑道:“九姑奶奶可別忘了,關大元帥手裡有十五萬重兵。咱們縱然是世家大族,皇上給幾分面子。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是老話。我看哪,咱們江南的世家大族可不能手無寸鐵。蘇州府如今被江南水軍都督常大人管著。我要從蘇州出嫁,常大人怎麼著也算是父母官吧?”

九姑奶奶愣愣的看著不棄,見她語笑嫣然間已定好拉攏常都督的計。常都督手裡有十萬江南水軍呢。她佩服的哎了聲。握了不棄的手便要進內堂見靖王父子不棄手中微微用力,站立不動。九姑奶奶以為她擔心朱壽與四名侍衛,便笑道:“你放心。這事于靖王府於朱府和江南世家都有利,九姑奶奶算得清這筆賬不棄搖了搖頭道:“要顯誠意,咱們就不能太晚去。姑奶奶這就請世子去趟都督府說明原委。不過,世子一定要誘得常都督出面阻攔才行。不管怎麼說,還是抗旨。就算皇帝現在為拉攏咱們不算賬,誰又知道二將來呢?”

九姑奶奶不由得對不棄又重新打量一番,她笑道:“老太爺當時把繼承權給了你,我們幾個姑奶奶和宗親們心裡是不服氣的。礙著老太爺健在不敢發作。如今看來,老太爺的眼光不錯。王爺和世子都等得急了,咱們進去再說。”

這時,一道黑影自王府牆頭一掠而過,渾身溼透的出現在正廳問口。一群侍衛咋呼著湧上來。

“都下去!是我的護衛小蝦!”不棄喝道。

見王府侍衛退下,九姑奶奶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又露出笑容。這樣的女子在皇宮裡才不會輸給出身將門的關皇后。

簡短商議之後,靖王世子與九姑奶奶坐上了馬車去都督府。

不棄則被安置在府中院子裡歇息。朱壽與四名侍衛守在院子外。洗了個熱水澡,舒服的躺在床上,不棄打了個哈欠笑道:“總算有人出頭了。累了一晚,明天會有好戲看了。”

小蝦用軟布替她擦著頭髮,見她帶著倦容便輕聲道:“小姐睡吧,我替你把頭髮擦乾。’

不棄嗯了聲,闔上了眼睛。

小蝦慢慢擦著她的頭髮,聽著她的呼吸。隔了良久忍不住說道:“小姐真的相信郡王死了?”

“事出異常必妖。他比柳青蕪和白漸飛早離望京卻遲遲沒來消息,有兩個結果。一是落在了東方炻手裡,另一個是死了。沒看到他的屍體前,我不能肯定。只能想,他也許是落在東方炻手裡了。”不棄疲倦而沉重的說出她一直在想的問題。

不論是哪一個結果都讓她心悸害怕。

小蝦有些後悔提起這個問題,急聲說道:“也許郡王正在做別的事情?”

“他不會拋下我不管。兩國劃江分治,是他帶我走的最好時機。東方炻忙著當皇帝,安撫他的臣民,雄心勃勃要一統天下。他沒時間沒精力來江南對付我。江南已經是康明帝的勢力範圍。如果說他在望京城下與東方炻一戰後逃脫了,那麼他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元崇和他一起,不也沒有消息傳來?”

小蝦的手緊了緊,扭得不棄頭髮一痛。不棄皺了皺眉,卻沒有哼出聲。她睜開眼睛安慰的拍了拍小蝦的手道:“知道我為什麼想進宮嗎?如果我躲起來,也許我可以躲一輩子。但我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了。如果我進宮,我敢肯定,馬上就會有陳煜的消息傳來。”

小蝦擔憂地看著不棄道:“小姐,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你進了宮就是皇上的女人。”

不棄撲哧笑出聲來:“早著哪。朱府孫小姐要風光出嫁。要討得金冊玉印封號,要有風冠霞披,要皇家的聘禮。這一來二去,沒幾個月時間準備怎麼行?皇上娶我拉攏江南世家。立我為妃的消息放出去,他就滿意得很了。不會在意早晚的。最多金冊玉印送來的時間早一點罷了.我猜啊,常都督與關大帥一人帶一個皇子,他跟的二皇子死了,他心裡不平得很呢。必定會為難宮裡來傳旨的劉公公。另外,只要消息傳開。東方炻會亮明和朱府的那紙契約,更有藉口打過江了。內憂外患,這婚事就拖著吧。咱們只在靖王府歇一晚,明天就回府去。”

“小姐想得周到。但是東方炻亮明那紙契約,不會給皇上遷怒藉口?”

“不會。朱府散盡家財幫大魏軍。先帝還封了老太爺百信侯。朱府多正義啊!明兒記得再給老太爺傳個信。讓他老人家鄉在鄉下躲躲。他不在,我怎麼能出嫁?又能拖些時日了。回府後雖然趕不上從前那麼自由,也比明天要麼抗旨要麼登宮車去杭州強。”不棄懶懶的說著,眼裡漸漸浮起了惘悵。

如果這段時間陳煜還沒有消息。她就要考慮好自己該怎麼逃了。

小蝦輕聲說道:“好。如果實在等不及。咱們就逃走。小姐可想好了退路?

不棄鎮定的說道:“逃婚,當然要離開江南。去西楚州。北魏與南魏爭天下,西楚州隔得遠,暫時平安。”

“嗯,我會告訴福總管,讓他提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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