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爾村指揮部
封面新聞記者刁明康 李強 謝凱
快兩天過去了，王鑫依然不願意回憶那一幕。
他說，好多細節他都忘了。
他只記得“一陣微風吹過，整個山脊爆燃起來，大家就開始沒命地跑”。
他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又往山下滑了多遠……
2019年3月31日，木裡縣森林火災，導致27名消防隊員和包括木裡縣林業局長在內的3名地方幹部群眾遇難。
在這場大火中逃生的木裡縣雅礱江鎮副鎮長兼武裝部長王鑫，儘管不願回憶令人悲痛的一幕，並且腳上還帶著傷，但他依然堅持奮戰在現場，“鎮上沒那麼多人，我不能休息”。
王鑫講述逃生過程
幾聲乾雷後，發現四處冒煙點
王鑫是木裡縣人，今年28歲。3月4日，他從另一個鄉鎮調到雅礱江鎮擔任副鎮長兼武裝部長。
工作的一部分內容，就是護林防火。
3月30日當天，王鑫率領鎮上20名防火專業人士，分成4個組，到4個村莊講解防火安全知識。
17時20分左右，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打了幾聲乾雷，飄了幾滴雨”。
不多時，鎮黨委書記董建中接到電話，“里尼村山上發現了2處冒煙點”。
又過了幾分鐘，又有村民打來電話，“立爾村也發現了冒煙點”。
王鑫被領導叫到辦公室，馬上組織人手排查。
剛剛解散不久的防火安全講解員，又被緊急招回來。
王鑫分別安排了人員前往裡尼村著火點排查，立爾村則安排了2個會騎摩托的，先期上山。
幾個小時後，到達里尼村的隊員回覆，一隊施工人員從著火點附近經過，只是小火，兩處火點已經撲滅了。
晚上11點50分，派到立爾村的隊員也抵達山頂，並用對講機反饋信息：對面的田火山發現濃煙和明火。
立爾村指揮部
與遇難消防員匯合 互道“注意安全”
當晚，雅礱江鎮上領導安排村裡組織撲火人員，“把乾糧和棉被準備好，凌晨4點鐘在立爾村村委會匯合”。
凌晨4點，大部分如果人員抵達立爾村村委會。
約5點半，王鑫帶著50多人的隊伍，率先向立爾村的山頂出發。
“山上路很陡，前面一段，車輛可以走，後面一段，只能摩托車走，還不能載人，路只有三四十公分寬，旁邊就是懸崖”。
經過長達近5個小時的徒步跋涉後，約10點，隊員們抵達了第一處集結地。在這裡吃了乾糧，裝足了水，又繼續向山頂進發。
“起火的地方，並不在山頂，而是在山腰，但森林太茂密了，我們必須爬到山頂，才能看到起火點在哪裡”。
中午1點左右，王鑫率領的撲火隊員，終於抵達山頂，並與先前抵達的19名隊員匯合。
在這裡，他們明確了起火的地方，並把山頂幾處零星小火撲滅。
不久後，木裡縣消防人員抵達和西昌森林消防隊員、木裡縣林業局局長楊達瓦等人也抵達。
極度疲憊的消防隊伍，在地上躺著休息。
楊達瓦和王鑫交談起來。王鑫告訴楊達瓦，自己是雅礱江鎮的武裝部長，以前在唐央鄉工作。
楊達瓦告訴他，自己也曾在麥日鄉當過武裝部長。
王鑫回憶，“當時的楊局長看起來很輕鬆，他是常年跟火災打交道的人，他不緊張”。
隨後，楊達瓦向在場人員傳達了指揮部命令，讓大家下山尋找水源地和安全的地方休整，次日一早打火。
下午5點20分，在確定山頂沒有明火，裝備、物資足夠了，王鑫帶著50餘人的隊伍，沿著他們所在的小地名“燒香樑子”的山脊左側，向山下出發。
楊達瓦及西昌森林消防隊員，則從山脊的右側向山下出發。
出發前，雙方還彼此叮囑，“要注意安全”。
吞噬消防員的大火 像汽油瓶爆燃一樣
“走左邊路途要短點，但是更陡峭、危險，走右邊要平坦一些，消防隊員揹著各種裝備，只能走左邊。”王鑫說。
就這樣，兩支隊伍，沿著山脊的一左一右，分別向半山腰出發。
“我們往山下走的時候，我又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們，他們需要繞過一個小山包，再找路往下。”
王鑫回憶，從下面往上看，消防隊員的隊列很整齊，一切有條不紊。
“那是我看到他們的最後一眼。”王鑫回憶，繞過山坡後，雙方都看不見了彼此，他和50多個隊員繼續往下。
約莫半小時後，突然，一陣微風吹過。
“不是大風，是微風。風一吹過，身後的山脊瞬間被大火包圍，火苗躥起幾米高。”
王鑫形容，“就像用打火機點燃正在噴霧的氣體一樣，就那麼一兩秒，整個山樑就看不到了”。
熊熊燃燒的大火，一步步向王鑫及50多個村民逼近，“臉烤得生疼”。
“快點跑！快點跑！”幾乎同時，王鑫就和幾個村民都喊了出來，所有人都朝側面或者側下方跑去。
“根本沒得路，只有抓住竹棍、樹枝逃命，我後來乾脆一屁股坐下去，順著草向下滑，也不曉得滑了好久，撞到一棵松樹才停下來。”
稍微安全了，王鑫開始招呼村幹部清點人數，山上山下的點完，全部安全。
村民自發到指揮部為救援人員做飯
來不及休息，一隊人又手忙腳亂地開始朝安全地帶奔。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左腳被撞傷了，一點感覺都沒有。”王鑫說，等到了安全地帶，手機有了信號，他馬上給鎮領導打了電話報告情況。
此刻，他也不知道從另一側下山的消防隊員和楊局長等人已經被大火吞噬。
“直到連夜趕到村委會，才得知他們失聯了，第二天才確認他們出了事。”
“哎……我不曉得該咋說，我和那些消防員雖然不熟悉，但我們畢竟頭天剛見過面，畢竟在一個火場。”他搖搖頭，“想想都心痛，全是年輕小夥子”。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封面底稿】創作，在封面新聞和今日頭條獨家發佈，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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