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1 邵傳金:草根三叔|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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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傳金:草根三叔|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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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傳金:草根三叔|短篇小說

三叔不是我的本家。只因他與父親同輩,在他家排行老三,我便叫他三叔。

三叔當過兵。他有一個哥哥在我們鄉政府當副鄉長。復員那年,他哥哥利用自已關係把他弄到鄉土管所幹臨時工。那時的三叔年輕英俊口才也好,又有個我們農村人人羨慕的工作,加上有背景,遲早會吃公家飯,在我們村子裡成了好些姑娘暗戀的對象。上門說媒的人絡繹不絕。可三叔一個都沒相中。原來,在小學教書的二嫂給他介紹了一位朱老師,與三叔對上眼了。

朱老師是位民辦教師,人長的漂亮,特有氣質,與三叔也算門當戶對。可朱老師父母一聽說自家女兒談的是位在政府上班的臨時工,就不願意了。不光不願意還極力反對。主要是嫌棄三叔沒份正式工作。可三叔有他驕傲的資本:一、他是位退伍軍人,還是個黨員;二、口才好,個人素質過硬,做事有魄力;三、佔著哥是副鄉長,轉正式工是遲早的事。比起朱老師的民辦教師身份,講背景還是要強一點點的。加上三叔那抹了蜜口若懸河的嘴,徹底把朱老師迷住了。

三叔會來事,遇上星期天,定會買上朱老師喜歡的吃食拎到學校。那時候的學校,老師們都不是公辦教師,碰上星期天,都趕緊回家侍候莊稼,侍候老婆去了。於是空蕩蕩的學校就只有校園裡筆直的白楊和油綠的雪松,還有孤零零的教室。單身的朱老師離家百里,來去極不方便,看著校園裡飄落的落葉和翻飛的紙屑,寂寞如鬼一樣麻纏過來,讓她孤單寂寞膽情害怕。三叔這時就會拎著可口的水果零食過來。瞬時,朱老師原本黯然的眼神一下有了神采,整個人變得又精神又淑女。三叔不光帶吃的喝的,一些女生喜歡的時興化妝品小皮包圍脖髮卡……也一併買來。這種幸福和甜蜜讓朱老師忘記了爹的咆哮孃的嘮叨。她感覺時光靜好而又美妙,身心的愉悅又讓她發現,雪松的枝椏都疑似一對對戀人,而高高的白楊是深情的月老,翻飛的落葉就是無聲的情話,而喜鵲的嘰喳猶如未來幸福的音符。朱老師被三叔的執著和真情感動著,明白了勇敢這個詞就是為她而造,似專鼓勵她衝破這些封建藩籬的。朱老師真的為了愛,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三叔。

與朱老師結婚時,三叔家裡是幾間土牆黑瓦,在我們農村也算條件較差,可朱老師沒一句怨言。結婚第二年便生了個胖小子。小家庭也算和樂美滿。

那時的三叔,買了我們村子裡第一臺小型摩托車。每天早晨乾淨整齊的騎著他的摩托車穿梭在村子與鎮子之間的公路上,儼然一位幹部的形象。那些沒能把女子嫁與他的莊戶人家,免不得後悔和嘆息。不是怨自家女子姿色不如人,就是後悔沒出大幹部這樣後臺,讓人瞧不上眼。

幸福的生活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幸。新一輪鄉政府機構改革之風颳來,不亞於一場寒冬。鄉政府閒雜人員多,造成機構臃腫,人浮於事,裁員成了當仁不讓的話題。

三叔在單位雖是臨時工,業務能力在單位決對是棒棒的,只是少了一紙正式員工的證明。他心想,再幹上一段時間,找機會請上級領導吃吃飯,等把正轉了,自己也算洗盡泥腿子了,也好光明正大的到丈母孃家風光風光。

好主意碰上個壞算盤。政府裡幾十雙眼睛都盯著三叔的哥。他哥是副鄉長,精減也應從副鄉長家開始呀。副鄉長找到三叔,很難為情的說出了他的苦衷。原本自信滿滿的三叔一聽,傻眼了。他以為政府不會裁他,因為單位業務就他一人內行。可現實撞破了夢想,單位離了他不能轉的理一下被無情的現實擊碎。事實就是單位必須裁人,裁的還必須是他。三叔氣得怒目圓睜眉發暴豎,又無可奈何。這是政策,誰也改變不了。三叔首當其衝成了砧板上的“肉”。他完全有資格留下來,可他是副鄉長的弟弟,沒法子,只好拿他開刀。三叔隨即又回到家成了農民。

三叔在農村種地,他也算農民中的佼佼者。莊稼被他侍候的像漂亮的女子,有模有樣。村裡組織檢查,經常到他那兒學習參觀。村支書一看,不能埋沒人才,便叫他當了生產隊長。

生產隊只七八十戶人家,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修橋補路水利建設計劃生育財務管理,沒哪一樣省心的。三叔不愧當過兵,有軍人雷厲風行的作風。上來就把生產隊裡幾條沖沖窪窪不通的路全修通,緊接著又趁冬天大搞水利設施建設,把隊裡不蓄水的堰塘全都修茸一新蓄上水,以備來年天旱好用。

最棘手的還是生產隊電工亂收費的問題。他掌握實情後,直接讓生產隊的電工下崗。這個人可不好惹,是村支書的小舅子,平時飛揚跋扈慣了,根本不把三叔放在眼裡。三叔多聰明呀,挨家挨戶把電工收費情況一統計,又到電站查上交的電費,再把他收的人情電關係電亂罰款的情況一彙總,報到村支書那兒。

電工還在做春秋美夢,等見到村支書甩出的罪證,他一下啞了。

晚上,他拎著好煙好酒去找三叔。三叔一聽是他聲音,息燈不吱聲不開門。

電工無奈,只好主動下課。一時,贏得村民讚譽。

可這個生產隊長,三叔剛乾了一年多一點,鄉城建所所長又找到他,聘請他到城建所上班。

三叔本不想去,所長信誓旦旦說,這是所裡請他,與他副鄉長哥哥無關,並保證在他任期內把他轉為正式工。三叔原本在村裡也有好前途,由於他工作出色,村支書準備在他退休前讓他接替村支書這個位置。沒想到禍不單行福雙至,在徵求了朱老師意見後,權衡利弊感覺這是一個離開農村的跳板,家裡兩個大人,沒一個是正式工,實在是說不出口。隨著孩子漸大,家裡各種花費也增多,上班總比種地強,三叔又一次選擇了上班,當他半工半農的臨時工幹部。

朱老師在學校也很努力。在帶孩子的同時,不光把教學任務完成,還努力報考函授大專。後來上面來了政策,到武漢脫產學習兩年後再回來上班,即可轉為公辦教師。朱老師聽說後,半是歡喜半是憂。為啥?讀書要錢啊,自家的家底,自個清楚。可三叔聽說後,卻堅決支持朱老師脫產進修,錢的事,他來想辦法。九十年代初一次性拿一萬多元現金,真不是個小數目。

不知三叔求爺爺告奶奶,說了多少好話,反正臨開學前,錢到位了。他把朱老師高高興興送到學校讀書去了。

朱老師進修的第二年,三叔帶著孩子上班,還在家種了幾畝地。並請師傅在家修了三間大瓦房。一時感動的朱老師淚水漣漣。

沒想到朱老師進修完,回到學校,成了正式公辦老師,三叔卻又一次下崗了。這一次的下崗與副鄉長無關,卻是鄉鎮合併惹的禍。按國家政策,我們鄉合到鄰鎮去了。至於三叔,一紙文件,非正式工解除聘用關係,那裡來回那裡去。三叔再次回到了想洗盡泥腿,而又沒能洗盡泥腿的農村。

三叔也沒氣餒,反正家裡田沒丟,上不成班,地還可以種。三叔在家種地,村支書便又叫他繼續幹生產隊長這個活。這時候的生產隊已不叫生產隊,叫生產組了。官復原職的三叔在組長這個職位上又開始整天忙碌。隨著國家改革的力度加大,農村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而空巢老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也越來越多,問題也隨之多起來。今天幫空巢老人解決養老的問題,明天又出現輟學兒童需要他做工作再進學堂,再不就是留守婦女家沒人乾重體力活莊稼種不上,得想辦法,不能因為沒勞力誤了一季莊稼。特別是農忙,讓他忙的焦頭亂額。

朱老師對三叔還是滿意的,儘管沒有成為正式國家幹部,只能說時運不濟,沒有趕上國家的好政策,這不怪他。可她若沒有了三叔,要想端上鐵飯碗,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這正應了一句:每個成功的女人背後,都站著一位默默付出的男人。

朱老師對三叔不滿意應是一個笑話。朱老師教的有個學生叫蛋蛋。按輩份應喊朱老師大媽。蛋蛋爸爸一直在外面打工。蛋蛋媽為照顧蛋蛋,就在家種了幾畝地。朱老師也特別照顧蛋蛋的學習,每次回答問題首先叫他。蛋蛋是個老實孩子,智力不是很好,但很努力,朱老師挺喜歡他。

生字課,朱老師在黑板上寫了個“被”字叫蛋蛋認。

蛋蛋昨天還記得的,今天一上課卻記不起來了。朱老師就啟發他:晚上在哪睡?

蛋蛋說:床上。

朱老師又問:床上有啥?

蛋蛋急得抓耳撓腮,就是想不起來。

朱老師教鞭一敲:床上有啥?

蛋蛋駭了一跳,只好把看到的說了:床上有媽。

他就是想不起“被”的讀音。

朱老師一聽,這個蛋蛋太不爭氣了,昨天才教了,今天早上一上課全忘了,氣得把教鞭又一猛敲。

蛋蛋一看朱老師生氣了,眼睛一閉又重複了一句:床上有媽。

還有啥?朱老師真生氣了。

媽上面有三伯。

這個熊孩子就是不說“被”。

學生們一聽,鬨堂大笑。

朱老師氣得把蛋蛋打了一教鞭。

這事不懷疑都讓人懷疑。蛋蛋說的三伯疑是三叔。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從這個時候起,朱老師一直懷疑三叔在外面有情人,可又沒證據。一時心裡苦悶,免不得打點小牌消遺一下時間。都說打小點打小點,賭博這種玩藝講究個刺激,時間一長,碼子就變大了。三叔總說朱老師工資不上交,沉溺打牌,每個月工資不夠賭資。鼻子說眼睛,眼晴說鼻子,互相瞪鼻上臉。三叔必竟是男人,時間一長,也懶說了。針對女人的無端猜疑,爭辯無益,一門心思幫農戶搞發展。後來這事才鬧明白,是村裡一個叫老三的單身漢搞的荒唐事。但三叔與朱老師的感情還是有了裂痕。

邵傳金:草根三叔|短篇小說

糧食不值錢了,就出現了拋荒地,出門打工的人更多。可地沒人種不行啊,三叔找村裡找鎮上。鎮領導把他一頓批,說他思想太守舊,國家在搞產業調整,問他咋想的?三叔直搖頭。鎮領導又問,糧食不值錢,豬肉值不值錢?三叔一想前幾天去割肉,還貴的不敢多買。鎮領導又問,雞肉羊肉牛肉值不值錢?三叔說,太貴了吃不起。鎮領導笑了,三叔猛一拍大腿說,懂了,懂了,糧食不值錢,我可以餵豬。鎮領導糾正他的話說,把糧食做成飼料餵豬。三叔笑了起來。又補了句,可以造酒,酒糟也可餵豬。鎮領導表揚他,思路很開闊嘛。

三叔去畜牧獸醫站找他的戰友張站長。張站長告訴三叔,他們站正跟華中農業大學合作,有批二元母豬推廣,那產的仔可全是瘦肉性的,喂大了性價比可高了,比市場上普通豬要貴很多。但有個前提,這母豬仔比市場上普通的豬仔貴兩倍多。

三叔去找蛋蛋媽說這事,蛋蛋媽直搖頭,說沒餵過這種寶貝疙瘩,不敢喂,更何況還要掏這麼多現金買,她更是不敢幹。三叔一想,還是先開個會,讓大夥都嘮嘮這事。

別看這七八十戶,可個個都有自已的鐵算盤。大夥聚一起聽三叔講糧食不值錢,用糧食養豬賺錢的事。前半節,大夥聽得興高彩烈,可後半節一提要掏錢的事,沉默不說話的有,犯嘀咕的有……總之,不能談錢,談錢都是壓力。

三叔沒法只好把另外幾位想幹又不敢幹的留下來,又苦口婆心的把養良種豬的好處細述一遍。大夥思想稍鬆動。蛋蛋媽卻提出一觀點,能不能賒一半給一半。三叔直搖頭。本身這良種豬仔推廣畜牧獸醫站一分錢沒賺,還要貼錢,老張也不會答應的。可大夥對蛋蛋媽的觀點紛紛贊成。難題一下襬在三叔面前。三叔心想,若能有這開頭,以後推廣起來會更方便,好日子也就不愁了,想想把牙一咬道,錢的事我來想辦法,掙錢了,大夥再還我。

大夥一聽三叔有法,不覺鬆了口氣。都報名,先付一半,剩下事三叔想辦法。

三叔有啥辦法?家裡先前拉的帳都還沒還清,這事更不敢告訴朱老師。

三叔去找村支書幫擔保想到信用社貸點款。村支書表面沒說啥,針對他整他當電工的小舅子一事卻耿耿於懷。他還沒開口,村支書連連搖手,他幫不了,說才給別人擔保了的,再擔保,信用社不會幹。理由充足,無法推翻。三叔沒有氣餒,直接找信用社的主任。

主任一看是三叔,老相識,但按國家政策,必須有公務員擔保。主任又強調了一句,你老婆就行。三叔一看,不求朱老師不行了,只得硬著頭皮找朱老師說好話。

朱老師一聽三叔提的事,知道他又想瞎搞,理都沒理他。

三叔一看硬的不行來軟的,偷偷把朱老師的工資卡偷來壓在了銀行,總算把事情辦成了。

後來朱老師知道後與他大鬧。三叔自知理虧,只是嘻笑。可木己成舟,朱老師也無法。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一年後,結果全出來了。這良種豬的確比土豬效益高。養了的,賺錢了,興高彩烈;沒養的,垂頭傷氣後悔不已。

三叔在部隊幹過衛生員,改行給豬看病也成了手到擒來的事。一些養殖農戶家的豬有個小災小病,把三叔當成了治病救命的活菩薩。但朱老師與他的感情越來越生份,一連幾個月都不回家。

三叔覺得爭辯無益,反正整天忙的不亦樂乎。

村子裡回來養豬的人越來越多,汙染有點大,三叔聽說上面有支持沼氣池發展政策,這是減少汙染轉換能源的好辦法,便跑到鎮上縣裡要指標。鎮裡好說,到了縣裡,結果管事的領導酒熱正酣的時候,把白酒瓶往三叔面前一放說,兄弟,一杯酒十個指標咋樣?三叔己有點醉了,不能喝了,他本身胃就不好,可一想沼氣池弄不成,一到夏天村子裡臭氣熏天蚊蟲如織……再不想辦法,子孫後代會戳脊梁骨的,牙一咬心一橫,一口氣喝了五杯,當場醉的人事不醒,嚇得大夥趕緊送醫院。

三叔在醫院住了三天,因擔心他的沼氣項目,拖著病體回到了家,結果一股修沼氣池用沼氣做飯的清潔能源工程被他搞的風聲水起。三叔有句口頭禪: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問題多。

三叔還通過戰友關係,引進一家服裝加工企業在鎮上,解決了一些婦女大姐就業問題。可朱老師一點都不看不上。覺得他再怎麼努為,也跟不上她一個人民教師的待遇。更多的是她始終懷疑三叔這麼熱心,一定有問題。經常與三叔爭吵,責問三叔,你一個草根,還想雞毛飛上天呀?三叔針對她的無端猜測火了,我是草根,可我是個有情懷的草根。

外面傳言說朱老師有一次差一點抓了三叔個現形,一時鬧得沸沸揚揚。直到兒子初中畢業去打工,三叔才辭了他付出半生的草根官位――生產組長。他覺得自己活的太累了,又不被家人理解,便出去打了兩年工。在他們兒子十八歲的時候,終於還是與朱老師離了婚。

謠言止於智者。賭氣的朱老師以為與三叔離了,三叔定會去禍害別人家庭,結果卻反轉,根本沒像她想的那樣發展。

三叔與朱老師離婚後,朋友介紹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天天與三叔在一起生活。村子裡的人眼睛都綠了。都說沒想到人到中年的三叔還會再走桃花運。這女主人不是本村的,是說話口音特柔的鄰縣的。

離婚後一直在村小學教書的朱老師知道這事,眼睛也綠了。原本以為離了的三叔再也娶不到像她那樣好的媳婦了,沒想,還能二度花開。更氣人的是來的女人不光年輕漂亮,更是對三叔千依百順。朱老師開始後悔了。便向在外打工的兒子告狀,訴說三叔的不是,後悔當初自已對婚姻的草率,想復婚。

兒子畢竟是娘身上落的肉,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何況是自己的母親。兒子回來了,看父親又給自已找了個後媽,也不言語。從屋裡走屋外,又從屋外走屋裡,嘴裡唱著: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象是多餘的……唱的三叔心煩意亂。

朱老師又時不時回來給兒子煮飯吃,讓三叔和他新交的女友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最後,三叔受不了了,那個女的也受不了了,只能忍痛分手。三叔的這段愛情因兒子參戰狼狽收場。

兒子幫朱老師打敗了外來者,朱老師又回來了,但一直沒補辦結婚證。

可這種好事沒維繫到一年,朱老師調到離家很遠的學校,再也不回來了。三叔去接了幾次,爭也爭了,吵也吵了,她就是不回家。三叔又成了單身漢。

兒子二十三歲的時候,回來告訴三叔,他要結婚。三叔說,結婚可以,把結婚證給我看。沒想到兒子從容的掏出了結婚證。

三叔一看,無話可說,只得殺豬置酒請樂隊接親朋好友按農村婚俗辦。

三叔兒子結婚那天,我沒見到朱老師。我問三叔。三叔說打電話接了她,她說她沒臉回來。

很快,三叔的兒媳給他生了個孫子。人人都盼望朱老師回來,可朱老師始終沒露面。

前年的時候,我聽妻說,三叔的兒子瘋了,我吃了一驚。

妻告訴我,三叔的兒子染上賭博,在我們鎮上把身上錢輸光了,然後又借高利貸繼續賭,結果錢輸完了,人也瘋了。三叔趕過去時,他兒子誰也不認識,唯獨認識三叔。三叔只好通知兒媳過來。

兒媳過來一看,抽了他兒子幾嘴巴,可他連老婆也不認識了。兒媳的父親一見勃然大怒,堅決讓女兒離婚。

三叔沒搭理兒媳和親家。帶著兒子在城裡醫院治病。朱老師也來到醫院服侍患病的兒子。

在醫院,患病的兒子只服三叔,誰的話他都不聽,他只聽他爸的。吃藥打針的事,醫生護士與三叔說後,三叔再安排,他兒子才肯配合治療。

相識的知心朋友都勸三叔和朱老師復婚。可兩個人總說不到一塊去。兒子病好後,他們倆又帶著兒子到兒媳孃家賠禮道歉。兒媳也很明事理,見三叔兒子病好了,發誓重新做人,看在孩子份上,就原諒了他。

三叔始終沒和朱老師復婚。

要高利貸的人找不到三叔兒子,找到三叔逼他還高利貸,三叔直接把那幾個人罵了一頓,並要報警,把放高利貸給他兒子的人直接嚇走了。

三叔後來陸陸續續又談了幾個女朋友,但一個也沒談成。聽他說,過半年肯定要出門打工。我親自去勸解了他幾次,讓他把朱老師接回來,可他卻搖頭,言外之意朱老師一直不願回來,我叫他去找朱老師,他又抹不開面子了。他懷疑朱老師與她的初戀在一起。唉,都已是爺爺奶奶快退休了,兩個人還擰著。

村子裡更多的傳言是三叔在沼氣工程沒搞成前,大夥的豬糞無處堆放,三叔叫大夥把豬糞堆在他家一荒坡窪地裡,坡地沒多遠就是他家祖墳,肯定是這臭氣壞了他家風水,才讓他家出這麼多事。但三叔不信邪,硬是堅持做了下來。

這天早晨,我扛著鍬從水泥路上去看秧田水,與在旱田邊鋤草的父親不知怎麼又聊到三叔。父親說三叔回來了,這次好象是兒子要求他回來協商與朱老師復婚的事。最重要的是,三叔說去外地打工是假,去外地考察新農村的建設和土地流轉是真。據說,三叔這次一回來,就去找了村書記,說是要承包村裡的一些土地種什麼進口水果,貌似動作又不小了。

村子一片空靈寂靜。空氣香甜溼潤,布穀鳥和其它不知名的鳥雀在藯藍的天空中飛翔鳴叫。

聽父親講著,望著旱田邊瘋長的,己快半人高玉米,以及近郊田地裡油綠油綠的秧苗。在嘩嘩的流水聲中,我陷入了沉思。

邵傳金:草根三叔|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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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傳金近照

邵傳金,筆名邵傳京,湖北省宜城市劉猴鎮新壋村人。自由撰稿人。曾發表中篇小說《帽子在上》、《老五就是高興》、《有棵樹,很性感》,短篇小說《毒誓》,非虛構作品《一位農民工給兒子的信》、《我不是騙子》、《我是農民工,這個春天我過得很糟》,散文《無忌青春,無悔年華》、《玉兔灣,我夢想的村莊》等。現供職於某互聯網企業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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