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八年,李滄東導演拿出這部《燃燒》可謂誠意滿滿,在戛納電影節更是拿到3.8(滿分4)的戛納場刊有史以來最高分,Indiewire,《衛報》,《綜藝》紛紛獻上四星以上的高分,有外國媒體直接在推特說,“如果這部電影不拿大獎,那麼評委們都瞎了”。可見《燃燒》確實代表亞洲電影在戛納火了一把。
電影的節奏是很慢的,就像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坐在你對面,慢慢地、緩緩地在述說他的一生。這種感覺是一種詩意的美感,與傳統懸疑環環相扣的燒腦不同,更像是一杯茶,初嘗未覺其味,但飲後卻是醇厚綿長的。
改編自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庫》,電影前半部分沿用原著,是整個故事的開始,後半部分為導演的創造。村上的原著文字充滿了曖昧和神秘的語調,這點想通過電影表現出來本身難度就不小。
電影的開始是一位普通的青年李鍾秀在送貨中遇到童年的好友惠美,兩個人一見如故,晚上一起喝酒,在這裡導演通過惠美學習啞劇將“不是要想著存在的感覺,而是要去想你需要它的感受”,這一題眼表現了出來。吃過飯惠美拜託李鍾秀照顧她養的貓,因為她想去非洲看看,在這之後李鍾秀幾次過來喂貓,但卻從未見過那隻貓。
一個月後惠美回來了,鍾秀去機場接她卻發現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陌生人,她介紹說這個本,是被困機場時認識的。三個人晚上一起去吃飯,期間鍾秀問本是做什麼工作的,本的回答是“玩”,沒有什麼具體的工作,對他而言玩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玩。
之後三個人經常見面,本介紹他的朋友給他們認識,惠美對認識本所帶來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喜歡。本只比鍾秀大幾歲而已,但他不需要工作就能住在江南的豪華公寓,開著保時捷。這一點讓鍾秀很是費解,他稱呼本為“蓋茨比”,神秘而不可知。
一天下午慧美和本來到鍾秀家,惠美看到美麗的夕陽想起了很多,還說小時候不小心掉進過枯井裡,還是鍾秀救的她,但是對此鍾秀卻一點不記得了。之後惠美情不自禁地脫掉上衣,赤裸著上身在夕陽下舞動雙臂,絢爛而唯美,這段導演拍得很有詩意。
鍾秀在和本聊天得知本很喜歡燒廢棄的塑料棚,每隔兩個月便要燒一次,他喜歡燒掉這些沒有用的東西。對此鍾秀很是費解,本還提醒他說又到燒的時候了,這次他選了離鍾秀很近的地方。在鍾秀告訴本說他很喜歡惠美時,本聽完卻只是在笑,這讓鍾秀很是憤怒。
惠美失蹤了,鍾秀怎麼找也找不到,同時他又每天去家附近看有沒有被燒的塑料棚,他跟蹤本卻發現他又開始和別的女孩子見面,一切與他之前對惠美的方式一樣。他去惠美家找她,家裡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不像惠美的習慣,行李箱也在,她也沒出去,而且家的貓不見了,這更讓鍾秀覺得奇怪。
同時他開始調查看惠美所說的那口枯井是不是存在,可問到最後也是沒有準確答案。但他跟蹤本卻被本發現,他問本有沒有燒塑料棚呢?本的回答是燒了,可是鍾秀這幾天一直在留意他家附近的塑料棚,並未有被燒的。本邀請鍾秀去他家,在他家鍾秀找到了惠美之前帶著的腕錶,還發現本的家裡多了只貓,他用惠美貓的名字叫它是時,貓竟然跑向鍾秀,這一切更讓鍾秀覺得不可思議。
同時鍾秀還得面對即將坐牢的父親和表面來見他卻來要錢多年未見的母親,面對這一切鍾秀選擇了殺掉本來燃燒內心的怒火。故事的最後已經到冬天了,可惠美還是沒有找到。鍾秀殺死了本並連同自己身上全部的衣服一併燃燒,電影在這場大火中結束了。
整部電影將近兩個半小時,但故事就這些,可以說這樣的電影看過一定要不斷琢磨,一遍又一遍想電影的細節會覺得這部電影所指的並非只是懸疑那麼簡單。
首先是這裡的燃燒,他並不是字面的燃燒而是指內心發洩的方式,對於本來說他是上層階層的代表,擁有豪車豪宅,也能有很多朋友陪伴,但他並不滿足這種生活,或者說這個根本滿足不了他的內心,他需要燃燒,燒掉在社會上沒有用的人或物,這樣他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惠美對於她來說只是當時的目標,他是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燃燒,對於他而言這個世界就是用來玩的。
而對於鍾秀來說他代表的是社會的底層,他是沒有辦法掙脫現實對他的壓力的,父親因自尊心太強不肯屈服而被判坐牢,從小拋棄他的母親來找他竟然是為了錢。在遇到本之前或許他覺得生活就是這樣,他覺得可以憑自己的努力去改善的,他愛好寫作也有自己的夢想,可偏偏就讓他遇到了本,一個只大他幾歲卻擁有他一輩子努力都不一定能擁有的東西,而且本是那樣優秀,待人隨和,與人親近,沒有富二代的架子,即使去他家吃飯他也親自下廚,吃完自己收拾。鍾秀在面對他時是一種無力感,本就像水一樣讓他無從下手。
當得知本喜歡燒掉一些在他看來沒有用的塑料棚,那一刻鐘秀本能地想要阻止他,但很可惜他沒能阻止本繼續燃燒。而對於本來說沒用的恰恰是鍾秀最珍貴的。
對於本的燃燒一位豆瓣朋友這樣說道“這是一種對於表象的存在式反叛,他要通過創造燒倉房這個破壞社會規則的過程來實現一種真實感,只有這種有形式感的破壞才能讓自己滿足。“燒倉房”是一個過程,破壞規則所具有的毀滅性是一種生命力,同時也是遵循他所提到的“自然道德”,倉房所帶有的自然性和資本世界距離很遠。資本世界是一個侵佔人類主體的過程,人們的自我被一些難以被看見的規則或是實體所佔有”。
可以說這也是村上小說對燒倉庫意想最貼切的表達。
李滄東導演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不管國家、階級、宗教,現在的人們都有著各自憤怒的理由,其中年輕人的憤怒特別成問題。韓國社會的兩級分化現象很嚴重。青年一代正忍受著很多難題,特別是因失業而引起的各種問題。面對不見好轉的境遇,他們失去了所有期待,但怒火又無處可洩,他們的內心被無力感深深地籠罩著”。
這樣的問題在我國同樣存在,社會階層逐步固定,新的年輕一代找不到向上的奮鬥渠道,內心的怒火也得不到燃燒,對於這一點我想是共通的。電影中對惠美家的選擇就很是貼切現實,這些來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住的地方狹小侷促就不說,甚至連陽光這樣的自然事物也要靠對面大樓反射來獲取,每天需要靠好的運氣才能獲得那一點點。
電影的最後是在冬天,鍾秀把本約出來殺掉後脫掉了自己全部的衣服,在寒冷中走向卡車,那一刻的就像對世界妥協認錯的小孩,他不希望自己再沾上任何一點不好的。他的燃燒是想讓自己迴歸正常,但在現實看來這樣的犯罪行為又把他引入了另一個深淵中。
電影中鍾秀一大早就在住的附近跑,他想要阻止本燃燒塑料棚,可週圍的大霧又能讓他看多清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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