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6 恩愛3年男友從不帶我去他家,瞞著他偷偷跑過去卻撞上他大婚

恩愛3年男友從不帶我去他家,瞞著他偷偷跑過去卻撞上他大婚

在人間通往冥府的地界上,其實不只有奈何橋和孟婆,還有我——黃泉路上的第一道關守關人。

我叫泉引,不知何時生,亦不知去時途,惟守陰陽間,常駐生死瞬。

在我的手中有兩盞燈,一盞照魂西去路,一盞助魂望鄉音,過往的生魂只有兩盞燈盡滅,方可入奈何,踏輪迴,也就是世間常說的“人死如燈滅”。

千萬年來,我於黃泉旁,迎送生魂無數,不為得道亦不為輪迴,只為尋求一個真相……

1

在冥府提及我,所有的鬼差幾乎無一例外地會豎起大拇指,道一句:“泉引姑姑,人美心善,性格好!”

卻只有一人相反,只要她聽到我的名字,便會破口大罵,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搭檔——孟婆。

孟婆樣貌如同小姑娘,其實年紀早已老到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所以本著“倚老賣老”的原則,便有些不講道理。

譬如,有些被鬼差抓來的惡鬼,原該送去酆都讓冥王處置,她卻偏偏繞開我,直接喂其喝下孟婆湯,然後再一腳踹入輪迴。

得到消息,我怒氣衝衝地去找她,“孟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犯了冥府的大忌,是要被革職的?”

聞言,孟婆便會揚起自己那張欺瞞世人的娃娃臉,冷笑道:“我本來就不想幹了……”

每每這個時候,我便會立時託牛頭捎口信去酆都,“速速告知冥王,孟婆又不想幹啦!”

之後用不了多久,冥王便會令鬼差前來給孟婆灌下一碗她自己熬製的孟婆湯,然後,她就又能在奈何橋上安安靜靜地盡忠職守,直到再一次犯同樣的錯誤……

本來,我和冥王配合得天衣無縫,理論上孟婆在一次次的遺忘中,對我應當是“如若初見”的,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她喝了孟婆湯,什麼都忘了,卻只要一看見我就會指著鼻尖破口大罵:“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叛徒,冥王的走狗!”

我故作淡定地問她何出此言,她眨了眨眼,茫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們天生不和。”

中元前夕孟婆再一次犯了錯,冥王照例命鬼差前來給她灌碗孟婆湯,可是由於掙扎過度,一碗湯灑了大半,我在旁邊看得著急,索性一挽袖子顧自盛了一碗,捏著孟婆的鼻子便灌了下去。

結果就是湯灌得太多,孟婆不僅忘記了想要不當鬼差的事情,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於是冥王不得不派人將她接去酆都進行再教育,而我為了彌補過錯,便留在了奈何橋上,暫代孟婆之職。

後來我也曾想如果不是因為這段公案,大約很多事情就不會變成那番模樣了……但這世上無論陰陽,又哪裡有“如果”一說呢?

2

代替孟婆上任的第一日正是中元節。

七月十五日鬼門大開,人間共賀盂蘭盆,與此同時,也是冥府最忙碌的時候,不少惡鬼趁著這一日管理得鬆懈偷偷跑到陽間,為非作歹,所以屆時各路無常紛紛出動,竭力追捕在逃惡鬼。

等到中元節過後,鬼門一關,冥王自會對逮捕惡鬼有功的無常們論功行賞,據說若是年年功績卓著者,冥王將親自奏報天君,洗去他的冥籍,擢升天位,一旦如此,那麼就等於是脫胎換骨,真正地修得正果了。

正當我暗自為不能到陽間掙一分功績而遺憾的時候,忽見奈何橋上一個閃電劈過,隨即憑空出現一位金甲神君,但見他滿臉怒容地瞪望著我道:“冥王何在?”

我笑著朝那神君打招呼道:“神君少有來冥府,想來不知這裡乃是黃泉,冥王貴為酆都之主,怎麼可能在這裡?您走錯了。”

那神君聽言並不買賬,手中金戟一揮,指著我道:“中元節鬼氣翻湧,最是該嚴密把守,可本君一路過來,卻發現黃泉路口的助魂燈全都滅了,而且半個鬼差不見,你們冥府眼裡可還有天君?”

我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那助魂燈須得我在才可燃起,如今為了孟婆這一段公案,誰還顧得上?何況這兩日負責拘魂的鬼差都跟著無常們去捉惡鬼、掙功績去了,哪裡還會有生魂入境?”

神君上前幾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是助魂燈使,泉引姑姑?”

我點了點頭,狐疑地看著他,“神君認識我?”

神君搖頭道:“本君的意思是說能在黃泉看到泉引姑姑,想來這冥府管理還不算太過鬆散……”

“神君來此到底有何貴幹,就別繞圈子了。”我跟他周旋得有些疲憊,索性便不再裝和善。

他見我態度驟變也不以為意,語氣反而越發恭謹起來,“姑姑有所不知,近來因中元節之故,鬼氣翻騰,竟有新鬼順著天河闖進了紫微大殿,驚了天君聖駕呢!”

“什麼?”我一驚,冥府有規定,但凡有罪責的生魂滯留冥府,便會流入鬼道,而新鬼入地獄都是單獨關押的,看管嚴格,沒有什麼機會擅自跑出去,這如今跑出去就算了,還跑上了天?

“那新鬼現在何處?”我慌忙詢問,如果新鬼衝撞了天君,冥府的確有推脫不掉的責任,一想到遠在酆都的某人,我便忍不住擔憂起來。

“新鬼已被懲治,姑姑不必掛懷。”神君輕描淡寫地說道,隨即又道,“此次前來原是天君有命,讓小神詢問一下,看看冥府可是出了什麼事,竟會讓新鬼跑出地獄。”

我略一沉吟,也覺得事情似乎並非偶然那麼簡單,遂揚起衣袖在黃泉上方設下一片結界,以防止有生魂擅闖,隨後方道:“那就有勞神君隨我去地獄走一趟吧!”

神君一愣,“姑姑不是該去酆都請示下冥王?”

我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必了,我知道癥結在哪裡。”

3

冥界的地獄在黃泉的最深處,有黑白兩路無常看管,其間瘴氣繚繞,置身其中,神人莫辨。

“今日怕是無常們全都去了陽間追討惡鬼,神君若是不著急,我們便在此處等上一等。”我領著他走到地獄門口,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無奈地提議道。

哪知話音方落,便見不遠處的霧瘴內有尖頂白帽緩緩晃動,在其身後是一片尖嘯鬼嚎,我大喜地叫道:“真是巧了,可是白無常押著惡鬼回來了。”

聞言,遠處的白影已朗笑開來,“這鬼節一到,連地獄的風向都變了,竟不知這是哪路仙風把黃泉第一美人泉引姑姑都吹來了?”

我無聲地笑納了他的奉承,轉頭道:“我此次前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瞧,今日這風不光吹來了我,還將這九天上的神君都吹下來了。”

白無常說話間已走到我們面前,但見他望見我身側的神君後,一張臉變得比他的帽子還要白,“姑姑所為何事?”

“敢問無常君一句,這地獄鬼氣翻騰,不知跑出去多少?”我笑看著他問道。

白無常回望著我,四目相接,我眼神堅定而強硬,他卻是飄忽中透著不甘,猶疑再三後,終是嘆了口氣艱澀笑道:“姑姑一來,我便知道瞞不住了,白無常願聽姑姑處置。”

一旁的神君同我對視一眼,我揚了揚下巴道:“無常君抓了這麼多惡鬼回來,想必功績不小啊,我若是沒記錯,近幾年的中元節,你可都是表現突出。”

白無常抿唇垂下眼簾,他無聲地揮了揮手中的哭喪棒,身後惡鬼便化作一縷青煙鑽入地獄深處。

我嘆了口氣,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原因,正所謂天下熙攘,皆為名利,人間如此,這冥界也是如此,比起做一個暗無天日的鬼差,能夠有機會升上九重天,哪怕只做個南天門的守門官,也是好的,所以中元節這一日成了所有鬼差的機會,只可惜地獄森嚴,能夠鑽空子的惡鬼並不多。

當狼多肉少、功績不夠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便會有人另闢蹊徑……

白無常大概是求功心切,便利用自己職位之便,於中元節前夕偷偷打開了地獄大門,放出大部分的惡鬼,然後到了正日子再出動去抓捕……他私自放的惡鬼,自是知道他們逃走的方位,抓起來便又快又準。

本來這樣監守自盜的把戲,三界都難避免,上頭管轄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譬如在人間,掌管鹽漕的父母官偏偏販私鹽,藉機謀取暴利,又譬如地方官員一面煽動流民鬧事,一面向朝廷申請撥款賑災,從而不僅能吃私還能彰顯功績……只是這些事情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相安無事,一旦哪裡出現紕漏,便到了該還賬的時候了,例如,此時此刻的白無常。

“你可知因為你的妄為,害得整個冥府都要跟著遭殃?”我嘆了口氣,“你是自行隨這位神君去酆都請罪,還是我喚鬼差來將你押去?”

“姑姑——不要!”白無常忽然跪在我的腳下,“姑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不要將我送去酆都。”

我冷笑出聲,“你這話說得真是有趣,我有什麼資格處置鬼差?不送你去酆都,難不成要我和這位神君一起包庇你?”

“姑姑,神君……開恩,我不能去酆都,否則冥王定會將我打入地獄,即便不打入地獄我也再無機會升上仙位了。”白無常越說越激動,整個身子幾乎都在顫抖。

一直未曾出聲的神君聞言終於忍不住譏誚道:“這冥府還真是人才輩出,都到了這節骨眼兒,無常君還想著要昇仙呢?”

“你雖然是鬼差,但到底一身修為,於冥界也是數一數二的神君,何苦鋌而走險?安安分分熬個幾十萬年,還愁不能升遷麼?”我自打來到黃泉便認識了白無常,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心中未嘗不惋惜。

哪知他卻低笑出聲,“這冥府升遷慢得讓人絕望,幾十萬年……於姑姑這樣超脫的仙子來說自然不算什麼,但是我卻……等不下去了。”

我“哼”了一聲別開了頭,低聲嘀咕道:“我哪裡超脫了?我只是……算了,你這麼想要上九重天去,究竟是為了仙途還是別的什麼?”

4

白無常被我問得一愣,頹然跌坐在地面上,“我是一定要上九重天的,一定……”

我眯著眼睛看向他,他身後是濃濃的霧靄,瀰漫盤旋在黃泉上空,彷彿一條條蜿蜒的灰蟒重重壓在他的脊背之上,壓得他再直不起身子。

突然我懷中的助魂燈發出劇烈的鳴動,似乎極不安穩,遂將它們取了出來,那燈一遇陰風便立即自行燃了起來,火焰“滋滋啦啦”,足足躥起四五寸高。

“這……此處並無生魂,何以會無故亮燈?”我皺著眉頭查看手中的寶燈,然而卻發現並無異樣,頓了頓這才看向呆坐在地上的白無常,“你入冥府的時候……執念未去?”

白無常苦笑道:“那時候,姑姑還不曾來黃泉,又有誰去我執念?”

我將寶燈湊近了他,果然燈焰越發明亮起來,只得回頭對被我冷落多時的金甲神君道:“還請神君稍後,白無常在送酆都之前,還要了一了陳年舊事,這是我的職責。”

金甲神君意外地點了點頭,“姑姑請便。”

我將寶燈擺放在地上,屈膝蹲下與白無常保持平視,“若有生魂對陽間眷戀,則望鄉燈不滅,若生魂不願投胎,則西去燈不滅,你兩盞燈都燃著,所執為何?”

白無常不語,一雙飽經千載風霜的眸子裡一片絕望,我繼續道:“既然如此絕望,何苦牽掛?你在冥府作了這麼久的鬼差,還沒參透人生的八苦麼?”

白無常依舊不肯開口,一雙絕望的眼裡卻是隱隱泛著至死不渝的執拗。

我起身托起望鄉燈,隨著手中光圈一點點擴大,看到時光流走,四季更迭,海棠林深之處有少年打馬仗劍踽踽獨行。

卻見少年將馬拴在林子邊上的一株樹下,隨即便坐在了一塊背陰的山石旁……

“阿曼,阿曼,你瞧我說話算數吧?我說過一從臨安回來就來看你,連府都沒顧上回呢!”少年支著下巴笑意盈盈地自言自語道。

“七哥,半月不見你瘦了不少,可是此次出門太過辛勞?”忽然有女子的聲音響起,軟糯清越,讓人聞而忘憂。

少年也不驚奇,繼續答道:“趁著年輕多積累些經驗也好,日後可以幫爹爹多多分擔一下,你呢?有沒有乖乖的,可曾因調皮又出來嚇人?”

看到此處,我忍不住望了一眼白無常,但見他星眸溼潤,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樣,“和你說話的可是那……”

白無常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光圈,順著他的視線我這才發現,少年的身旁原是種了一株極其不起眼的小紅花,沒有枝葉,連花瓣也都掉落得只剩下零星的一兩片了,可就是這樣的一株花,偏偏又散發著勃勃的生機,在如此背陰的地方仍舊鮮豔奪目。

那朵小花晃動著僅存的兩片花瓣說道:“當然沒有,我也是說話算話的,我答應你了,再也不嚇人,便不會了……”

少年聞言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看得有些怔愣,腦海裡不知怎地蹦出“明眸皓齒”四個字來,心中亦知,這好看的少年大概就是白無常的前世了,“無常君鍾靈毓秀,為何到了這冥府偏要以這般猙獰的面目示人?”

5

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正準備繼續施法,耳畔卻傳來白無常幽幽的話語聲:“除了阿曼,我為何要在乎別人?”

“啊?”我一時沒明白,捉摸了下,不由地紅了臉,“原來你的執念便是來自阿曼?那隻半死不活的花妖?”

白無常點了點頭,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回憶,他索性親自開口說了下去:“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正在施法迷惑過路人,幸好我自幼略懂一些術法,識破了她並不算高明的障眼法。她露出了本來面目,卻是一株將要枯萎的小紅花……”

白無常越說,臉上的神情越是溫柔,我索性熄了望鄉燈,耐心地等著他的故事……

他說,他的前世是個商人,姓謝字必安,家中排行第七,洛陽人士。

那株小花叫阿曼,生於子夜,獨孕天地之靈,卻因度劫失敗,落在海棠林中,奄奄一息。

謝必安蹲在阿曼的面前,輕聲詢問:“你為何要害人?”

阿曼擺了擺僅剩的花瓣,小心翼翼地答道:“不敢害人,只想借些路人身上的精血養傷,苦求無門,這才施法設下霧障,阻住他們的道途,事後我自會將他們放行的,絕不害人性命。”

“你可知你這樣做,那些著急趕路的人會因此耽誤很多時間,若是遇到膽小的,更會嚇壞人家……何況,你借人精血,卻並未徵得人家同意,這便是為惡了。”謝必安伸手摸了摸阿曼的花瓣,循循善誘地說道。

阿曼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並不想為惡,但是天雷將我的根莖劈斷了,若無精血澆灌,到不了冬日,我便會潰爛而死。”

我忍不住插話道:“你可是用了自己的精血灌溉了她?”

白無常抿了抿唇,雖沒有回答,卻是默認地點了點頭。

我無奈地苦笑一聲,“你以血澆灌她,她對你自會從此刻骨銘心,尚未化作人形,便動了凡心,哪裡還能修成正果?這也便是為何道法講究不可動凡心的緣故,血養的法子更是修道者的大忌……”

白無常以手捶地,“是我害了阿曼……”

“她尚未幻化人形,你對她……”我頭痛地撫了撫額角,“枉我於黃泉站了這許多年,這般相戀的還是頭一次聽說。”

“並非姑姑所想那般。”白無常搖了搖頭,“那段日子我只要身在洛陽,便會每天去海棠林看她,與她說話,一方面憐她孤弱,一方面也是怕她調皮再次施法嚇到路人。”

他每七日便以自己的精血灌溉阿曼,時光飛逝,這一灌溉便整整灌溉了三年,然而阿曼卻依舊是一株沒有枝葉、綻放不了的殘花。

“七哥,你今日為何來得如此晚?”阿曼望著臉色十分不好的謝必安,擔憂地問道。

謝必安撫了撫她因日間落雨而潤溼的枝丫,心不在焉地說道:“無甚,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阿曼“唔”了一聲,努力地用自己的花冠蹭了蹭他的大手,“七哥,那日後你可不可以來得早一些?”

謝必安沉吟良久,方艱難地說道:“最近怕是不能日日來看你了……”

“啊?”阿曼驚慌地發出一聲喟嘆。

謝必安誤會了她的意思,趕忙道:“但是你放心,每七日一次的精血我定會為你準備好,無須擔心……我只是家中有些事,抽不開身……”

6

我點點頭,感嘆道:“若是就此斷了也好,你們終究是殊途……”

白無常不曾理會我的感慨,繼續道:“我家是做繡莊生意的,因祖蔭,加上幾代人的努力,算是洛陽的老字號了,於是便有小人嫉妒,暗中陷害,將原本要運送京城的刺繡用糟布偷樑換柱,幸得大哥在碼頭驗貨發現了,趕緊攔截下來,否則一旦入京,謝家滿門都難逃欺君的罪責……然而即便如此,交貨日期逼近,謝家又哪裡有時間再弄一批一模一樣的刺繡來?那段日子幾乎是我生而為人的十幾年裡最灰暗的……”

謝必安再沒去過海棠林,日日守在繡莊裡,監督繡娘們趕工,同時又發動所有能聯繫到的人脈,加量運送綢緞過來。

謝家一時間人人自危,除了本家子弟,很多務工之人眼看著工期鐵定延誤,繡莊在劫難逃,便陸續收拾行囊前去請辭。

謝必安仁厚,雖然知道這樣只會讓繡莊雪上加霜,卻依舊同意了。

就在距離交貨期限的最後三天裡,繡莊裡最後一個繡娘也請辭離去了,謝家老爺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六個哥哥慌忙回家照看,空蕩蕩的繡莊裡只剩下謝必安一人。

他想,六位哥哥心裡也清楚,謝家的劫難是過不去了,所以全都默契地選擇了回家盡孝,就像謝三公子說的:生死雖事大,卻大不過骨肉相依,命該如此罷了。

可謝必安卻並不苟同,年少氣盛如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旁人黑了心肝做出這種惡行,卻能在暗處欣賞謝家的笑話?這些惡人就不怕遭報應麼?

身後的繡架忽然發出“吱呀”的一聲,謝必安下意識回身,卻見一紅衣女子坐在繡座前,見他望向自己,便笑道:“七哥無須煩惱,刺繡我也會,且又快又好,定不會誤了交貨期限。”說著,女子便伸出蔥白的細指,飛針走線起來。

謝必安因略懂術法,一眼便看出女子並非普通人,又見她是出於好心幫自己,便沒有阻攔,遙遙作了一揖,“多謝姑娘。”

聞言,女子便笑了起來,“七哥,你不認得我了?”

謝必安一愣,“阿曼?”

“怎麼可能?”聽到此處,我忍不住打斷,“她連花葉都還不曾長好,如何能幻化成人?”

白無常聽言竟笑了,“姑姑說得沒錯,自是不能……直到第二日大哥叫醒我時,才知道原來不過是場夢……”

謝必安望了望赤金的朝霞,還有空蕩蕩的繡莊,忍不住自嘲一笑,“當真是走投無路了,竟會做起這般無厘頭的夢來。”

“七弟,這……這些繡品從何而來?”大哥又驚又喜的聲音傳來,謝必安慌忙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就在夢裡阿曼用過的繡架旁邊,竟是堆了十幾匹成品刺繡!

“繡法精湛,技藝超群,七弟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高人?”

謝必安忽然折身跑出繡莊,向著海棠林飛奔而去。

7

“阿曼,是你幫我的?你……可以化作人形了?”謝必安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一看到那株孤零零的小花,腦海裡就竄出昨夜繡架旁的紅衣女子,昏暗的燈光下他甚至沒有看清阿曼的容貌,只依稀記得那對白嫩的蔥指,映著細膩光滑的絲緞,說不出的好看。

“七哥,你來啦!”阿曼興奮地搖著光禿禿的枝丫,“你快說,在你的夢裡我好看嗎?”

謝必安腳步一頓,“原來真的只是個夢……不,若是夢的話,那些繡品從何而來?”

阿曼道:“七哥我現在還無法幻化人形,只有借你的夢才能施法,所以昨夜是夢,也不是夢。七哥,今晚你記得早睡,我便可以早些幫你將繡品趕出來。”

謝必安有了阿曼的幫助,真的在短短三日內將繡品完成了,運到京中,竟然得到了當朝太后的讚譽,賞了謝家繡莊“天下第一繡”的牌匾。

正當謝必安滿心歡喜地想要去和阿曼分享這個消息的時候,意外接到京城的旨意,竟是太后親自做媒,為其賜婚。

原來是看到繡品的太后在聽說是謝必安親自監督趕工完成的,對他大為讚賞,又聽聞其適婚且無婚配,便想將自己孃家侄女許配給他。

謝必安昏昏沉沉地接了聖旨,直到宣旨太監離去,他仍舊像做夢一般,大哥問他為何不開心?

他想了想,卻又說不上來。

三哥問他:“可是有了心上人?”

謝必安一怔,阿曼穿著紅衣坐在繡架前的身影在腦海裡驚鴻一現,但很快他便壓制住了這個念頭……

阿曼於夢中來找他,“七哥,你今日為何又沒有來海棠林看我?”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夢裡她可以化作人形,所以表情格外豐富,就像此時,故意努著小嘴、似嗔似怨的模樣,謝必安幾乎看得呆住,他偷偷地想,如果阿曼真的是一個女子該多好?

阿曼忽然嬌笑出聲道:“我若真是一個女子,你想如何?”

謝必安羞紅了臉,“你……”

“七哥忘了,這可是在夢裡,我既然能入你的夢,便能知你在想什麼……”阿曼笑得越發狡黠。

謝必安的臉更紅了,渾身僵硬地看著那抹火紅的人影朝著自己緩緩走來,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阿曼站在他的跟前,歪頭仰望著他,“七哥,你願意等我兩年麼……”

謝必安不明所以,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阿曼和他都不知道,有些事並不是以他們的意願出發的,特別是當聖意和家族安危聯繫在一起的時候……

8

謝必安到底還是食言了,指婚的懿旨他早已接了,謝老爺告訴他,不管你答不答應,也不管你是不是另有意中人,如果你不娶太后的侄女,謝家便是抗旨欺君。

隨著婚期的臨近,他不敢再去海棠林見阿曼,只暗中命下人將裝在瓶子裡的精血偷偷澆在阿曼的根部。

他也曾暗暗地想,如果他能遵守諾言,等阿曼兩年,會發生什麼呢?她會徹底變成那夢中的模樣麼?

他又想,三年多的日子裡,這株小花同他談天說地,無話不談,早已成了彼此最默契的伴侶,而如今卻忽然不再見面,阿曼會不會很難過呢?

終於到了大婚那一日,謝必安穿著繡坊裡最精緻的喜服,面上也掛著極其得體的笑容,只是站在門口等待新娘的他,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沒有靈魂一般。

一聲唱喏響起,新娘的轎子已到門口,謝必安被眾人推搡著過去踢轎門,然而與此同時,萬里無雲的晴空橫劈出一道閃電,隨即狂風大起……

謝必安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海棠林的方向,這麼大的風,阿曼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影響?

不等他回神,一抹紅衣突然出現在他和喜轎之間,精緻嬌俏的面容比在夢中似乎蒼白了些許,但是謝必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原題:《無常》,作者:臨江公子。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