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引擎的爆響撕破了江漢平原寧靜的早晨。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早晨八點零五分，一輛警用三輪摩托車象離弦之箭從武漢市漢南派出所內射出，沿著公路飛速地向附近的水洪口車站突駛。

車上除了兩名全副武裝的民警，車頭中還坐著一個渾身泥漿的少女，她睜大充滿血絲的眼睛，高度警惕地搜尋著從身旁掠過的人們……十多分鐘後，在摩托車駛去的方向，突然響起了幾聲清脆的槍聲……

1、十九歲的姑娘被推進了血腿之室

十二月二十九日傍晚，河陽縣沙湖鎮中幫信用社內十分寂靜。十九的女見習出納員王先榮吃過晚飯，便在辦公室裡練起鋼筆字來。

她是在本月初通過考試從農村錄取到這兒作合同工的，今天是她參加工作的第二十九天。早上，信用社孫主任和王會計要到鎮上去開兩天會，囑咐她夜晚就在王會計那兒睡覺，協助住在辦公室右側的出納員繆昌松值班。

冬天時日短，又是陰天，沒等到六點鐘天就黑了。王先榮剛開開燈，忽然聽到辦公室的門一陣響動，小王警覺地站起身來，原來是出納員繆昌松領著兩個挺隨便的年輕人走進來了。王先榮有些吃驚：小繆這是怎麼啦？信用社不是規定夜晚不能讓外人進來嗎？她想跟他說說，可又以為不過是小繆的好朋友來找他玩玩。她終於沒有說出來。

繆昌松果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出納。現在他帶來的兩個人，是來和他一起賭博的。他怕小王發現自己的不軌行為，便走到王會計寢室，打開電視機，要小王去看電視。小王說自己要練字，推辭了。繆昌松無奈，只好和同來的兩個年輕人一起，快快地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不多時，她關了燈，鎖牢了辦公室的門，一個人回到王會計寢室裡看了一會電視，便坐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住腿，繼續練起字來。

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王先榮抬頭一看，只見那兩個不認識的青年中的一個推門走了進來。小王一驚，趕忙從床上下來問道：“小繆呢？”

“他們已經睡了。怎麼，你沒看電視了？”說著，便又打開了電視。

王先榮好生奇怪：繆昌松房裡有保險櫃，怎麼能容留外人住宿呢？既然小繆和另外一個人睡了，這個人又跑過來幹什麼？她抑制住緊張的心情，對那個年輕人說：“哎，你去叫小繆過來，你們三個人在這間房睡，我到那邊去。”小王對那邊房裡的保險櫃不放心，就這樣對那年輕人說。

“你去叫呀。”那年輕人又伸過手去，將電視機的音量開到最大。

王先榮只好自己去叫。她來到繆昌松的房門口，見門開著，便連著叫了幾聲，也不見回答。小王正準備退轉身來，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麼猛地推了一下，她身子往前一竄，差點撲倒在繆昌松房內的地下。還沒等她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隻手臂早已把她攔腰抱住，另一隻手也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就在這時，另外那個年青人趕過去，關住了房門。

王先榮被兩名歹徒按倒在地下。頓時，小王感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撲入鼻腔。她盡力把頭往上揚起來，看見繆昌松倒在床上，被子蓋著上半截身體，露在外面的手白得可怕，床前地上滿是鮮血。她感到一陣眩暈……

2、生死抉擇的時刻

“抓殺人犯啦！”小王脖子上的血管一次買一次地鼓脹得快要破裂，可怎麼也喊不出聲來。她在地上拼命地掙扎，弄翻了放在旁邊的一桶水，冰涼的水浸溼了她的褲管。在那一刻，她不知哪兒來的那麼一股力氣，硬是掙扎到了繆昌松的旁邊。她希望繆昌松還有一絲氣息，能夠醒過來，和她一起共鬥歹徒。然而，當她伸手抓住繆昌松那隻下垂在床邊的手時，那隻手早已冰涼僵硬。

她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兩個傢伙一個叫李兵華，一個叫李雅鴿。他們一個拿著刀子，一個拿著一把釘錘，一齊對著小王的頭部威脅道：“不許喊，你喊老子們就叫你像繆昌松一樣去見閻王。”

現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碰上什麼樣的人了。這個十九歲的姑娘，此刻顯得異常地冷靜。她想，現在如果與面前的兩個惡魔硬拼，無異於雞蛋碰石頭。要保護國家財產和個人生命安全，必須與他們智鬥！於是，她裝作屈服和害怕的樣子說道：“我不與你們作對，你們為什麼要殺我？”

歹徒李兵華說：“少羅嗦，快給老子們把保險櫃的號碼鎖打開！”

王先榮心裡一驚，不由得轉過頭來，看了看牆邊的保險櫃：鑰匙已經插在櫃上，只要號碼對上，櫃門就會打開，裡面的五千多元人民幣就要落入歹徒手中！

幾天前，王會計讓她看過保險櫃的號碼，此刻也記得。但是，她怎麼會說出來呢？那是寧可殺頭，也不能說出來的呀！“我不會開保險櫃。我到信用社上班才二十幾天，還沒有接受業務，哪裡知道保險櫃的號碼？”歹徒李雅鴿惡狠狠地將刀子指向王先榮的眼睛；“你他媽的哄鬼，老子們弄不到錢，就把你殺掉算了。”

“反正我不會開，殺了我，我也不會開。”

“開！”歹徒把她推到保險櫃邊。

王先榮蹲下身來，裝模作樣地扭動鎖頭。兩個萬徒認為小王確實不知道怎麼開，便說：“你不會開就給老子們交二幹塊錢來！”

我到哪兒給你們弄這麼多錢？我只有三十塊錢，在樓上我房間枕頭底下，你們要，就去拿。”

不一會，李兵華便拿著三十塊錢，拎著一個提包進來了。人殺了，錢卻沒弄到，兩個罪犯便急急忙忙想逃跑。他們想，留下她，肯定會馬上報案，殺了她，還不如帶著她，遇上追捕的，可以擋擋槍子兒，作個人質。他們逼著小王：“走，跟老子們走一趟！”

“走？到哪裡去？”小王一聽，大吃一驚，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我不走！”“不走？不走就打死你，連樓上的三個也一起幹掉。”兩個惡魔又露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王先榮轉念一想，要是我死了，誰去報案呢？樓上的母子三人也會無辜被害，那又要多送幾條善良的生命啊。不能便宜了這兩個歹徒！小王思慮片刻，便跟著歹徒走出了信用社，再謀使歹徒落入法網的大計。

3、逃出魔掌是次要的，關鍵是抓住罪犯

夜，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深冬的寒風陣陣撲來，王先榮剛走出門就連打了幾個寒顫。兩個歹徒一前一後挾持著她，走上了泥濘的小路。

王先榮多麼希望有機會逃出魔掌啊！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歹徒比她跑得快，帶血的刀子放在她的腰間。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我逃出了虎口，惡虎豈不也送跑了嗎？天氣這麼寒冷，遍地泥濘，兩個歹徒又急著送跑，想必暫時也不會對自己進行人身侮辱。她決定隨著他們，拖延時間，為公安人員的追捕創造條件。一待天亮，就可將他們抓住！

走著走著，她靈機一動，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地從衣袋裡掏出手帕和練過字的廢紙，沿途扔在地下。她想，天亮後，公安人員肯定會尋跡追來，一眼就會知道罪犯逃跑的方向。即使她逃不脫魔掌，報不了案，也能使罪犯迅速落入法網。

根據方位判斷，小王感到已經走上了通往武漢市漢南農場的東荊河大堤。約半個小時後，李兵華對李雅鴿低語道：“我回家拿幾件衣服來。”話雖說得很輕，仍被小王聽得一清二楚。她心中禁不住一陣欣喜：“原來歹徒家住在這裡，這下你們又露出了馬腳。”雖然辨不清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但她還是十分機警地記下了這兒的特徵：一個草垛和一塊很大的石頭。

不一會，他們來到一座公路橋上。這時，一輛言普車亮著車燈從前方飛速開來。兩個歹徒見了，慌忙將王先榮掀倒在路邊的溝裡，跟著也左右趴下。“你喊一聲，老子就宰了你。”

王先榮心裡明白，車的速度太快，馬上就會從自己身邊閃過，她叫的聲音再大，車裡的人也是很難聽見的。但是，她是多麼希望這車在他們的面前停下來啊，並且，車裡走出的全副武裝的公安人員…

然而，車很快就開過去了。

兩個歹徒站起來。這時，他們脫去了沾滿血跡和泥漿的外衣，扔進了旁邊的河裡，換上剛回家拿來的衣服，推探著小王繼續快步趕路。

什麼地方的雄雞發出了第一聲長鳴。王先榮聽了，欣喜得差點停住了腳步。而兩名歹徒聽到雞叫聲後，彷彿聽到了臨死的喪鐘，不停地催促她快走。

到現在已經走了五個多小時了。這時，小王看見前面公路的又道處，有家小餐館已亮了燈，好像還有人在說話。為了拖延更多的時間，小王便對兩個歹徒說：“我餓了，沒勁趕路，要吃東西。”說著便站在那兒不走了。

兩個傢伙合計了一下，覺得吃點東西也好有勁繼續逃跑；再者現在天未亮，人也少，吃飯時不易被發覺，便決定在這小餐館裡吃早點。狡猾的李雅鴿前去窺探了一陣，回來陰森森地對王先榮說：“你別打主意跑，那邊館子裡剛生火，只有兩個女的，你要是不聽話，老子們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殺掉！”

王先榮跟著走進了小餐館，果然只有兩個年老體弱的婦女。此刻，她真想跑過去，抱住那兩個婦女：“這是兩個殺人犯，快抓住他們！”

然而，她不能這樣做。那樣只會把事情弄糟。時機仍不成熟。

吃完飯，已是清晨六點鐘了。餐館旁邊，就是開往武漢市區的郊區公共汽車站。歹徒帶著王先榮上了汽車。小王心頭一亮：這下可好，上了車，只要人多，立即呼喊，看你們往哪裡跑！可是，上車一看，車上只有婦需四人，這使她大失所望。

天漸漸明亮起來了，兩個歹徒發現王先榮渾身是泥，臉上帶著傷痕，頭髮蓬亂，害怕被人看出破會，只好改變計劃，在漢南農場的水洪口車站下了車。

該是處理“人質”的時候了。殺掉，可已經沒了機會；押著，人一多，她一嚷就遭了，無奈只得把她放了。帶著僥倖心理的歹徒威脅王先榮：“老子們放你走！你要是去報案，老子們被捕前一定要殺掉你！”

終於擺脫歹徒了！王先榮心裡一陣激動。她站在那兒，盯著兩個歹徒，牢牢地記住了他們的面貌特徵，直到她認為再也不會忘記他們的相貌後，才慢慢地轉過身去。身後，她聽到李雅鴿說話的聲音：“兵華，我們快到河邊搭船到武漢…”

王先榮立刻加快腳步，向不遠處的小鎮跑去。此刻，在她的意識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快去派出所！

一位同志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她便趕忙向那位同志招手：“同志，有兩個殺人犯要逃跑，快帶我到附近派出所報案吧，越快越好！”

騎車者是漢南農場的蔡小臘同志，他聽說後連忙調轉車頭：“快，我帶你去漢南農場派出所！”...…

4、我不是生來就是英雄

摩托車向水洪口車站疾馳而來，小站上已經集結了一群候車的人。坐在車上的王先榮一眼就看見罪犯李兵華蹲在路邊。“就是他！”王先榮指著李兵華對民警們說。

摩托車“嘎”地一聲停在馬路上。罪犯李兵華也看見了坐在警察摩托車上的王先榮。這傢伙急忙轉身，朝田野上狂奔而去。

“站住！”派出所所長吳天明同志翻身下車，向罪犯追去。李兵華仍舊不停地向田野逃去。吳所長多次鳴槍警告，終於在追了一里多路後，將罪犯李兵華擒住。

這邊車站上，王先榮從摩托車上走了下來。“怎麼只有一個人？”她一邊疑惑地想著，一邊用眼光在搭車的人群中搜尋。這時，她瞥見了正佯裝無事地在人堆中抽菸的罪犯李雅鴿。此時，她真想一步趕到罪犯的面前，將他揪出人群，狠狠地打他幾巴掌，踢他幾腳，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可是，歹徒手中還有兇器，雖然周圍有不少群眾，但狗急了也會跳牆，弄不好傷了群眾；還是先穩住他一會吧。於是，她也裝出沒有發現李雅鴿，故意大聲喊道：“還有一個呢？哎呀不見了！”她說著，慢慢走到歹徒的後面，憤怒喝道：“李雅鴿，你老實點，還不趕快出來！”李雅鴿一聽，嚇得瑟瑟發抖，乖乖能地束手被擒了。

王先榮，這個年僅十九歲，卻異常機智勇敢的姑娘，戰勝重重困難，終於使兩個罪犯落入了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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