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投胎是一門技術活

從古至今,對於內心深處藏著一個公主夢的女孩子們來說,生活在太平盛世,投胎到皇家,成為萬眾矚目的龍子龍孫,從此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生逢亂世,這樣的出身卻有可能意味著國破家亡、顛沛流離,連做個普通人都會成為奢望。

如果可以選擇,她們一定會大聲疾呼:來生,絕不再入帝王家!

趙多富,也叫趙嬛嬛,作為大宋王朝根正苗紅的公主,她本應該無憂無慮,待字閨中,等到花開並蒂,尋得如意郎君,風風光光嫁入勳貴豪門,享盡一世鉛華。

只可惜,她的父皇叫趙佶,聽著陌生沒關係,他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宋徽宗,也就是靖康之恥中被金人破都亡國,連同兒子宋欽宗一起被北擄喪命的那位爺。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靖康之恥中被俘的徽宗、欽宗父子

這位崇文好古的藝術家皇帝,聽從奸相蔡京投其所好的建議,仿周朝先例給公主們取了一個聽起來稀奇古怪的稱謂——帝姬。

從此,趙多富多了個官方的名字——柔福帝姬。

北國煉獄

作為徽宗和王貴妃的女兒,靖康之恥發生的那年,柔福帝姬芳鄰十七,按當時的婚俗,她這個年紀正是含苞待放,宋徽宗也正準備為她擇婿出閣。

但是無情的戰火摧毀了她所有的夢想和期望。

公元1127年,靖康之恥,汴京陷落,國破家亡。

金軍對待趙宋皇室的做法簡單粗暴——從上到下,統統打包,一個不留!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十七歲的柔福帝姬就這樣連同父皇、兄弟姐妹以及一堆面熟人不熟的後宮嬪妃、皇叔皇嫂們,在金兵鐵騎的驅趕下,踏上了北去的漫漫遙途。

平日裡這些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皇親國戚們,哪裡受得了如此艱辛奔波的囚徒之旅。一路上像牲畜一樣被蠻橫的金兵金將們折磨玩弄,很多貴族子弟直接報銷。

像柔福帝姬這樣的妙齡女子,白皙水嫩,更是免不了遭受北蠻子的辣手推花。除了身體上的不堪重負之外,精神上的凌辱更是無以復加。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被擄北去

在經歷了生命中最為黑暗漫長的數月煎熬跋涉後,她們終於到達了金國上京會寧府(今黑龍江阿城)。

柔福帝姬和一眾同父異母的姐妹們,作為最高等級的戰利品,被上貢給了金太宗完顏晟,完顏晟居高臨下,睥睨地掃了一眼這些押解而來的弱女子,毫無興趣地大手一揮,直接發送浣衣院。

浣衣院,別看名字文雅,其實就是幹髒活累活的地方。但是在金國,它還有一個更隱晦的作用——皇家妓院。

金國的皇室貴族們可以肆無忌憚地來這裡消遣調戲"文明世界"裡牽來的大宋"兩腳羊",怎麼痛快怎麼來!

為了活命,嬌貴的柔福帝姬除了不得不捲起衣袖,露出纖手,幹起了原來汴京皇宮裡最低等下人乾的粗活,並且時不時還得忍受管事的打罵和虐待外,還要被迫接客,強顏歡笑去迎接那些陌生又粗魯的男人們。

這種從天堂直墜地獄的痛苦,孤身飄零的無助,深深地折磨著她弱小稚嫩的心靈。

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她堅強地挺了過來!

當然,悲哀的遠不止她一個。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魔窟中,她無意間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卻又深感陌生的臉龐,冥思苦想許久,她終於記起了這張臉的主人——九哥兒的母親,父皇的韋妃!

原來,這位皇妃也跟她一樣,隨著國破家亡,從溫潤的汴京一步步來到了如此苦寒之地,然後像廢紙一般被扔進了浣衣院。從那疲態畢露、落寞無神的表情中,一眼便可以看出她經歷了什麼。

但是,她黯淡的目光深處又透著一絲自信和希望,顯得與眾不同。

不同的原因在於,她的兒子,柔福帝姬所說的九哥兒——叫趙構。

趙構,作為靖康之恥後徽宗碩果僅存的兒子,彼時已經南逃過江,在一眾忠君愛國的官員們的擁戴下,建立南宋,算是保全了趙宋的半壁江山。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悲苦淒涼的浣衣院

命運,有時就是這麼愛開玩笑,柔福帝姬和韋妃在浣衣院萍水相逢,本無太多交集,但是不曾想,二人竟然同時被金國蓋天大王完顏宗賢看上了,於是被完顏宗賢一起打包進了王府。

正是完顏宗賢這不以為意的一個舉動,深刻地改變了柔福帝姬的一生。

柔福帝姬畢竟年輕,並不太懂得如何去迎合完顏宗賢,所以很快就被蓋天大王棄之如敝履,隨便找了一個當地的人就給嫁了。

但韋妃卻被留了下來,而且據說還為完顏宗賢生下了兩個孩子,不管是脅迫,還是身不由己,這在韋妃心底都留下了深重的恥辱感。

而她沒有選擇為貞潔自盡,證明她心底還是對未來抱有期待。

但是,這段共同的經歷,更確切說是一起低賤屈辱的過往,雖然已經隨著歲月流逝逐漸沉澱,但就像池底的積汙,任何輕微的撥弄都會攪起滿心的濁流,對於韋妃而言,尤其如此。

只不過,在金國這樣的環境中,這種埋藏在心底的羞恥被塵封了起來,如果老死在這裡,這樣的心照不宣也就永遠地隨風而去了。

南奔歸宋

兜兜轉轉,歲月輪迴。

柔福帝姬出嫁後泯然眾人,金國也對這位公主徹底失去了興趣。脫離了金軍視野的她乘機逃出夫家,用盡渾身力氣向南方一路狂奔。

跌跌撞撞輾轉多日,她終於看到了望眼欲穿的孃家人——一群身指宋軍制服的剿匪官兵。

官兵們對眼前這個自稱公主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皮糙肉厚的女人半信半疑,但還是不敢怠慢,一路護送到都城臨安(今浙江杭州),交給了宋高宗趙構。

這一年,是公元1130年,距離靖康之恥已經3年了。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趙構(劇照)

面對突如其來的柔福帝姬,趙構有點懵圈,對於這個稍感陌生的妹妹,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開封故都那遙遠皇宮中,至於她的相貌面容,早已經模糊。但是看著這個似曾相識卻已飽經風霜的女子,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動了惻隱之心。

為了辨別真偽,趙構特意找出宮中的老宮女、老太監,拿以前的宮中舊事來考驗她,結果自然是件件不差。

當柔福帝姬滿懷哭腔和委屈,呼喚了一聲趙構的乳名時,他不由得渾身一顫,如夢方醒,終於消除了最後一絲疑慮,立即下詔封柔福帝姬為福國長公主,並且重新為她挑選了駙馬,大辦嫁妝,寵賜恩重,誓要把這些年妹妹受的苦難加倍地補償回來。

不能說的秘密

時間就這樣默默地走到了1142年,柔福帝姬在寧靜和開心中度過了她這一生中最愉快的十二年,只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份彌足珍貴、陽光普照的燦爛時光會成為她生命中最後的光陰。

因為這一年,韋妃回來了!

宋金"紹興和議"塵埃落定,作為釋放善意的舉動,韋妃被金國特意送還了回來。

趙構母子重逢,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韋妃搖身一變,成了堂堂大宋的皇太后。

命運之神就這麼陰差陽錯地讓柔福帝姬和韋妃又見面了,箇中滋味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韋后本來滿心歡喜,笑靨如花,當無意中聽到柔福帝姬四個字時,笑容頓時僵硬了,那段極不光彩的經歷立馬浮現在眼前。

柔福帝姬:面子,有時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韋后(劇照)

柔福帝姬就像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她的出現在韋后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知道的太多了,那段齷齪陰暗的過往必須抹掉,無論在形式上還是潛意識裡都必須抹乾淨,否則,我太后之面往哪兒擱?

說到這裡,留給柔福帝姬的只有一條路——死!只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畢竟,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韋后找到兒子,告訴他:柔福帝姬已死在金國,現在的這個是冒牌貨,必須正法以正視聽!

趙構從韋后篤定的語氣中看到了母親的堅決,一邊是血濃於水的生身之母,一邊是感情相對淡薄的異母之妹,趙構的選擇自然是前者。

於是,柔福帝姬被褫奪一切賞賜和榮譽,下獄問罪,屈打成招,最終含冤而死。

後記

曾經的患難與共,就這樣變成了不能說的秘密。

亂世飄零如浮萍,人心險惡勝深淵。這個可憐的公主,最終還是成了別人手中的玩偶。

說到底,柔福帝姬就是家國劇變下一個悲涼的縮影,弱宋雖富卻是無能,徒嘆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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