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9 漳州道臺為何鬥不過黑勢力

漳州道臺為何鬥不過黑勢力

浦江客

古往今來,黑惡勢力都是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毒瘤,為人民群眾所切齒痛恨。為此,歷代統治者都將打黑除惡列入政治鬥爭視野的重要問題。但是,黑惡勢力又往往打而不掉,根子就在於它有保護傘。“貪霸橫行”,使得打黑除惡鬥爭更加複雜艱難。道光時期的福建汀漳龍道張集馨,上臺伊始打黑除惡的經歷就說明了這一點。

張集馨,道光八年(1829)中進士,在翰林院供職。道光十六年(1836)起外放山西朔平知府後,曾任山西太原知府等職。道光二十一年(1841)三月,奉旨出任福建汀漳龍道,這年年底到任。張集馨到任後,正是中英交戰之際。道光二十一年一月以後,清政府對英宣戰。次月後,英軍先後攻陷廣州、廈門等地。漳州駐軍被英軍炮艦炮擊,“沿海炮牆齊塌,軍士大潰”,清軍制軍狼狽逃跑。幸好,漳州海口地形複雜,英軍兵艦無法靠岸,漳州得以保全。可笑可嘆的是,當地海口的防守兵力,竟是當地的土匪。

據張集馨在《道鹹宦海見聞錄》裡回憶,當時漳州社會風氣敗壞,黑惡勢力猖獗。一是,當地風俗“專以械鬥為強”,“擄人勒贖,糾眾殘殺,習以為常”。大姓人家械鬥之時,衙門不敢過問。但兩家收場後,差役卻前往收取械鬥費。二是,當地“民間命案,多半賄和”。即使命案,兇犯花了錢就可以逍遙於市,以致道光十年至二十一年,緝兇案共九千餘起之多。三是,“地丁收納,總不足六分數”。原因是“衙門糧冊,皆是詭名”,所以民間買賣田地從不交稅。四是,“水師洋盜一家”。其父為洋盜,其子為水師;水師遭到革退後即為洋盜,招募水師洋盜即來入伍。五是,“娼樓賭館,甲於通省”。賣淫業、賭博業如火如荼,成為當地一大產業。所以,十多年間,漳州這個地方惡性事件不斷,平均下來每年要發生七八百起,社會治安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張集馨上任,自然想有所作為的。但是,新道臺的打黑除惡舉動,馬上就遭到了當地黑惡勢力軟硬兩手的三陣“圍攻”。

第一陣,發生在張集馨剛到任之時。按“道中陋規”,當地娼樓賭館都由“各衙門書差輿夫包庇”,所以娼樓賭館每月須向官署“送娼賭費三百元”,向官吏家人送十數元、數十元不等。張集馨受到這筆錢以後,貼身家人告訴他,整個漳州的鎮、府、營、縣各級文武官員都將這筆錢“視為應得”,而且“歷前任無不受者”。家人的言外之意是,你若拒收,豈不把同僚全得罪了?同時,家人又告訴他,前福建巡撫署閩浙總督徐繼畲沒有接受這筆錢,他的處理辦法是將它歸入廚房薪水項下,可否仿而行之?對此,張集馨頭腦是清醒的,他對家人說,將這筆錢“歸入廚房,與自受何異?不如發給軍功廠,交委員領去,貼補格外靡費,餘可不沾絲毫,較為乾淨也。”

第二陣,無疑是對新道臺的當頭棒喝。張集馨打黑準備從整頓街面治安抓起,於是就經常親自帶隊夜巡,以震懾罪犯來遏制犯罪率。然而,張集馨沒有料到,他每次“查夜歸署,次早必報盜劫。查東門則東門被劫,查南門則南門被劫,數次皆然”,這不明擺著是黑勢力在向道臺老爺挑釁示威嗎——我就是要製造惡性事件,你又能拿我如何?!

不過,道臺大人沒有被嚇到,笑道:“這是盜賊們看我初到任,來試一試我執法的態度啊!”他命令城守遊擊琳潤帶領紅旗兵數百人,前往盜賊老窩搜捕。其實,這支紅旗兵是投誠的強盜組成的。衙門利用他們對強盜情況的熟悉,故編入兵營,就是所謂的“以毒攻毒”。道臺大人對琳潤說:“不抓到強盜,不準空回。如果此次示怯,我們在漳州城就難以立腳了。”琳潤無奈領命而去,將強盜老窩團團圍住,並架起大炮威懾。他警告當地的族長:“若不將強盜綁縛送交官府,就教你們玉石俱焚。”當地大姓這回被官府嚇住了,只好將七名盜賊綁縛送交官府。

當然,這種“以毒攻毒”方法也有利弊,平日裡官匪一家,沆瀣一氣,只是這回道臺大人動真格了而已。不過,此案交縣府審辦,在張集馨離任後也未了結,究竟審辦如何,不得而知。

漳州道臺為何鬥不過黑勢力

清朝雍乾年間,四川最大的黑社會組織

第三陣,讓道臺大人徹底敗下陣來。根據民眾舉報,城西的海澄公花園向來是強盜老窩。經查,“民間指控明確”。說起“海澄公”,在當地是誰也不敢碰的家族。“海澄公”的老祖宗名叫黃梧,原是鄭成功的部下將領,為福建海澄鎮帥。順治十三年六月,率眾獻海澄歸順清廷。海澄的丟失,使鄭成功失去了一個拱衛廈門的重要據點。因此,清順治帝對黃梧予以重獎,於同年封黃為“海澄公”,給予敕印,開府漳州;順治十四年,又追封黃梧祖上,並賜金在他家鄉霄嶺營造宗祠。黃梧是以背叛恩公和沿海百姓,包括自己家鄉人的血而得此富貴的。一等海澄公,世襲十二次,在當地雄踞一霸。

道臺命令龍溪縣蔣縣令前去海澄公花園搜捕,可是蔣縣令和他手下的官兵,說什麼也不敢聽命。理由很簡單:恐怕強盜拒捕滋事,得罪了海澄公家族。張集馨後來經過訪察,弄清了其中的原因,是“縣役營兵皆為包庇,故以危詞脅官,而官膽薄弱,事竟中止。”一次搜捕強盜的行動就此告吹,於是,搶盜行竊案件更是屢見不鮮。

道光二十二年(1842)三月,張集馨因“丁憂”於離任。道臺大人到任一年,幾番折騰,官道終於鬥不過黑道而悻悻離去。從張集馨的漳州遭遇,可見打黑除惡談何容易!

在封建社會的漫長曆史裡,黑惡勢力也長期存在著。除了中國社會強大的宗族化和家族化因素外,來自政府內部的庇護乃至配合也是密切聯繫在一起的。漳州黑道猖獗,賣淫業、賭博業紅紅火火,與當地各衙門書吏衙役公開相幫,積極營造保護傘,織造官匪勾結的關係網不無關係。張集馨這個新道臺畢竟勢單力薄,缺乏上下兩方面的支持,面對強悍的黑惡勢力而敗下陣來,當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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