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天哭地出血

水冶鎮東街有東馬道西馬道,東馬道東有旗杆店。老輩人說東西馬道之間是明代本地高官許天官府邸,東西馬道是客人來訪時車馬繞道府後存放歇息的道路。旗杆店是其家廟所在地。天官在宋、明兩朝稱是天子親授之官,非實授官職,六部尚書都可稱天官,其中吏部尚書為天官之首。

相傳明朝宣德年間,水冶東街有一許姓人家,夫妻兩口,有三個兒子,分別名為許大禮、許二禮、許三禮。本分人家,略識文字,有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沒而棲,辛苦勞作,居家度日。許大禮不甘貧困,聽人說要是有一塊好風水地為祖瑩,即可發家致富,甚至高官厚祿。就時常在許老爹面前嘮叨。許老爹耳朵裡聽出繭來,不勝其煩,遂賭氣說你願意就去找吧。許大禮得此一聲,馬上四處託人尋找風水師,恰好這一年,從山西來了一位姓黃的風水師,人稱“土地報”, 給許多達官貴族看過風水,很有名氣。許大禮將其請到家裡,待為上賓,每日好酒好飯,盛情款待,黃大師盛情難卻,答應一定為他家尋找一塊好風水地。每日不辭辛苦,在鎮外野地裡四處查看,一日來到水冶鎮北面珍珠泉河北岸,北嶺南坡,發現一塊好地,只見玄武垂頭,朱雀起舞,青龍蜿蜒,白虎順俯,有鳳凰展翅之象。黃大師站在地裡左看右看,心中躊躇不決,似有為難之意。許大禮見狀,忙問黃大師這塊地如何?黃大師說,回去再說吧。

回到家,擺好酒菜,許大禮請黃大師直言相告,黃大師說:那塊地是好地,祖瑩若選此地,後輩必出官至臺閣之貴人。但是好風水地須有大命大運之人才可承受,尋常人家強葬此地,反而會家破人亡。許大禮忙問:我家可有大命之人?黃大師說:我有一法可以驗證,明天我到那裡指定一個地方,結一草菴,你弟兄三人輪流到那裡睡覺,如果有人能在那裡安穩睡到天明,你家就可以把那塊地買下作為祖瑩。

次日,許家三兄弟依言而行。許大禮長兄為先,背起鋪蓋往地裡睡去。半夜以後,家裡大門咚咚敲響,許老爹心裡忐忑,不敢實睡,聽響急忙開門,只見許大禮光腳赤膊,一頭扎進門來,老爹急忙扶住問咋弄成這樣了?許大禮喘息稍定,只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鑽到屋裡再也不出來。第二天,就叫許二禮去,許二禮半夜也跑了回來只說可得怕,可得怕。第三夜該許三禮去。許三禮新婚剛娶了媳婦月餘,見兩個哥哥都嚇得不輕,心裡不免打鼓。新媳婦見狀,大大方方說:三禮,別害怕,我陪你一起去。夫婦二人到地裡後,新媳婦嫌庵裡氣悶,要到庵外面坐會兒,就把鋪蓋搬到庵外,席地圍被而臥。當夜月白風清,星漢璀璨,許三禮月下看美人,只覺媳婦比平日更是耐看。忍不住把媳婦緊抱在懷,親熱溫存久久難住。一道流星從天而降,朦朦朧朧,異香環繞,愛意濃濃,親情漫漫。

第二天早上,夫婦二人聯袂而歸,許老爹喜笑顏開,黃大師暗暗點首含笑。遂選黃道吉日,動工修建墳地,遷移祖瑩,一一安置不提。

許三禮媳婦自那晚地裡回來後就發現懷孕了,十月懷胎即將分娩。一天上午突降大雨,兩個從山西回京的軍官為避雨躲到許家門樓下,兩人久在軍伍,仍保持軍伍習慣,單手按劍,目不斜視,一邊一個,端正而立。忽聽院內歡聲笑語,人言鼎沸。正疑惑間,許老爹正好走出門來,見兩個軍官按劍當門而立,吃了一驚,細問方知躲雨,二軍官問院內何事,知是兒媳生一男孩。二軍官心內肅然:此子降生,競然要兩個六品武官為他做門衛,日後造化絕非常人。此時雨停,許老爹要兩個軍官喝杯茶,二人忙著趕路,道謝一聲,策馬而去。

此子長到六歲,取名許進崇,進學讀書,聰明異常。十八歲參加院試、鄉試,均是第一。二十二歲參加會試、殿試,高中一甲第七名進士及第,授吏部六品主事。因殿試時一篇策問甚合英宗心意,到吏部後頗受英宗青睞,十多年間直升至吏部尚書,官居二品,人稱許天官,權傾朝野。

許家出了大官,自然是修房蓋屋,廣門擴院。念及祖墳這塊風水寶地,遂大張聲勢,重修祖墳,配廟享殿,碑樓神道,翁仲石獸,不一而足。因土地房屋和鄰里免不了相商購買,爭多嫌少。鄰里懼天官之勢,也難免含怨吞聲。許老爹雖有意周全,怎奈子侄輩嘯龍怒馬,下人狐假虎威,也就有許多閒話出來。許家聽在耳裡,也沒當回事。

許進崇官居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升貶之道。朝內皇親國戚,閣老宰相,督撫大員,同僚部屬,請託升遷的,有罪求免的,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許進崇縱有三頭六臂千條門路,也難滿足各方之意。時間長了,就有在英宗面前暗進讒言的,朝堂上蓄意打壓的,人前人後煽風點火的。讓許進崇進退失據,寢食難安。時宦官王振專權,因委官和許進崇結下嫌隙,就時時找茬挑刺。幸虧英宗賞識許進崇,所有彈劾奏章留中不發,王振暫也無可奈何。後風聞許家因祖墳佔有一塊風水好地而發跡,就生出一個破壞許家墳地風水的毒計。

時年初春,許大禮在家聽看管墳地的家人來報,有一道家打扮的人在墳前轉來轉去已經三天了,不知想幹啥。許大禮一聽,忙騎馬趕往墳地,見那人身著道袍,三縷長鬚,目若朗星,闊口懸鼻,一副飄然入世神仙模樣。許大禮攔住那人詢問,那人語焉不詳,欲說還止,口裡念著可惜了,可惜了。自顧揚長而去。

許大禮回到家,疑慮難寐。著家人四處打聽找到那人,請到家裡盛情款待細細詢問。那人自稱是江西龍虎山道士,尊師命雲遊天下,勘察各地山川地勢,畫影圖形,以備朝廷諮詢。許大禮聽那道人如此身份,便放下天官兄長身架,拿出十分客氣,小心探問自家墳地氣象。那道人掐指盤算一番,便將許家升發詳情,人丁禍福,居官前景,前來後去,一一細說。許大禮一聽件件如實,不由欽佩萬分。那道人又說,此地雖是好風水地,可惜的是後輩人只出文官,不出武將。許大禮一聽心動了,心想文官老三家應驗了,如能出武官豈不是該應到我老大家?忙問有沒有啥法改變?道人說有是有,只是這法一來洩漏天機,二來強行改換運勢,於我恐有大禍降身。說著,道人拿出一張圖說,這是三才聚氣改運圖,只要按此圖所示圖形和位置建造就行。但是建造那天我就不能在場了,我得去一個隱蔽山洞以躲避天譴。許大禮說,要是這樣,我許家怎能安心接受?道人說無妨,你家只管安心建造,我自有全身之計。你明天找人備料,後天動工,一定要在一天內完工,完工後定有異常天象出現。我今天就要離開,前往躲身之地。許大禮忙取出紋銀一千兩相贈,道人略一謙讓收下,辭別許家,匆匆離去。

許大禮被道人說動,深信不疑。立刻找工匠按道人所留之圖一天完工。只見許家墳地裡,成品字形立起三座磚塔。當天晚上,傍明時分,電閃雷鳴,天降大雨,凡雨水從許家墳流下來,就變成血紅色,將珠泉河染成了血河。

看墳人將此信報與許家,許大禮喜道:真是神仙啊!果然天降異象。我家從此就可以文臣武將,光宗耀祖了。

許大禮做夢也沒有想到,那道人是王振收買來破壞許家墳地風水的妖道。許家墳地本是一塊叫鳳凰展翅的風水寶地,那妖道巧舌如簧說動許大禮,立起三座磚塔,正好壓在鳳凰的雙翅和脖子上,鳳凰被壓死,地血流成河,人們說,那是天哭地出血啊!

與此同時,王振差人秘密在水冶暗暗收集許家在擴建府院和大修墳地時,強買強佔街鄰房地的事,煽風點火,資助銀錢,唆使鄉鄰告狀。府縣不敢受理,一級級遞到了王振手裡。

在王振及其黨羽的輪番攻擊下,許進崇終於被撤職查辦,家產充公,流放嶺南。許家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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