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鄭西寧:地中海,一個夢

地中海,一個夢

作者 | 鄭西寧

“你們一週後要離開,今天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對夫妻要住進來。”科斯對我們說。

“他今天剛到怎麼就知道我們要走?莫非……噢……天吶!這太可怕了。”我被那雙無形的眼睛或者說是無形的耳朵嚇得驚慌失色惶遽不安,本能地將一隻手捂在嘴巴上呆立無語欲哭無淚。

德國的生活是愜意的,靜謐的。冬天的德國更加地安靜,一切都進入了冬眠狀態。世間萬物都睡著了,睡的很熟很香,發出均勻而有節奏的鼾聲。那聲音是無形的,空靈而有穿透力,長有翅膀。它飛過河流和房舍,跨越曠野和山谷,最後來到了森林。這些樹精靈們都是獨具慧眼的藝術家,懂得賞識它讚美它,給它鼓掌,掌聲激烈而振奮。嘩嘩譁……呼呼呼……她翻了個身,繼續做她的夢——她來到了西班牙,來到了地中海,裸著腳丫遊走在沙灘上。陽光是火熱的,沙灘是火熱的,她的心也是火熱的。她喜歡這種火熱,熱情洋溢,欲罷不能。戀人那雙溫熱的手觸摸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的身體在膨脹血液在沸騰神經振奮激情燃燒。她的體溫升高了,流汗了,她流了很多汗,前胸和後背都是溼的。熱,她踢開了被子。冬天呀,空氣是冷的,汗珠凝結了,變成了固體。片片的雪花漫天飛舞,美極了,銀白色的世界,潔淨而浪漫。雪花是無聲的,柔軟的,甜美的,猶如一個初生的嬰兒,團團的,肉肉的,綿綿的。母親給她乳汁,她喜歡乳汁,她熟悉這種味道,她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媽媽的乳頭,她大口地攝取營養和養分。她沒有思維,沒有想法,如水般沒有形狀,你裝到那裡它就是這個容器的形狀。涉世不深的人也是一樣,順應環境。環境是造物主,想捏一個扁的你就是個扁的,想捏一個圓的你就成了圓的。

這一次她真的來到了西班牙,來到了地中海。陽光明晃晃地照耀著大地,一排排金色燦然的聯體別墅猶如睡臥在榕樹下的那條老黃狗悄然無息,一扇扇緊閉的百葉窗下擠不出一個腦袋。海邊大道旁的幾家冰淇淋店門口擺著的桌子邊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帶著孩子講西班牙語的人。幾棵清瘦高挑的棕櫚直挺地站立在岸邊,樹身上一圈一圈的紋路似年輪般在訴說著她的滄桑。這是一個為發展旅遊業而建築不久的新城市。還不到旅遊旺季,除了個別留守下來看護家院的當地人之外,到處都冷冷清清的。黃金沙灘上撐著那麼幾個太陽傘,傘下仰臥俯臥的人們裸出大半個身體沐浴陽光,只有那麼一對講英語的夫妻膚白如紙,其餘的差不多都曬成了古銅色或咖啡色。她走在了綿軟的沙灘上極目遠眺,海天一色,天海一線。藍,那藍精靈無數滴眼淚彙集成的地中海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幾個腦袋在移動。海潮起起伏伏,遊艇盪盪悠悠,海浪輕輕地溫柔地親吻著海岸。她坐在岸邊的石頭上,把腳伸進涼爽的水裡。閃閃的波光反映到她的臉上,她的眼眯成一條線,嘴角兩邊微微上揚,露出愜意甜美的笑。一群海魚搖擺著尾巴朝她游來,先是遠遠試探性地窺視一會兒,隨後一個機靈遊走了。再回來慢慢靠近,在附近徘徊,湊在一起吹著泡泡商討對策。主意有了,先派出一個代表來打先鋒,其餘的打掩護。她隨即識破天機,靜坐不動,半閉上眼裝作視而不見。一種食物的香味誘惑得魚群終於放開了膽子圍了上來,它們親切地親吻著她的腳掌腳趾。這感覺癢癢的,又有些舒服。她很想笑,又恐驚了那些“按摩師”們。她極力忍住,心裡卻很欣喜。那幫按摩師手法專業,能夠精準地找到全身的放射區,輕輕地觸碰著每一個穴位。她微微地閉上了眼靜靜地享受陶醉……徐徐的海風把她帶入了夢境……

2015年的春節剛過。春風就吹醒了沉睡在松濤中木屋裡的兩個人,他們如萌發的萬物般躁動起來,思維和棉衣一樣的臃腫。啪啪啪……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翻看頁面比翻書還快,終於視角停留在一頁的某處。

鄭西寧:地中海,一個夢

木屋中的兩個人就是我和老公,那是我到德國後的第一個住所。這間住所位於科隆西南五十公里處的一個小城鎮外的一片幽靜的松林中,與自然為鄰,環境寧靜幽美。

半個月後,我們在那間不大的愛巢裡接待了一對夫妻。男的是德國人,四十多歲,叫科斯。女的是羅馬尼亞人,三十多歲,叫卓安娜。科斯給我們介紹著他西班牙的房子,在手機上翻閱著一張張照片。

三月初的一天,我們驅車來到了距穆爾西亞三十公里處科斯的住處,這裡離海十幾公里。那是一座如豆腐塊一樣的山,那個切豆腐的人刀功不錯,切得工工整整,四四方方的。山的兩面如兩塊攤開的織布,布匹上除了幾處星星點點的綠,剩下的都是土黃色。這黃不均勻,還夾雜著灰。西班牙的這個地區常年乾旱少雨,除了各霸一方的地主們門口移栽了幾棵耐旱的遮蔭樹木外,到處都是光禿禿、乾巴巴、死氣沉沉的。草木樹枝幹枯得似乎哈一口熱氣就會燃燒。科斯的住處位於西面這頭山的山樑處的斜坡上。那是兩孔間隔五十米左右的窯洞。兩孔窯之間有一面緩坡,科斯夫婦住在坡上面一點的那一孔大一點的窯洞裡,把我們安排在了下面這孔窯洞裡。窯洞外有一個露臺,約三十平方米的露臺前是一個不高的場塄。場塄上種了很多植被,場塄下是一個花園,花園裡有一大棵胡椒樹、紅黃兩種玫瑰、蘆薈、松葉菊等植物。露臺的左邊有一堵有門洞的牆。窯洞裡相當於一套一房一廳的房子,拱形的屋頂塗上了水泥白灰,瓷磚鋪地。除了光線暗點之外和一般的房子沒有太大的區別。

德國人見面沒有習慣問“你吃了嗎?”他不管你從再遠的地方來,不管你一路有多麼疲憊,先拉著你閒扯,一扯起來就忘記了時間。幾個小時下來,我們就坐在窯洞門口的桌子邊,喉嚨冒煙、舌頭起泡、嘴唇乾裂,肚子裡亂彈琴。我努力地捲曲舌頭頂住上膛擠出一點粘液潤潤口嚥下。桌上幾隻小螞蟻爬來爬去時不時抬頭望望我覬覦幾滴救命的甘露,我看著它們更換了方位離去心裡的愧疚和負罪感難以言說。科斯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談判高手。談話看似海闊天空,天方夜譚,不著邊際。其實主題思想非常鮮明。他抓住了談判技巧和人的心裡——用時間來磨礪和考驗你的耐力和韌性。待到你精力不支缺乏耐性的時候他就毫無顧忌地提出他精心策劃的方案和對他有利的條件,這時候你還有精力持不同異議嗎?!他的這種談判方式就像製作一部藝術大劇——有前奏,有高潮,有尾聲。先做鋪墊,層層深入,步步驚魂,最後讓你無地自容無處可逃。

科斯和卓安娜是合同夫妻。他們是做勞務輸出的。說的好聽是勞務輸出,其實就相當於奴隸主和奴隸的關係。卓安娜是法人和家人負責在羅馬尼亞招工送往德國,科斯負責給他們統一培訓,分賣給德國幾家製造廠。勞工所得的勞動報酬略比羅馬尼亞高點,只相當於他們德國同事的百分之十不到,剩餘的部分被科斯榨取了。他們的公司業務在德國,就每月一次往返於西班牙和德國。他們西班牙的住所裝飾得相當奢華,配套設施一應俱全。自雷曼兄弟倒閉後,歐洲多國的大中型企業受到嚴重影響,很多人的就業和再就業問題難以得到解決,入室盜竊事件層出不窮。科斯和卓安娜怕不在西班牙的日子裡會有人趁虛而入撬開鎖把東西洗劫一空。所以在我們支付房租和相關費用的情況下還肩負責任——幫他們看家護院。

“我們其實有一個摩洛哥的工人,他目前正在給我們建造花園。看到沒有,就是左邊那一塊。”科斯站起來向他的房子指去。

“我喜歡玫瑰,我們準備要在花園裡種植九百九十九株紅玫瑰。”卓安娜微笑著說。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明亮的眼睛裡閃耀出的光芒照射出了一個提著籃子漫步在紅色花海中的玫瑰仙子。

“我的那個工人跟了我好幾年了,做事還算認真。但我還是不放心,就算他再老實我也不會相信一個窮人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不眼紅。”他一邊嘴角上揚那譏諷而狡獪的表情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那你就放心我們啦?你對我們瞭解也不多。”

“哈哈……你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也掀不起大浪。再說了,我發明安裝了一套最先進的電子防爆系統。你看我的土地有五公頃,我都做了兩米高的鐵護欄,兩個入口那堅不可摧的大門是電子感應的,會自動報警。我的窯裡都安裝了監控器,還有這兒,你們這堵牆上也有探頭。這些都連接在我的手機上,不管在那裡我都可以遠程監控。這套報警系統是有報備的。一旦出了問題,就會自動報警,警察局第一時間接到信息,就會出警。你們知道西班牙的刑警,可都是一些訓練有素、冷酷無情、鐵面無私的硬漢。”科斯得意地拿出手機打開監控系統給我們炫耀。

“天哪!這個人太可怕了。”我嘟噥著。

“既然你有這麼有效的防範措施,又這麼有把握,還要我們幹什麼?”

“多重保險嘛,不然出了事也麻煩。在西班牙和當地人打交道得要很有耐心。政府給你處理一件事沒有十年八年下不來,快則也要三年五年,他們要拖到你不耐煩了自動放棄。”

“那棵胡椒樹上的果實已經成熟,你們若有需要,可以摘來用。這門口的花花草草麻煩你們要按時澆水、除草。”

“明天Fortuna(西班牙城市名,幸福的意思) 有集市,離這十幾公里,我們一起去吧。”

窯洞是小時候的記憶。那時候由於貧窮蓋不起房子,就隨便挖個山洞住進去,只要能遮風擋雨就好。令我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成年之後還能再次在西班牙見到窯洞,而且身臨其境地住進來,心裡有一種慕名的新奇感。更沒有想到的是窯洞還可以建築得如此奢華,看來都叫窯洞,以前老家的窯洞和現在的窯洞簡直就不是一個概念、一個級別。白日裡有從敞開的大門和幾淨明亮的窗戶裡射入的光照得半個窯裡通亮,又多活動於室外和客廳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夜晚躺在床上(床鋪在窯洞的最裡面),到處漆黑一片,在這麼厚的土層下,有種躺在墳墓裡的感覺。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狗叫聲徒增了幾分陰森和恐怖感。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一天,朋友帶我去鬼谷。其實明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個人造的山洞放了一些道具罷了。當我們一起坐在電動火車上,剛剛入得谷口,門就關了。到處黑墨墨的,伸手不見五指,一團恐怖的濃霧籠上心頭。緊接著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有鬼影晃動、鬼火移動、鬼爪子伸來。我嚇得魂飛魄散,緊緊地抓住朋友的胳膊……想想那些礦工和挖煤工,一輩子都在那不見天日的井下作業,還要時常承擔生命的風險,他們的心裡該有多麼的強大呀!

市場在一條長長的街道上。商品多樣,熱鬧非凡,人潮湧動,叫賣聲不絕於耳。商家忙著向顧客兜售商品,聰明的顧客貨比三家,絕不輕易下手。蔬菜、水果、時裝、鞋子、化妝品、首飾和日用品等的賣主們都喊出最低價來吸引顧客。有的賣主看到絡繹不絕的顧客難以抑制的興奮唱起了動聽的歌,西班牙人天生的好嗓子,嗓音清亮渾厚有磁性,更多人駐足圍觀。我們採買了不少所需之物,跟隨科斯和卓安娜來到了一家特色餐廳。點了他們的Menú de día (當日套菜),咖喱雞飯搭配蔬菜沙拉和濃湯,還有一杯咖啡。花錢不多,份量充足。有點辣,合我的口味。

我不管去哪裡總喜歡找同鄉,不管走到哪個國家哪個地區總愛去中國餐廳中國商店。在和老闆或者員工閒聊的同時觀察他們的生意情況(我有一個心裡,總希望所有的中國人過得好,起碼要比我好。)獲取一些當地的相關信息。科斯和卓安娜帶我們去了穆爾西亞他們常去的一家中國自助餐廳。聽他們說在西班牙的每個大中小城市都有中國人的足跡。像這樣的中國餐廳在大點的城市不勝枚舉,而且多集中在華人區。華人在國外有自己的圈子和信息平臺。大部分華人到國外站住腳後就想辦法舉家移民,或者把自己的親戚朋友也帶出來。所以他們不是單打獨奏,背後有著強大的親友團。這家餐廳裡面的中國工作人員並不多,但裝修是中國古典式的,環境雅緻,菜品豐富,味道也好。有冷菜、熱菜、現炒、鐵板燒、壽司、甜點、水果和冰淇淋等。

“我們明天一起燒烤,喝點啤酒。”科斯來找我們,要求我們繳納一年的網絡費用,離開時對我們說。

“你出去看看吧,外面的風景很美。”老公走進窯來對我說。

“能有什麼特別的呀?天天都在看那些風景,我都能給你一點不差地畫出來。”我嘀咕著。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看到他那麼堅決不像是在開玩笑,我狐疑地往外走。

鄭西寧:地中海,一個夢

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一輪斜斜的太陽毫不偷懶地發著光發著熱,明晃晃地照得人睜不開眼。我站在門口把手搭在額頭上環顧一圈沒有發現和平常有什麼不同,準備要轉身進屋,不知道從何處飄來一股玫瑰的凝香。聞香尋去,走過左邊的門洞,就在圍牆邊。我愕然了,被眼前這道不相宜的風景給“吸引”住了。“吸引”也許我用地不夠恰當,然而我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怎麼說不相宜呢?如果一個穿著迷你裙塗脂抹粉的女子在一群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鄉下人面前賣弄風騷豈不是在對牛彈琴誰會欣賞呀?非得有人罵羞你先人。我們這位卓安娜也許是覺得在這僻壤之地總要給些點綴才不會辜負這大好陽光,或者她顧影自憐覺得這樣方便自我欣賞。她穿了一條白色的“丁”字褲一雙十公分左右的黑色高跟鞋站在燒烤架旁那坑坑窪窪很不平攤的坡地上,一手拿著盤子,一手忙碌地用鐵夾子翻著香腸,看到我打了個招呼。濃濃的黑煙燻得她直流眼淚。她全身鐵青(這是太陽的傑作。她喜歡每天早飯後全裸躺在他們家右邊游泳池旁的沙灘椅上曬日光浴),差那麼一點就和頭上的黑髮一個顏色。一張巴掌大精緻的臉上,兩條濃密的黑色劍眉下一雙桃核大的眼睛,白眼仁比黑的多,秀氣筆挺的鼻子和草莓形嘴巴間的距離很近。她肩膀窄小,肩頭圓潤,臂膀纖細,一對豐滿鬆弛的乳房隨著她胳膊的晃動,小櫻桃大的乳頭和邊上一圈可愛的乳暈來回摩擦內臂。她的腰很纖細,一個特大號的南瓜般的屁股由兩根蓮藕般的腿支撐著。這南瓜的表皮並不光滑,長滿了核桃大的脂肪瘤。

“哦……你……很好!晚點見!”我羞紅了臉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麼跑進屋去。

我們到的第十天。科斯和卓安娜雙飛去了德國。我們兩個便自由活動,時常開車去附近的福爾圖娜和穆爾西亞遊玩,品嚐當地的特色飯菜Paella(相當於我們的海鮮飯)、Tapas y pan(各種小菜配麵包)、Tortillas(蔬菜玉米餅)等,有時候坐在咖啡廳裡品一杯coffee solo吃塊la luna(一種包有餡的月亮型蛋糕) 聽西班牙音樂。對商場裡made inChina的商品我不敢興趣,就參觀了幾座古老而獨具特色的教堂和輝煌氣勢恢宏的古王宮。這兩座城市在西班牙算是中型城市,不靠海,不很繁華,遊客不多。當地人生活得比較安逸。他們愛錢,但絕不會成為金錢的奴隸,就拿一家商鋪的作息時間表來說吧。

週二——週五 早上:10:00——13:00

下午: 17:00——21:00

週六 早上:10:00——13:00

下午:17:00——20:00

節假日歇業。西班牙人比較隨意,他們接納任意一個外來客,不管你是哪一種族、哪一膚色、哪一種性戀關係(包括同性戀者),在他們眼裡都是人。

畢竟是春節,氣溫雖然比起德國來說要高出好多度。但窯裡並不是特別暖和,尤其早晚還有些陰冷。客廳裡有個壁爐,我就到附近去扯一些乾草樹枝,或者鋸一些木頭來生火取暖。爐膛裡幹樹枝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紅紅的火焰讓窯裡暖和起來了,身上也暖和了,春意更濃了。

當地的水質不好,漂白粉太多,燒過水的壺底一層厚厚的殘留,水裡也一層白白的漂浮物。超市裡賣的純淨水礦泉水燒開也差不多。打聽到距我們的住處向西十幾公里處有山泉水,我們就帶了桶去。在一個山坳裡,遠遠地就看到一片蔥綠翠綠,給方圓幾十公里的枯槁之地平添了生命的氣息。幾棵粗壯的大樹遒勁挺拔,樹下有一家飯店,飯店旁有幾戶人家,飯店周圍雞鳴犬吠,鳥語花香,涓涓流水,儼然一副和平祥和的景象。我們把車子停在了附近的小停車場上,準備開門下車,一陣叮噹聲傳來,我隔著玻璃隨聲看去,只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裸男從旁邊走過,兩腿間一串金屬片一直垂到膝蓋的位置,那些金屬片伴隨著他的每一步走動發出響亮的聲音。我在想也許他是一個痴狂的音樂家,又或許他想拔苗助長。

鄭西寧:地中海,一個夢

“不要把衣服晾曬在外面,太難看了,像逃難的吉普賽人。”科斯發來信息。

我剛剛把衣服晾曬出去,他怎麼就看到了?不對呀,他根本就不在這裡。哦,明白了,他肯定是通過高科技眼睛看到了。

“是呀!他說得沒有錯,我們可不就是逃荒的者才逃到了他的門下。”我心想。

一天我們收到科斯的E-mail。其大意是:我們在西班牙過得很舒心。享受著他舒適的房子、優美的環境、優越的待遇,就應該為他做些事作為回報。他因為剋扣和拖欠了工人工資長達兩年之久,被工人起訴。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假——復刻了印章、製作了單據、填上了合適的日期,要求我們出庭幫他做偽證。

我被科斯的行為嚇到了,痛恨髮指。更明白這些闊佬大亨們有錢能使鬼推磨,隻手遮天。請一個專業的律師幫他們打贏一場官司是輕而易舉的事。律師費是要付的,但比起幾百號人兩年的工資來那隻不過是鳳毛麟角。

但他這樣不就是把自己的妻子卓安娜放在鍋裡煎了嘛?!哦,天哪,他簡直是個魔鬼。我們涉世不深,比較稚嫩,不懂這樣的“江湖”玩不過他這個“聰明人”,也不陪他玩。我突然很想念森林中的小木屋。聽松濤翻滾、鹿鳴鳥囀,賞庭前櫻花爛漫、蝴蝶翩飛。過簡單地生活,傻傻地樂,偶爾做做夢也挺好。

—END—

【本文作者】鄭西寧,發表有散文小說作品等,陝西藍田縣人,現居德國。

力薦摘選自:讀書村,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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