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1 「傳奇」鹽官發財之道(一)

「傳奇」鹽官發財之道(一)

乾隆年間,有個鹽政司使名叫吉慶。他是雍正十二年的進士,任過黃崗知縣、武昌知府、湖北布政使等職。這個人雖屬旗籍,卻精讀儒家經典,還寫得一首好柳字,為人工於心計,貪財有“道”。他謀得了鹽政官職,如魚得水,“靈”性大發。

上任時帶了三個心腹充幕僚。其中一個叫餘慕夏,他仰慕孔子的弟子子夏而得名。此人與吉慶有同窗之誼,雖未中舉,也曾博覽群書,文筆流利,草擬書札文件是把好手,諸子百家可供諮詢。一個叫陳繼言,生於京師,祖籍紹興,曾任多年刑名師爺,在吉慶任知縣時即追隨左右,其人心眼靈活,能言善辯,為對外應酬的得力助手。還有一個叫肇斌,旗人,與吉慶為一姑表遠親,年僅二十餘歲。練過多年武功.,也讀過幾年書,為人口吶少言,身體壯實,也不失機智。吉慶實際把他當作貼身保鏢。

這一天,吉慶與幾位心腹在花廳裡議“政”,實際上是談生財之道。

“我真沒想到掌管鹽政,殊非易事。鹽商們財大氣粗,有所仗恃,似乎不把本官看在眼裡。還有那些鹽梟,一幫亡命之徒,經常鋌而走險,今人防不勝防、眼看衙門開銷,將捉襟見肘了”。吉慶首先開腔起調。

“自從雍正皇爺開“報效”之例以來,鹽商有了自行抬高鹽價之權,他們是越來越富了、舉凡軍興、慶典、營建,鹽商都有大筆捐獻,朝廷對他們是另眼相看的”。餘慕夏如數家珍般談了一陣鹽商的故事。

“諸位可曾聽說最近淮安鹽捕分府調動鹽軍對付兩股鹽梟徒眾,並未得手的事?”吉慶提出另外一個話題。

“聽到了”。陳繼言接過話題說“我們淮揚地區有三股鹽梟勢力。一幫為首的人叫楊四,綽號二郎神,他經常改變面目,不時進入揚州城裡,消息靈通。另一幫為首的名叫張大萬,祖上本是鹽戶。他自幼摔打出一副好骨架,又拜過多位武功師傅,敢空手面對成群的鹽捕;還有一幫,領頭的是位女的,究竟本領如何,都摸不清。她的幫眾都很服她,她的年紀,有的說不到三十,有的說已四十出頭,因為她很少露面,尤其在白天。見到的她,常是一副黑紗巾頂在頭上,臉半包不包的難窺全豹。她自名鹽嫫,其實從露出來的一部分臉推斷,不是醜相,而且舉止行動似乎很有教養。傳說她的未婚夫也是一名鹽梟,已死,死因不名。這三幫各有高手十名上下,幫眾一二百人。平時三幫各有各的活動範圍,不相往來,與官府抗衡時,互通聲氣;偶爾相互間也有摩擦,只是這種摩擦在楊、張之間發生的多,鹽嫫卻是避免捲入的,因之她的勢力雖不在其他兩幫之上,可比較穩定。最近在淮安境內,張、楊兩幫衝突,適遇鹽軍(其實是有意趁火打劫),因便進剿,臨時兩幫又攜手了,才只傷了十餘個幫眾,竟拼掉了幾名鹽捕。”

“弱梟匪非吾敵也”。餘慕夏把話接過來說“彼雖不易消除,然集中鹽軍一擊即潰。愚意以為適當掌握,將有助於一抑鹽商巨擘的氣焰。”

“此話怎講?”吉慶問。

“鹽梟奪的是賣官鹽者的口中食,官家稅收大宗來自鹽引,因鹽梟活動而減少者無幾。歷來鹽捕都是靠鹽商之所提規費為給養。抑制鹽梟,可先讓鹽商作些貢獻。鹽梟勢盛,鹽商會主動找上門來。再說鹽梟亡命也是逼出來的,勢難趕盡殺絕,以予適當安撫為尚。”餘慕夏說得頭頭是道。

“懷柔之策為尚。”吉慶聞言非常高興,轉向肇斌問“賢弟能與鹽梟接觸否?”

“能。得稍待。”肇斌回答。他所以這麼回答,是聽師門的交代,他有個師兄曾出沒於揚淮地區,後下落不明。再證之以當地傳聞,可能就是鹽嫫的未婚夫。果然如此,他就有見到鹽嫫的可能。

過不幾天,門丁前來稟報“有幾位鹽業總商求見。”

所謂總商,就是同一行業商人推選出來的頭腦人物。能被推選出來的人,除了本身資產雄厚之外,,大多是社交廣泛,有幫派勢力作為憑藉。吉慶一聽是鹽業總商來了,立即笑著吩咐“有請”。不多時,走進花廳三位衣服講究的商人,吉慶起身相迎,肅讓上座。僕役奉上茗茶,賓主略事寒暄之後,一位身著細呢長袍,外罩青緞馬褂,挺胸迭肚,圓圓的白胖臉兒,年約四十的商人——江春欠身言道“久聞大人學富五車,上邀聖眷,下體民心,素有政績,今日住持鹽政,定將大有建樹,實為吾等之幸,特來拜候!”

“過裝了,不敢當,一切還望貴商鼎助!”吉慶客氣地應酬著,“還有件事想向大人稟報。”仍是江春發言“何事?先生請直言。”

“近來鹽梟猖獗,販私鹽者與日俱增,吾等正常鹽商深受其害,望大人為吾等做主。”

吉慶目視餘慕夏,會心地笑了笑,餘慕夏就勢接上了話“鄙人素聞鹽捕之薪給,均出自貴商所交之規費。目前鹽軍減員,實不敷用,才導致鹽梟的囂張。歸根結底,當是鹽捕待遇不高,閣下以為然否?”

“是,是。好說,好說。”鹽商一點就透。

“本官能體察諸位閒情,容後盡心加強鹽軍實力。”吉慶也明白了“好說”之意,如響斯應。交談極其融洽。客人辭去時,吉慶特以自書條幅三軸分贈。

次日一早,江春著賬房先生專程送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鹽軍是否要加強且不說,這筆款項先入了吉慶的私囊。

緊接著肇斌也以一身江湖客的打扮,離開了揚州城,他用了兩天的時間,輾轉地找到了鹽嫫,彼此經過一番盤問,終於證實了他們確有師門淵源。肇斌聲明自己並非甘心作鷹犬,一定會盡其所能維護鹽嫫師姐,並探詢師兄的下落。但希望師姐也能體諒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受父命輔保吉慶,在行動上給他留個餘地。

鹽嫫說“你有苦衷,我也有苦衷。我和你辛哥志同道合,為販私鹽的效命,也算行俠仗義。否者,我也不會拋頭露面離開我那個大族世家。你可知道經營鹽業的官商,從灶戶手中收鹽,一斤只給幾文錢,他們運到中原就要賣上串(一千文)錢了。內地有多少人家常年吃白飯(無鹽)、喝甜(淡)湯。小戶人家,有貴客臨門時,到富家大戶去借鹽,只是拿了一個小酒盅兒。我親眼看到有人熬硝鹽吃。那硝鹽不過略有鹹味,卻又苦又澀喲。這海邊的灶丁,曬鹽也夠苦的,鹽又只能賣給票商,價錢自己又做不了主。遠離海邊的黎民百姓吃的鹽是官與商定的價。如果沒有些販私鹽的,鹽價不知還要抬多高呢。”

肇斌說“略有所聞,我還有良心。”

鹽嫫說“我相信你。今後,我不能和你們一個鼻孔出氣,但你我可以聯繫,相互有個照應。其他幹我們這個買賣的,我也可打個招呼。但我們不能與鹽軍直接往來。那樣,他們會隨時出賣我們,我的幫眾也不會信任我了。”

肇斌回來了,心裡似乎是解了一個結,又結了一個結。他也更忙了,不能再常伴著吉慶,大多的時間,往來於鹽場各地。

以後一段日子裡,鹽軍表面上顯得出頭活動的次數增多了,而與販私鹽的幫夥實際接觸拼殺的動作卻減少了。

鹽梟的活動也更隱秘了一些。

會見了吉慶的那些鹽商中的大亨不久又集會一次,把賄給吉慶的銀子分攤一下。大家認為這新任的鹽務官員還真識相,頗好相與,是可以買得動的,因為他愛財。接著的議題,就是準備進一步“買”他,請奏朝廷增發一些引票。

當時食鹽實行的是“官督商銷”的朝廷專賣制。商人須經鹽務衙門的批准才能經營食鹽買賣。具體進行經營活動時,還要從產鹽地的鹽政司領取“鹽引”(每引四百斤),然後憑引票到指定的產鹽地購買食鹽,運出販賣。這運出來的鹽,由於鹽商“報效”有功,獲有特權,可以按高於朝廷的壟斷價格銷售。朝廷對鹽引的發放是有限額的。取得了“鹽引”的人,自己如果不直接用它買鹽販賣,還可以把它當作有價證券租讓出去。因此增加引票額,就是給鹽商們增加財路。

計議結果是先宴請吉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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