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終於又開始賣錢了
說一件最近頗令我憂傷的事情。
身為多個華語音樂榜單的評委，我工作的一個日常就是，每天都要打開各種音樂APP，把上面的新歌挨個儘量挨個聽一遍，然後打分交給榜單。可最近一年來卻常常發現，好多新歌都不能聽了，尤其是那些其實還蠻想聽應該會得高分的歌曲，譬如最近就有周杰倫的、五月天的、林宥嘉的、田馥甄的、馬條的，都聽不了的，必須先花錢付費然後才能下載試聽。
以聽歌為職業的人卻聽不了想聽的歌了，這何其憂傷？雖然理性告訴我這其實是一件於行業有益的事情，但感覺上還是會糾結一下：現在真有那麼多人肯付費聽歌了嗎？
結果答案是，有，還真有，而且，還不少呢！
7月26日，由QQ音樂主辦了一場名為“億起聽、新聲態”的產業論壇媒體分享會，會上，主管QQ音樂市場和版權方向的吳偉林首先分享了兩個好消息：一是QQ音樂上的數字音樂專輯破億元；二是付費用戶數超過1000萬！
這真是一個讓瞠目結舌的數字。
想起就在兩週前去完一次歌手發佈會後，我在朋友圈開玩笑說，現在天太熱了，多懷念以前歌手們開發佈會動不動就砸冰的日子，你砸100萬，我砸30萬的，看著多涼快啊！現在再沒這種好時候嘍。然後QQ音樂的朋友馬上在下面回覆說，馬上就有了！原來他們在這兒等著啦！
要說賣個100萬300萬甚至1000萬，這原本都並不是什麼不可想象的事情。上上週我剛組織了一場關於華語音樂30年紀念的樂壇老炮研修會，會上，曾經一手炮製過周峰張薔韋唯毛阿敏人生最早專輯的國內資深製作人汪京京說，在內地流行樂壇的初期，歌手們的專輯一張隨便賣個100萬張是太平常的事情，1987年張薔的一張《瀟灑的走》盒帶，總銷量是700多萬張。
這700多萬張中，就包括我的一份貢獻啊。那個時候，做音樂真的是很賣錢的，我們也真的是很願意為音樂花錢的。直到現在，在回望我的青春歲月時，我總是會說，其中最美好的一段，就是那時我如何攢錢，一盒一盒的買磁帶，一盤一盤的買CD的過往。從最初5塊5一盒的國內版，到開始花7塊5、8塊5買更為高端的引進版，再到按捺不住咬著牙買中圖進口的15元甚至20元一盒的原版，高中三年，我和死黨幾乎跑遍了整個襄樊所有有品質的音像店，為買磁帶，我們常偷偷拿著家裡給的買飯票的全國通用糧票去跟菜市場賣雞蛋的老太太換錢…… 那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能感覺到物有所值的一段時光。那也是個整個音樂界，從歌手到歌迷都普天同慶齊頭並進的大好時光，黃金年代.
而這樣的好時光大約在2004年前後戛然而止，甚至更早。
我是從2004年進入媒體行業，當了記者之後發現，大部分的華語歌手出了專輯，基本上都會給媒體派送樣碟，我一直堅持每週淘碟的生活步調，終於從這裡開始放慢甚至停了下來。我不再買碟是因為有人送，但很快就發現，身邊會買碟的朋友也開始越來越少了——最初是會正版的越來越少了，畢竟，從盒帶升級成CD，正版的價錢也從7塊5一盒升級到了68左右一張，大家自然要掂量一下錢包，如果有10塊甚至更低價格的盜版，那也是可以勉為其難的，而這樣的CD其實滿大街都是甚至比正版的數量更多；然後是開始有了MP3，有了彩鈴，MP3網上下載就可以了，聽起來還方便，彩鈴也不過2塊錢一首，那時我就得知，某內地大牌唱片公司的某正當紅創作型男歌手的新專輯，號稱狂賣20萬，實際廠家只印製出一萬張，最後一多半都沒賣出去。那幾年依然有歌手動不動會在發佈會上砸冰倒紅酒，原來都是過100萬才砸，後來好像過10萬也都有人喜不自禁地開砸了，而當開砸的人在臺上作喜不自禁狀時，臺下的記者們其實都翻著白眼，心裡說著，他要是真賣出了超過1萬張，那就真是老天開眼了，而再過幾年，呵呵，能賣出1000張的，恐怕歌手都得在家裡燒高香了……
俱往矣。
漸漸地我們都已經習慣了所有的音樂都從網上免費下載，連歌手們也都開始主動配合。已經記不清第一個推出數字專輯的歌手是誰了，2009年應該是一個小的高潮，這一年莫文蔚推出了自己的首張數字 專輯《回蔚》，之後謝霆鋒、李宇春、張亞東、S.H.E.都先後推出了數字專輯。國際上當然此時早已經有先例，但多是要付費下載的，我記得那一年我採訪歌手時，多都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你們會推出數字專輯嗎？大多數都說肯定會，這是趨勢。然後我又問：那會學國外進行收費下載嗎？基本上全部的回答都是，不會。有人是覺得收費很難，有人則稱，還是得先讓人能聽到你的作品才最要緊。
是的，你若收費，人家那邊有免費的，或者說這家網站收費，別的論壇裡可以搞到免費的，有不用花錢的幹嘛非得花？誰都不傻，結果，只能是音樂行業傻了，
我們聽歌越來越方便了，可以聽到的歌越來越多了，但，可以聽後能讓你覺得不傻的歌，卻越來越少了。音樂行業的蕭條也從這裡開始了。舉一個例子吧，2010年以前，我們做音樂的記者還是頗讓人羨慕的，一年至少能去個兩三次香港或臺灣出差，甚至是去更遠的異國，有一年我記得那一個月我就去了臺灣三次，因為那時音樂行業還有得錢賺，各大唱片公司還是願意掏錢請記者們異地採訪的，現在，還能這麼闊氣的唱片公司，不超過三家了，別說出境採訪了，就算在北京本地，音樂記者們一週也沒多少活可跑了——做一場記者會也是要至少大幾萬的成本的啊！很多音樂記者這幾年陸續退出江湖，可轉戰活更多的影視行業，或乾脆自己開宣傳公司，光做音樂不掙錢，吃不飽飯啊。我們吃不飽，還不是因為人家做音樂的更吃不飽？
這真令人憂傷，令人憂傷……
好在事情從來都不會一成不變。2012年，我帶著好妹妹樂隊的經紀人奚韜去見臺灣的唱片公司，那一年，完全名不見經傳的好妹妹樂隊的首張專輯《春生》，僅是通過京東發售，就賣出了8000張實體CD，這足以令行業震驚，令我們欣喜，至少它釋放出一個信號：還是有人在為聽歌花錢的。
2014年底，QQ音樂以周杰倫為開路先鋒，推出了第一張付費下載的數字專輯《哎呦不錯哦》，20元一張，兩週之內就賣出了15萬張。接下來的2015年可以算是華語樂壇數字專輯銷售的元年，這一年，越來越多的音樂人加入到數字銷售音樂作品的行列，且銷售的成績都還相當可觀，2015年8月1日，QQ音樂獨家發售的BIGBANG第三張數字音樂專輯更是首次突破了銷量百萬大關，而這一年，銷量最高的數字專輯來自人氣小鮮肉鹿晗，他在這一年發行的數字專輯《Reloaded》三版總計銷量超過550萬。
而且，也並非只有那些有恃無恐的大牌巨星才敢加入付費數字音樂專輯的行列，很多獨立音樂人也是其中的先鋒，譬如奚韜領導下的好妹妹樂隊和90後民謠女先鋒陳粒，好妹妹樂隊去年的新專輯更是創下了開售10小時即銷量過萬的佳績。
QQ音樂也不是唯一一個公開為音樂和音樂人賣出價錢的，網易雲音樂和蝦米音樂也都沒有在這股潮流中落下。宋柯和高曉松加盟後的阿里星球今年也全面進軍數字專輯銷售行列，率先推出的五月天、林宥嘉和田馥甄的全新數字專輯僅在預售階段就已經創下傲人成績。同時，鄭鈞主持的合音量更是開放平臺給草根音樂人上傳他們的原創音樂作品並進行票選，每月的前十名都可以拿到實實在在的萬元以上的資金，第一名更可拿到十萬現金，十萬，這可是林夕這樣的大牌才可享有的價格啊，現在，普通的音樂人也有機會拿到了！
實體唱片的退場成為大趨勢這已成不可逆轉的現實，但音樂消費是永遠不會退場的，並且，隨著消費主體的更換，消費形式因人制宜地調整也必然刺激出新的消費結果。在數字音樂消費中，伴隨網絡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自然成為了主體，在QQ音樂當天分享會上，騰訊音樂負責產品和運營方向的侯德洋提供的一組數據顯示，在QQ音樂購買數字專輯的1000萬用戶數量中，80後、90後、00後佔比為91.15%。
“這說明年輕一代的消費習慣真的變了，我們只要提供好的內容，好的服務，就會有新的商業模式。”而如今提供數字音樂消費的經營者們也確實充分研究了他們的消費習慣和消費心理，在一張數字專輯中，提供了諸如明星寫真、評論互動、遊戲、分享和歌迷福利等全新的消費功能，打造出“聽、看、玩、唱”的全景產品體驗，
而所有這些功能，加上完整專輯也只需要20元，還不用向我們當年買磁帶一樣全城東奔西跑，又有多少人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呢？——這次阿里星球推出的五月天新專輯《自傳》，連很多根本不用買專輯的老記者們都主動花了20塊錢買了一張。眼下又趕上了版權銷售的黃金時代，做音樂的終於又可以大方地賣出價錢，眼瞅著音樂人們就終於有機會脫貧致富了！
這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好吧，最後再說一件更值得高興的時候。我生平寫的第1.5首歌曲（與人共同創作），由武藝演唱的新歌《幸虧》本週就正式推出了，這首歌是應一個出乎意料的邀約而作，結果很快也收到了一筆出乎我意料的報酬，從稿酬到版稅到相關商業收入的回報天娛都讓我列的清清楚楚，這時我才切身的感受到，原來，做音樂，真的是可以賣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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