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題/蘇俄神人：從商人到黑幫頭子，又從囚犯到克格勃將軍
- 文/雨笠煙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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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人到黑幫頭子，從囚犯到勞改營管理局長、克格勃將軍，三次獲得列寧勳章，兩次逃過死刑，納夫塔利.弗倫克爾是蘇俄歷史上的一個傳奇。
弗倫克爾1883年生於敖德薩（另一種說法是生於康斯坦丁諾波列）的一個猶太人家庭，父親是軍官。弗倫克爾15歲就到烏克蘭南部城市赫爾松的一家建築公司工作，後來到德國學習建築學。
回國後，弗倫克爾在家鄉敖德薩做生意，主要是木材貿易。憑著商業天分，弗倫克爾的生意做得很大，甚至擁有了自己的報紙。
19世紀中期的敖德薩是個開放的自由港，也是排在彼得堡、莫斯科之後的俄國第三大城市。由於俄國其他城市排斥猶太人，而敖德薩對猶太人幾乎沒有限制，所以大批猶太人來到敖德薩。
猶太人的到來帶動了城市商業發展，敖德薩成了俄國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俄國出口的糧食和進口的工業品當中，大約1/3要經過敖德薩港。和世界其他港口城市一樣，敖德薩的碼頭上存在著各種黑幫勢力，其中最有名的要數亞邦奇克。
亞邦奇克，真名米哈伊爾.沃裡弗維奇.文尼茨基，1891年生於敖德薩，父親在當地經營一家馬車行。文尼茨基生性聰明，因為有著一頭黑髮，眯縫眼，高顴骨，被稱為亞邦奇克，意思是日本人。
亞邦奇克從小嚮往敖德薩紙醉金迷的生活。24歲的時候，亞邦奇克加入了當地被稱為“獨眼紅鬍子”的梅耶爾.格爾什的黑幫團伙。憑著自己的膽識和精明，亞邦奇克迅速在幫派內站穩腳跟，兩年後成為黑幫老大。
亞邦奇克黑幫成了俄國最大的犯罪集團，亞邦奇克本人一時風光無限。
為保護自己的生意和排擠競爭對手，1918年起，弗倫克爾開始與亞邦奇克合作。
有了亞邦奇克的保護，弗倫克爾不再侷限於合法的貿易，而是放手幹起了走私、倒賣外匯的勾當。就是這個時候，弗倫克爾結識了蘇俄外貿人民委員（外貿部長）、同為猶太人的亞戈達，並通過亞戈達認識了卡岡諾維奇。
亞戈達1891年生於雅羅斯拉夫爾省，曾任蘇俄外貿人民委員，後任國家安全部門首腦，國家安全總政委，一級集團軍政委，主管蘇俄的肅反工作。
有上層保護，又有當地黑社會的關係，弗倫克爾乾的風生水起。
可是好景不長，內戰開始了。隨著紅軍佔領敖德薩，布爾什維克開始整頓治安，亞邦奇克團伙感到了壓力。為避免遭到清剿，亞邦奇克決定加入紅軍。他的隊伍被改編為紅軍第54軍團，弗倫克爾隨亞邦奇克一起上了前線，參加與彼得留拉白衛軍的戰鬥。
在前線戰鬥中，弗倫克爾因為足智多謀，深得手下擁戴。1921年初，弗倫克爾帶著一部分手下回到敖德薩，他們組成了新的黑幫，專門從事走私和敲詐勒索。
這一年，隨著內戰結束，蘇俄停止了戰時共產主義，開始推行向社會主義過度的新經濟政策，允許私營企業從事貿易活動。同時，為打破西方的封鎖，蘇俄決定將敖德薩建設成對外貿易的窗口。
弗倫克爾抓住這個機會，以進出口貿易做幌子，重操舊業，迅速建立了規模龐大的走私王國。
他的走私船在敖德薩和羅馬尼亞、土耳其的港口之間往來，運出農產品，換回外匯、服裝和珠寶，由手下到各商店、飯店、餐廳兜售。敖德薩的法官、警察、邊防、海關等機構，甚至包括肅反機構的官員，幾乎全部被他收買，連莫斯科都有他的線人。
終於，弗倫克爾的名聲傳到位於莫斯科盧比揚卡廣場的肅反機構格別烏總部。格別烏首腦，有“鐵面人”之稱的捷爾任斯基勃然大怒。
格別烏的全稱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其前身是全俄肅反委員會，即“契卡”，1954年改稱國家安全委員會（克格勃），首任負責人捷爾任斯基。
為查清真相，捷爾任斯基派格別烏主席團成員德里巴斯前往敖德薩。
特倫蒂.德里巴斯是敖德薩首任市長約瑟夫.德里巴斯的後裔。
1883年出生於葉卡捷琳娜斯拉夫省的一個富有的哥薩克農民家庭，是猶太人。
1904 年加入社會民主工人黨，1917年在奧倫堡參加十月革命，1918年加入紅軍，擔任師政治部主任。
1923年德里巴斯加入格別烏，4年後成為格別烏秘密行動局局長助理，1929年擔任格別烏駐遠東全權代表，主持當地的肅反工作。1933年成為格別烏主席團成員，一年後當選聯共（布）中央候補委員。
因為是貴族後裔，德里巴斯在當地享有很高威望。德里巴斯到敖德薩以後，很快弄清了弗倫克爾團伙的一切勾當，同時弗倫克爾也對德里巴斯的行動一清二楚，因為亞戈達這時候已經是格別烏的副主席。
通過格別烏在當地分支機構的內線，弗倫克爾和德里巴斯見了面。德里巴斯知道，敖德薩的格別烏分支機構已經完全被收買，所以他表面上對弗倫克爾不動聲色，甚至暗示可以拿錢擺平此事，暗地裡卻把一切報告給了捷爾任斯基。
1924年初的一個深夜，一列載著內務部隊的專列秘密抵達敖德薩，將弗倫克爾及其手下，連同當地的格別烏高層一網打盡，嚴密武裝押運到了莫斯科。
1月14日，弗倫克爾及其同夥全部被判處死刑。由於亞戈達出面，弗倫克爾在臨刑前被改判10年監禁，而他的同夥都被處決。
弗倫克爾被押往索洛維茨基勞改營服刑。
索洛維茨基勞改營設在索洛維茨基群島，有大約2萬名勞改犯，條件非常艱苦。往來輪船帶來的蝨子傳染了斑疹傷寒，引起島上恐慌情緒蔓延。
為消除瘟疫，勞改營管理人員決定修建浴室。島上的工程師認為這至少需要半個月，但控制疫情的任務已經迫在眉睫。
這時候弗倫克爾站了出來，他說只要1天即可，條件是由他挑選50個人，給足夠的酒和食物。勞改營滿足了他的條件。
弗倫克爾很小就在建築公司打工，後來還到德國學習建築學，所以他對建設方案胸有成竹。他挑選了30名壯勞力，又選了20名老弱病殘，讓大家吃飽喝足，然後告訴大家：如果不能在24小時內建成浴室，所有人都將被槍斃，包括弗倫克爾自己。
為了活命，所有人都拼命工作，特別是身強體壯的勞改犯，因為他們知道，不僅自己的性命，而且那些年老體弱的人的命運也在自己手中。
50個勞改犯頂著北風，在零下25度的嚴寒中，硬是提前3個小時建成了浴室。
弗倫克爾的能力得到了勞改營管理局的認可。1926年5月，弗倫克爾被減刑一半，一年後弗倫克爾重獲自由，並直接被索洛維茨基勞改營留用，任命為生產處處長。
在勞改營生產處長的位子上，弗倫克爾的組織能力和商業才華得到了充分展示。他認為對勞改犯進行教育和改造是毫無意義的，在他眼裡，勞改犯只是取之不竭的免費勞動力，僅此而已。
所以，他取消了一切學習安排，把全部時間都用來組織高強度的勞動，包括伐木、修建鐵路、水庫、電站、公路，勞改營從中獲得了可觀的效益。
弗倫克爾長相普通，留著上唇胡，皮靴永遠都擦得鋥亮，講話喜歡模仿斯大林的樣子。
他不愛讀書，不吸菸，不喝酒，從不打罵犯人。每當新犯人被運到勞改營，他都要親自去迎接，有時還帶上樂隊，然後對犯人進行分類：體壯的和體弱的分開，前者給吃飽穿暖，後者只給很少食物，任其自生自滅。
弗倫克爾的舉措得到莫斯科高層的認可，他的經驗被命名為“經濟核算制”，在全國各地推廣。以前各地監獄和勞改營人滿為患，現在，莫斯科的格別烏總部每天都收到全國各地關於增加勞改犯的申請。
1929年弗倫克爾被調到莫斯科，正式加入格別烏，從囚犯變成了肅反機構的軍官。在這裡，他結識了比自己小16歲的格別烏女秘書安娜.索特斯科娃。一年後索特斯科娃成為他第二任妻子。又過了一年，他們的兒子鮑里斯降生，他們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1930年弗倫克爾被任命為科米共和國勞改營負責人，一年後被派去負責白海運河工程項目，不久成了白海-波羅的海勞改局副局長。
白海-波羅的海運河（簡稱白海運河）是世界上最長的連海運河，從白海城到波韋涅茨，有19個船閘，全長227公里，其中37公里為人工水道。
白海-波羅的海運河工程是蘇聯時期一項極為重要的經濟和軍事工程，它把列寧格勒同阿爾漢格爾斯克、白海和摩爾曼斯克沿岸所有港口連接起來，而通過北方海路又可以使其同西伯利亞連接起來，解決了波羅的海艦隊到白海之間的調動問題。
白海運河是第一次由勞改營完成的大型工程項目，1931年動工，計劃3年建成。
弗倫克爾調用大批勞改犯到建設工地，沒日沒夜地緊張施工，僅用20個月就完成了建設任務。弗倫克爾因此第一次獲得列寧勳章，這是那個年代的最高獎項。
與此同時，大約10萬名勞改犯在施工中死亡。
一將功成萬骨枯，弗倫克爾以一當十。
1933年弗倫克爾被任命為貝阿鐵路勞改營管理局局長，並被授予工程技術中將軍銜，達到了他的人生頂峰。
在貝阿鐵路建設中，弗倫克爾再次發揮了勞改營“經濟核算制”的作用，組織勞改犯高強度勞動。
他發明了五種伙食標準：
身強力壯的享受一等伙食，他們可以吃飽，體力一般的勉強維持生命；
而體弱多病的每天只給稀湯和300克麵包，常年忍飢挨餓，很快會凍餓而死。
僅在位於貝加爾湖畔的奧澤勞改營，1933年春天有勞改犯3萬多名，到1935年初僅剩下了6400人。
肅反運動開始後，隨著他的保護人亞戈達倒臺，1937年弗倫克爾再次被捕，第二次面臨死刑。但是他又一次逃過被處決的命運，不僅如此，不久後他還第二次獲得列寧勳章。至於這次他如何逃脫，至今仍是個謎。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1943年弗倫克爾第三次被授予列寧勳章。
作為猶太人的弗倫克爾一生低調，遠離政治，埋頭為政府做“髒活兒”。第二次被捕後，他憑著敏銳的政治嗅覺，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1947年4月，他以重病為由退休，和妻子一起過上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一年後，弗倫克爾的手下相繼遭到逮捕，一些人被處決，其他人則被送入勞改營。
隱居的弗倫克爾不時得到老同事被捕的消息，心裡感到既慶幸，又後怕。
1919年亞邦奇克在前線對紅軍產生猜疑，企圖返回敖德薩，被紅軍察覺。於是紅軍誘捕了亞邦奇克並將其處決。
關於亞邦奇克的傳說在烏克蘭和俄羅斯非常多，2011年烏克蘭拍了一部連續劇《米什卡.亞邦奇克的生存和冒險》，講述了被稱為敖德薩羅賓漢的亞邦奇克的傳奇人生。
（《米什卡.亞邦奇克的生存和冒險》劇照）
亞戈達於1937年遭到逮捕，次年與布哈林一起受審，以叛國罪、間諜罪等罪名被槍決。
德里巴斯1937年遭到解職，次年以間諜罪被處決。
1960年，弗倫克爾中將在莫斯科平靜地去世，享年77歲。沒人知道他的墓地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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