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 蜂窩煤的回憶

在天然氣普及之前,城市居民一直都是用蜂窩煤做燃料,燒水、做飯、取暖全靠它。九十年代初期一部分生活條件好的居民用上了罐裝煤氣,但大部分家庭還是以蜂窩煤為主。西安現在霧霾嚴重,政府推行煤改氣和煤改電,已經很少能夠見到拉三輪車販賣蜂窩煤的小販了。

在計劃經濟時代,煤是國家控制的資源。在城區裡面幾個社區就能佈局一個煤店,供周圍將近萬戶居民的生活用煤。和其他緊俏商品一樣,買煤是要票的,一個月的煤票能買120塊蜂窩煤,80公斤左右。有的戶燒煤浪費,每個月要好幾張票。當時的居住條件不像現在有高層,有電梯,樓房不多都是磚混,頂多七層,更多的是平房和棚戶區。一般工人老百姓是住不上樓房的。

有的家庭有勞力,禮拜天的時候,家長帶著幾個兒子,搖搖晃晃的推著架子車就去煤店排隊。首先是開票,然後拿著發票把架子車推到貨場裝煤,有的人活到一些,和貨場營業員關係不錯,能給多裝一二十塊。臨走的時候還要有所表示“我在某某單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那個時候煤場營業員辦事能力都是很強的,去醫院看病連號都不掛,直接衝到科室,主治大夫看完病之後再把藥方一開。有的直接找教授院長辦事情,辦完事情還要聊兩句家常。教授和院長都是煤店轄區的居民。有的營業員給孩子換學校,等學校老師來買煤的時候,直接在營業場就把招呼打好了,第二天直接帶孩子去學校摸底考試,辦手續。有的家庭沒有勞力,就要請煤店的送煤工送貨上門。送煤工都是郊縣的農民,有關係介紹到煤店,臨時工編制,他們勤快能吃苦的,月工資可以是正式工的兩倍甚至更多。農民在城市裡面受歧視,在煤店又是臨時工編制,所以都是低聲下氣的,他們經常給正式工提供無償的勞動,換取正式工的好感。貨場營業員家裡修房子、搬家都是叫臨時工去幫忙,一叫好幾個沒有不去的,幹完活只管他們一頓飯,便打發回家了。

那個時候蜂窩煤都是煤店自產的。燃料公司有料場,按照銷售統一調度,每天晚上把煤粉用卡車送到煤店,然後噴水悶溼,用機器揸成蜂窩煤。揸蜂窩煤是個苦差事,和礦工差不多,但工資比一般人要高。當時城市以居民為主,農村人進城打工做小生意的很少,如果大街上看到兩個人交流,用的都是陝西話。能在城裡幹臨時工的都是有門路膽子大的人,膽小的農民連城都不敢進,西安的閒人在八九十年代都是三五成群在大街遊蕩,農民經常被欺負的回家做噩夢。 和居民生活相關的有煤店,糧店,和副食蔬菜店。在這些單位就業的都是沒有文化的居民,或是單位的子弟。大家工作關係幾十年都不變動,感情勝過親戚。工作沒有任何壓力,無非是有的人上進心強一些,多爭一級工資,弄個小主任噹噹,也沒多大意思。工作中充滿著歡聲笑語,都沒啥文化,以粗俗為樂。相互家庭都是透明的,誰家昨天晚上捉了個蝨子,第二天大家都知道。

那個時候對孩子的教育是放任自流,沒有悟性上不進去學的,就去煤店幹臨時工,沒有啥丟人的,勞動光榮。76年,偉人逝世了,煤店有幾個從舊社會過來的老職工,站在發貨場嚎啕大哭,比死了爹孃還悲傷。現在什麼都難,買房難、看病難,結婚難、生育難、工作難、經商難。國還是那個國,人還是一樣的人,不知道怎麼就變難了?

煤店營業員都是人際高手,他們在幾分鐘的閒聊中,就可以說一個媒,給某人創造一生的幸福。他們可以把農村的窮親戚介紹到單位幹臨時工,一年的收入就可以回家蓋新房子。基本生活無難事,也很少表達對社會的不滿。九十年代開始砸三鐵,改制,煤炭市場放開了,也可以民營了,國營的煤炭店慢慢蕭條了。煤炭店的上級單位聘請一些外人來做經理,自家職工慢慢下崗了,在煤炭之外又經營了許多業務,反正都是虧損。單位財政不靈就開始賣地皮,老早西安城區佈局了幾十上百家煤店,都在繁華的居民區,這些地塊很有商業價值,但最後的結局都是以賣收場。改制也改完了,地皮也賣光了,老齡員工退休了,年輕員工下崗自謀出路了,蜂窩煤也慢慢成為了生活的記憶。
蜂窩煤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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