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1 小说:《津门怪谈之五大家》11回目:高人还未到,波澜重又起

小说:《津门怪谈之五大家》11回目:高人还未到,波澜重又起

书接上文。玉芝派出瞎老豁和车把势到三河去请石奶奶,二人有眼不识泰山,不拿高人当神仙。结果石奶奶对祖师爷一番话说完,二人傻眼了。老天爷啊,人家这才是高人,天津卫那些“顶仙儿”有一个这样的,三轩班就不会这么糟心。

石奶奶给祖师爷磕完头,站起身来,朝着二人说道:“我说二位,既如此,咱就事不宜迟,你二人再喝点热水,歇一会子,我收拾收拾,咱就出发。”

“哎呀,我的亲奶奶,我的祖奶奶,我的好奶奶……”瞎老豁不知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奶奶词儿,叫的那个亲热啊,真比见了他亲奶奶还热乎。

“石奶奶,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让我这辈子有幸遇到您老,有我们哥儿俩在这儿,哪能让您自个儿忙活。您是老祖宗,您炕头坐着,有嘛活儿,您只管开口,我们哥儿俩包圆了。”

瞎老豁一通话说的很中听,这也的的确确是他心里话,他打心眼儿里面对这位石奶奶口服心服外加佩服,巴不得献殷勤,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石奶奶一摆手:“甭切,你们歇着,我的事儿,我自个儿来。人多了反倒打瞎乱。”

说着话,石奶奶开始收拾东西,说是收拾,无非也就是拿两件替换的衣服和布袜子,找个小包袱皮儿一裹,这就算完事儿。又到院里看了看鸡窝,抓了点碎菜叶子的麦麸洒在地上,一边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鸡啄食,一边笑呵呵说话:“我出门几天,你们给我好生听话,到点儿有人喂你们,亏待不了你们。给我使使劲儿,多下几个鸡蛋,等从天津卫回来,我给你们吃小米。”

老太太挺哏儿,跟鸡白话了一通,而后走回屋,跟瞎老豁二人说道:“我这事儿利索了,二位要不歇会咱再走?”

瞎老豁和车把势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他俩恨不得马上赶回天津卫,早点赶回去,早点拿赏钱,早点降服邪祟,三轩班就能早点开业,自己的饭辙也就能保住了。瞎老豁赶紧说:“石奶奶,水喝饱了,脚歇好了,咱这就走,我伺候您老上车。”

说着拿起石奶奶打好的小包袱,过来就要搀石奶奶。

石奶奶不用他搀扶,说自己腿脚利索,用不着被人搀,这样反而不得劲。车把势这时候突然想起件事儿,插了句话:“石奶奶,您就这么空着手去啊。不拿点法器、法宝什么的吗?石奶奶,您是不知道啊,那个邪祟玩意儿厉害着呢,你是老神仙不假,可神仙也有三件宝不是?孙猴子能耐大,他也怕法宝,那邪祟指定也怕法宝。您别怪我碎嘴子,我担心咱们走的急,您把法宝落家里,到时候再回来取只怕来不及。”

瞎老豁一听这话,心说这小子平时看着傻不拉几,这会子倒是机灵上来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这要是落下法宝,到时候降服不了邪祟,自己这趟差事就算砸锅了。他赶忙插话:“是啊,石奶奶,咱可千万别把法宝落下。”

石奶奶一笑,说道:“你俩可真够有心的,乡下老婆子哪有什么法宝不法宝的,鸡毛掸子倒是有一根。得了,就是它吧。”

说着话,石奶奶走到供桌前,供桌一侧摆了个瓷罐儿,里面插着一条用五颜六色鸡毛制成的掸子。石奶奶将其取出来,往胳肢窝一夹。

“好了,二位,走吧。”

二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纳闷,这难道就是法宝?二人有心要问,可又不好意思问,怕问多了,惹石奶奶烦气。但转念又一想,人家石奶奶既然拿这个玩意儿,想必有十足的把握,神仙的法宝奇奇怪怪,大肚弥勒佛的法宝不就是一个破口袋吗,那玩意儿叫“乾坤袋”,可装天下万物,就连十万天兵也装得下。石奶奶这条鸡毛掸子想必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平凡,但实际却不平凡的宝贝,只不过凡夫俗子看不穿罢了。

想多了没用,赶紧回天津才是正事。石奶奶关好屋门,二人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赛的,随着石奶奶走出院外。石奶奶把篱笆门随手关上,在车把势和瞎老豁的搀扶下上了车,把三寸小鞋一脱,盘腿往锦缎棉被上面一坐。嘿,活脱脱就是一位得道老神仙。

车把势一甩马鞭,车轮滚滚,朝着村外缓缓驶去。

他三人一路如何聊天闲谈不提,只说天津卫侯家后三轩班,自打车把势和瞎老豁走后,玉芝这心里就跟小猫挠心赛的,七上八下,恨不得神仙驾着云彩飞过来。可着急没有,天津卫离着三河好一段路程,马蹄再快来回也要三天。她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满嘴上火起燎泡。三轩班一个客人也没有,附近的商铺怕跟着“吃瓜落儿”,吓得不敢开张。这条街到了晚上跟死的赛的,连打更的都绕着走。

可不是吗,常小伯到现在也没个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保不齐他就躲在某个角落里,等着出来害人呢?天津卫百姓遇到这种邪乎事儿,自要从一个人嘴里说出,不出半天,大半个天津卫就全都知道了,管保越传越邪乎,明明是条蛆,也能说成是龙子龙孙落凡尘。自打三轩班出事那天起,风言风语就没断过,说嘛的都有。也不知从哪个王八蛋嘴里说出的话,造谣说小金宝那个傻儿子的亲爸爸其实就是黄鼠狼,当年幻化人形跟小金宝有了夫妻之事,生下的那个傻儿子就是黄鼠狼崽子。现如今黄门儿大仙来找她要儿子,她不给,惹恼大仙要了她三轩班五条人命。

这都哪跟哪儿啊,谁也跟谁不挨着,纯属一派胡言、满口喷粪。玉芝都懒得听这些碎嘴子口中的屁话,更不准三轩班的人胡乱说话,谁要嘴上没把门儿的,胡扯瞎说,立马土豆搬家——自个儿滚蛋。

玉芝愁啊,盼啊,等啊。这一等就到了第三天傍黑,晚饭吃不下去,使唤丫头顺子给她端过来一个大盘子,上面是两节甘蔗,一把小水萝卜,两个酥梨,两个梨瓜。玉芝嚼甘蔗也不甜,吃萝卜也不脆,吃嘛嘛没味儿,干嘛嘛没劲儿。

就在这时,一个外号叫蛤喇眼的大茶壶到了玉芝门上,隔着门说话:“当家的,外面来人了,指名道姓要见您。”

玉芝心说话:“这谁啊?胆子够大的,自打三轩班出事以后,不等天黑,这条街就自动“净街”了,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子天都黑了,他竟然敢来。哎呦,莫不是瞎老豁把高人请来了?不对,要那样该他自个儿过来找我,犯不上叫蛤喇眼过来。”她现如今不想见任何人,可有人登门怎么也要问问是谁。

“谁啊?你认得吗?”于是问了一句。

蛤喇眼回话:“认得,还挺熟。但就是不知道您想见不想见,这人跟您,那那……”

蛤喇眼说话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玉芝本就上火,看他这幅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蛤喇眼,别尼玛跟我玩‘里格楞儿’,你怕嘛?这人再厉害,还有常小伯厉害?瞧把你吓得那揍性,爱说就说,不说滚蛋。”

“咳,当家的您老千万别生气。我不敢说,是怕气着您。既然您要我说,我就跟你说吧,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董小五。”

哎呀,不听这名字还好,一听这名字,玉芝气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喊上顺子,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玉芝这几天心火大,正愁找不到人打架,如今自己的冤家董小五来到门上,正好拿他出出气。

看过前文书的想必还记得,玉芝当年从山东到天津,跟随的男人就是董小五。两人本来算是一对露水夫妻,若是夫唱妇和,说不定能把小日子过好。可董小五不是个东西,为偿还赌债,要把玉芝卖到三轩班。结果被玉芝一面盆打破脑袋昏死过去,玉芝趁机逃走,辗转来到小南台子,租了间破窝棚干起土窑子,当了最不入流的土娼,结果跟赵老四的二哥、三哥好上了。本来三人搭伙过日子相敬相爱相安无事,可安稳日子过了没几年,董小五带了一帮人找来了,打死赵老二、赵老三,打伤徐老秃,绑走玉芝卖给小金宝。玉芝差点死在小金宝手里,结果被看风水的道士救了下来,让小金宝好生对待玉芝,说将来玉芝会救她和她儿子一命。小金宝听了话,跟玉芝拜了姐们儿不说,还把三轩班的一半儿给了她,让她当了二当家。果不其然,玉芝一碗“黄金汤”救下小金宝娘儿俩。现如今小金宝被吸成人干,玉芝成了三轩班的大当家,她恨死董小五,真没想到这个祸害自己登门了。

书中代言,董小五来干什么?有道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董小五把玉芝绑到三轩班交给小金宝后,得了一百银洋。这小子算是发了一笔小财,拿钱去宝局耍钱,该着他走时运,赢多输少,从一百银洋变成一千银洋。他用这些钱在北大关购置了一处宅院,包了个不知道从哪个班子出来的姐儿,俩人搭伙过日子。没成想这个娘们儿不是省油灯,趁他不在家,把他的钱和家里的东西来了个卷包烩。董小五回家之后,一见人也没了,钱也没了,气不打一处来,跟条疯狗塞的到处找,可死活找不到。找不到也就不找了,可这小子好远也算到头了,再去耍钱,光输不赢,结果把宅子输了出去。他那些年不学好,自打有钱之后,还沾染上大烟瘾,有钱的时候每天烟枪烟炮伺候着,现如今别说抽大烟了,连饭辙都没有了。于是这小子跟一群狗烂儿为伍,到处讹诈好人,坑蒙拐骗偷,做尽下三滥勾当。这些年,他常偷偷往三轩班跑,但不敢见玉芝,每次都是趁着玉芝在五柳庵住的时候,他才敢来。来干嘛?来销赃。他知道小金宝喜欢洋玩意儿,于是到处去偷,偷来就卖给小金宝,拿了钱就去抽去赌。也是该着这小子倒霉,有个“小绺”(小偷)被官府逮住后,棍棒之下胡乱“咬”,把董小五给“咬”了出来。官差把他拿到大狱,差点没收拾死他。关了几个月,把他放出来了,可再去找那帮子狗烂儿,人家不但不搭理他,还揍他。这些家伙本就是狐朋狗友,如今你成了半死不活的穷废物,谁还搭理你。

董小五只能自己单干,这条烂命也就这样了,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了。可想在天津卫当个小绺也费劲,天津卫的小绺都有组织,并且划分地皮,偷侯家后的不能偷西广开,偷东北角的不能偷西北角,过了界那没多说,轻则一通毒打,重则挑断手筋,再重点丢进海河让你当“河漂子”。另外,天津卫的小绺有几种人不偷,比如孤寡不偷、学生不偷、病人不偷等等,若偷了,便是犯了规矩,代价往往很惨重。

董小五这个祸害玩意儿不管不顾,结果让人把他人脑袋打成猪脑袋,要不是手下留情,他这条烂命就算彻底交代了。现如今他走投无路,听说小金宝死了,三轩班的当家成了玉芝。他就想求玉芝看在当年带她来天津的份上,给他俩钱。这要换做别人,打死也不登门,嫌丢人。可他早就不要脸皮,脸皮多少钱一斤,能卖钱不?能卖早就卖了。

人穷到恳上,光想钱了,不想命了。三轩班这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晃晃悠悠来到三轩班门上,正好碰到蛤喇眼。他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往门口一站,差点没把蛤喇眼吓死。蛤喇眼只当是个叫花子,没曾想是他。两人早就认识,早先董小五到三轩班时不是找瞎老豁就是找蛤喇眼,让他俩帮着传话。蛤喇眼本就看不起他,现如今见他这幅模样,更加看不起他,要拿扫帚赶他走。但经不住董小五哀求,跪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蛤喇眼还真被他说服了,这才到楼上告知大当家。

玉芝气呼呼下了楼,一见门口跪着个叫花子模样的玩意儿,不用问,这就是董小五了。她二话不说,从桌子上抄起一把茶壶就丢了过去,没砸到董小五,砸到门框上,碰了个粉碎。吓得董小五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嘴里不断求饶。

玉芝骂他:“董小五,董祸害,天下恶人都死绝了,怎么不见你死呢?你还有脸上门,你还有脸找我,你不想想当年你怎么害我……”连喊带骂,又扔东西,三轩班门前乱套了。这要是在以往,看热闹的能把街堵住,现如今一个人都没有,都怕了。有人听到动静也不敢出来看,生怕三轩班又闹邪祟事儿,说不定正跟邪祟打架呢。

玉芝骂了一会不骂了,东西也不丢了,坐在一张圈椅上呼呼喘粗气。董小五不敢进屋,躲在门外,看玉芝不打不闹了,他开口说话了。

“玉芝,不不,大当家,我的姑奶奶。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我是缺了德,我是害过你,可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是缺德,我是坏,可我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当年若不是我带你来天津,这会子估摸着你早就被那两个老家伙欺负死了。我把你卖到三轩班,看着是害了你,可实则是救了你。你如今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不都是因为有这三轩班吗?若我当年不把你绑走,你到现在还在小南台子干那穷营生,到多会也是个穷哈哈。如今你高升了,阔气了,有本事了,多多少少不也有我一份功劳吗?我如今落魄了,成了人见人厌的丧家犬了,我脸也不要了,求到你门上了,我求你看在咱俩当年的情分上,给我俩小钱,让我吃口饱饭,你万不能忍心看我饿死街头吧?就是条野狗到你门上,你还给口馊饽饽呢,你就当我是条野狗,可怜可怜我吧,疼乎疼乎我吧,玉芝唉,我的好姑奶奶啊……呜呜呜……”

董小五这小子哭起来了,这还真不是装哭,是实打实的真哭,到了这份上,酸甜苦辣咸全涌上心头了,不哭等嘛?

他这一哭,倒是把玉芝给哭的心软了。他说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不是吗?若不是他把自己绑到三轩班,现如今自己还不知道过什么苦日子呢?如今自己富贵了,多少还真就有董小五一份功劳。细细一想过去事,只道是时也运也命也,该着是嘛命就是嘛命。好吧,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就当可怜要饭花子吧。

玉芝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大半,心里不想为难董小五了,可嘴上不依不饶。

“董小五,你说的都是狗屁话。你光说好的,你怎么不说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恨你,我太恨你了,我真想要了你的命。”实则这不过是玉芝一番气话而已,女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可万没想到,她这番话刚说完,在董小五身后传来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想要他死还不容易,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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