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今天講一部優秀,但是中國卻拍不出來的電影。

《危樓愚夫》,這是一部繼2014年俄羅斯獲得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提名的《利維坦》之後的又一部自黑力作。

重點線自黑之作,明白我們為什麼拍不出來了吧?

這部電影的英文譯名是《The Fool》,中文它還有另一個譯名,叫《白痴》,很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味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名著《白痴》裡,有一段話這樣的描寫的,“一隻小蒼蠅在他身旁一道熾熱的陽光中嗡嗡地叫,它是整個這場大合唱的參加者,知道其中有它的一席之地,它也熱愛這一席之地並感到幸福。每一棵小草都在生長並感到幸福!萬物都有自己的路,都知道自己的路。它們唱著歌兒去,唱著歌兒來;唯獨他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不瞭解人們,不瞭解聲音,與一切無緣,已經被淘汰出局。”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隱喻。

網上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對牛彈琴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牛,要對你彈琴”。

你這時反抗,要捂住耳朵,掙扎著說:“我不要。”結果會怎樣?

當整個機制已經崩壞、當人們已經習慣罪惡、當每個人都開始變得冷漠而自私的時候,你一個認真、正直的人,在大家的眼裡此刻就會變成一個白痴。

變成規則的破壞者。

《危樓愚夫》講得是生活在俄羅斯小鎮的迪馬·尼基丁,他是一個正直老實的水管工,他這個人,除了一身非同尋常的正直,就再也沒有一點值得大家稱讚的地方了。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僅僅因為一身的正直,卻變成了大家眼裡的一個白痴。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一天晚上,發生一起水管爆裂事件,迪馬因此發現一棟九層豆腐渣大樓,因年久失修,即將要在24小時內坍塌。

這棟危樓裡,住著八百多人,他們的生命安全,危在旦夕。

於是,他開始了要拯救這八百多居民之路。

前面說了,水管爆裂,是在晚上。

此刻已經大半夜,他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高層,他的良心英雄舉動,完全不被理解的,官員因為貪汙腐朽,斥他“造謠”;民眾因為無知,包括他的母親罵他“傻瓜”;就連他的妻子也告訴他:“我們對他們來說誰都不是!”

迪馬只能痛苦地咆哮道:“我們在像豬一樣地生活,也會像豬一樣地死去,就僅僅因為我們對彼此來說誰都不是。”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迪馬不是超人,在現實生活中,他只不過是一個正直到一根筋的可憐人,可更可憐的是,他生活的世界,不需要他這樣的正直人。

他們此刻都在危險的樓層裡睡覺,迪馬的叫喊聲,驚醒了他們的美夢。

他們憤怒地把迪馬打暈,讓迪馬閉了嘴,他們又開始繼續去睡覺。

他們不要真相,只要美夢。

幻覺才讓他們甜蜜。

在這裡,有必要介紹一下迪馬的家庭情況,迪馬的父親是一個嚴格到自律,又貧困一生的老實人。

他做了一輩子的吊車工,他會主動更換樓道里壞掉的燈泡,修理被年輕人踩壞的公共長椅。

迪馬的正義,有很大一部分遺傳自他的父親。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他父親這輩子,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他的父親相信:“這裡永遠不會有變化了,永遠不會了。”

他活著唯一的意義,就是在等待死亡。

在餐桌上,他的母親對他的父親抱怨道:“你總說我們不需要不屬於我們的東西,但是從未有什麼東西屬於過我們。”

在那個人人都偷盜的年代,他的母親:“別人都可以偷,你為什麼不能偷?”

這是他母親的生活理念。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她母親對生活的控訴和反抗,就是抱怨,這是她一生做過最激烈的掙扎。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兒子迪馬。

迪馬年輕,還上進,關鍵他還正在準備工程師考試。

迪馬的人生,還存在可能性。

迪馬的妻子,對事物冷靜清醒,卻又淡漠。

她只關心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周遭的一切,也沒打算去改變或者拯救他人。

陌生人的死活對她來說,不重要,只要自己過好就好。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迪馬的妻子,清醒而殘忍,眼睜睜而冷漠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去死亡。

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你們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

迪馬一家人,像我們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奔波生計,抱怨生活,餓不死也發不了大財。

像所有人一樣,耐著性子,過完這冗長而忍受的一生。

不幸的是,迪馬發現了危樓;更不幸的是,迪馬比他一事無成的父親還要正直。

他不顧家人的勸阻,選擇了一意孤行,準備去拯救這八百多名沉睡的居民。

而他要拯救的人,卻是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更是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他面對的人,首先是食物鏈頂端的利益集團們。

他們掌管著這座城市的財富、權力,還有大多數人的生死。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他們的手,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他們每個人的手,都是血淋淋的;他們每個人的手,都是貪婪的。

他們的手,都在隨時伸張著。

他們不作為,監守自盜,粉飾太平,使整個國家都沉淪在腐敗中。

當他們得知危樓即將要坍塌時,開始互相推卸責任,因為錢都被他們貪汙了,都花掉了,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去安置這麼多人,他們狠心地計劃讓這800多人,全都長眠在廢墟之下。

他們又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開始著手毀屍滅跡計劃,準備做掉迪馬和費多。

然後讓他們當替罪羔羊。

這一切,就可以重回正常了,這一切就可以都沒有發生過。

八個人和八百個人對他們來說,只是數字不同而已。

而迪馬要拯救的,又都是些什麼人?

酗酒施暴妻女的丈夫,爛賭成性的懶漢,在樓道吸毒和樓頂做愛的年輕人,無人看管的老人。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他們每個人,被社會放棄的同時,也都在自我放棄著。

他們墮落、貧賤、麻痺、沉淪,像豬一樣生活,也準備像豬一樣地死去、消失。

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雪崩了,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迪馬一層一層樓,一個一個門去敲,告訴他們樓要塌了,他們只是茫然,個個都不知所以地來到樓下。

這裡有一個細節,樓中有個打老婆的男人,對這個危樓最早也產生了疑心,他說過這樓遲早會塌陷的。

大家到了樓下,看著巍然不動的大樓,他們憤怒了,覺得受到了迪馬的戲弄和欺騙。

打女人的男人開始挑撥大眾的情緒,帶頭對迪馬拳打腳踢,然後又帶頭把大家全勸回樓裡。

打女人的男人,已經厭倦了這個苟延殘喘、病入膏盲的社會,他在自己準備要死的時候,拉著大家和他一起死。

死,對他可能是一種解脫。可是對於陪祭的人呢?

人心啊,真是看不見巨大的黑洞。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戒王東:在全民昏睡的危樓裡,沒有一個人是值得拯救的


鏡頭的最後,一身是傷的迪馬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地上,像一隻無助的困獸。

進了樓層的人,在墮落、貧賤、麻痺、沉淪、無知中,悄悄地等到著樓房轟然坍塌的那一刻的來臨。

而拯救者,在他們的眼裡,成了他們生活規則的破壞者!

樓未塌,樓已塌。

魯迅說,愚蠢的國民,體格再健全,也只能做個毫無意義的示眾材料。病態的靈魂,無足輕重的生命,使每個人都活得像牲畜,死得又像牲畜。

勇敢的吶喊和呼喚者,希望可以讓他們睜開眼,看一看眼前的真實和危險,最後卻在他們的那裡,一個個成了可笑受傷的白痴。

這該是何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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