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北洋“玉帥”吳佩孚的風雲劍鞘裡有兩柄劍,一柄是野心抱負,一柄是春秋大義。在一般旁人那裡,這兩柄劍通常是水火難容的,但在吳佩孚這裡,不僅水火可以相容,而且雙劍必須合璧。

初看,一是一,二是二。

再看,一又豈能只是一,二又豈能只是二。

此等風骨,在北洋時代大概是獨一份的,也正因為如此,“玉帥”吳佩孚曾獨領過那個時代的風騷。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在北洋時代那一批登過廟堂的大帥中,吳佩孚屬於出道很晚的一位。當年,當他離開京城趕赴天津從軍,只是淮軍一個管帶的“戈什哈”時,段祺瑞已經是三品銜的武衛右軍炮兵統領兼各軍事學堂總辦了;當他在曹錕北洋陸軍第三師剛剛脫穎而出的時,鬍子出身的張作霖已經貴為奉天督軍兼省長了——按照尋常的軌跡,年近三十才起步,他應該是沒有機會踏上風雲階梯的。

看吳佩孚的早期歷史,的確是這樣,在一鳴驚人前,他著實經歷過一段十分暗淡憋屈的時光。

吳佩孚的風雲歷史是從他在家鄉的一項“壯舉”開始的。

二十二歲那年,“安香雜貨鋪”之子吳佩孚苦讀見春,一舉考中了登州府院試的第三名,也就是中了秀才。

然而,未待他這一個新科秀才去投考舉人,他即被縣衙革去了功名,而且還成了“海捕”的通緝犯。

他犯了什麼事呢?

秀才吳佩孚讀書是真正的“執經問義”,這讓他對傳統禮教甚為恪守堅信,當聽說本縣電報局長為祝壽,從省城請來一個“男女混雜”的戲班子時,他勃然大怒,當天便鼓動幾個新科秀才隨他一道去電報局長家替天行道,砸人家的場子。

當時,知縣和縣上的頭面人物皆在現場聽戲,見他這樣一個小秀才竟敢如此無法無天,當然要拿來問罪。所幸,在衙役趕來拿人時,吳佩孚已連夜逃去了京城,於是縣衙立即發出了一道海捕通緝文書。

在京城避禍的那段時間,吳佩孚靠在街頭寫春聯、算命聊以謀生,境況十分落魄,若不是堂兄吳亮孚在這關鍵時刻給他捎了個信,勸他去天津投聶士成的武衛前軍,他很可能會從此淹沒在窮苦落魄的汪洋大海中。

有才有傲骨之人折掉翅膀,初困俗世時,心頭往往是壓著重石的。剛進軍營的吳佩孚就是這樣,平日裡他總是落落寡歡,沉默無言,木訥的像個傻子。那時候,軍營中的兵油子們都瞧不起他,喚他都叫他“吳傻子”,面對這一種無形的胯下之辱,吳佩孚唯有“我行我素”置而不較,用一個“忍”字來苦撐。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亂世大風尋猛士。

關於吳佩孚在曹錕手下脫穎而出,流傳開來的是一則曹錕識人的佳話。

話說有一回,秀才吳佩孚得了一個代表曹錕第三師致辭的機會,向以眼力過人的湯薌銘聽完吳佩孚的致辭,找到曹錕說:“三哥,你手下有個出類拔萃的人才,能否介紹給我,我學借將的故事如何?”

曹錕問:“你說的是誰?”

湯薌銘說:“你的副官長吳子玉。”

曹錕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說我沒看出此人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呀?然而素來大智若愚的曹錕也有識人用人的過人之處,那就是借人眼光,不求甚解。

在曹錕看來,既然善識人才的湯薌銘賞識吳子玉,與其楚才晉用,不如楚弓楚得。

於是,他乾脆一口氣保薦吳佩孚升任了第六旅旅長,並從此將吳視為心腹大將,事無鉅細,有事必以諮詢。

千里馬獲得奔騰的機會後,吳佩孚很快迎來了一戰成名的機會。

民國六年(1917年)七月,辮帥張勳借進京調解“府院之爭”之際,在京擁兵復辟清室。被黎元洪解職下野的北洋猛虎段祺瑞在天津奮起組織“討逆軍”,並自任總司令。

段氏通電,天下響應。

回防保定的曹錕率先出兵,而為他打頭陣,充當急先鋒的便是新晉第六旅少將旅長吳佩孚。

吳佩孚統兵逐鹿,有北洋常勝將軍的美譽。玉帥吳佩孚打仗有兩個特點,一不惜命,二善奇謀突進。戰張勳的辮子軍,即是他一鳴驚人的首次表演,他率第六旅一馬當先,既有謀又銳利,一口氣從豐臺直殺天壇,暢快淋漓地擊潰了三千辮子軍,要知道,張勳此來一共只有四千五百兵馬,可以說,吳佩孚一旅就廢了他。

此戰雖不慘烈,但足夠榮光,吳佩孚終於揚眉吐氣,一舉登上了北洋風雲大舞臺,這一年他四十三歲。

張勳復辟的鬧劇被彈壓下去後,段祺瑞以“三造共和”之功迎來了他權勢的巔峰。只是自袁世凱死後,段祺瑞想號令全國,實現大一統的千秋大夢,也非易事,為了將北洋另一巨頭馮國璋平衡住,他只得將此前已是副總統的馮國璋迎上大總統的寶座,而自己則受拜了握有實權的內閣總理。

京城既有北洋虎,又存北洋豹。如此一來,京城迎來了第二次“府院之爭”,段祺瑞志在武統全國,馮國璋為制其鋒芒,主張南北和議。

兩派相爭,北洋猛虎短期內似乎佔據了主導地位,於是乎,段祺瑞令箭一投,討伐南方叛軍的北洋威威之師即向南方殺去。

這一次擔綱的又是曹錕的北洋陸軍第三師。

此時的曹錕已是直隸督軍兼省長再兼第三師師長,得令後,他以無法分身為由,保薦吳佩孚任代師長兼前敵總指揮揮師南下。吳佩孚獲此大任後,果然不負眾望,他率第三師出直隸而河南而湖北而湖南,勢如破竹,只半年時間,即攻下了湖南長沙。

如此所向披靡,當時誰都清楚,只要吳佩孚一聲令下,不過來年,北洋大軍定可定三湘,平粵桂,也就是說,段祺瑞的武統大夢指日可待。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可就在這個時候,吳佩孚亮出了他的雙劍。

先說他的野心抱負。

吳師攻下長沙後,按北洋慣例,誰拿下一省,誰接任該省督軍兼省長,但此時的段祺瑞因害怕曹錕進一步擴大直系的勢力範圍,被迫下了一步庸棋,他將湘省督軍兼省長的大位給了自己的嫡系、對收復湖南無尺寸之功的張敬堯。

有一種人,過往的憋屈與當下的傲氣是成正比的,吳佩孚即是如此,面對段祺瑞的不公打壓,他無從就範,只能拍案而起。

得知吳佩孚有罷兵不戰之意,段祺瑞隨即用俗世的彌合手段來籠絡驅使之事,民國七年(1918年)六月三日,吳佩孚被北洋政府破格授予“孚威將軍”,而他的上司曹錕則被任命為川粵湘贛四省經略使。

讓段祺瑞沒想到的是,吳佩孚不僅有野心抱負,更有讓人側目的春秋大義。

接下“孚威將軍”這一象徵軍人的榮耀名號後,他隨即給段祺瑞發了一封罷戰息兵的通電,其中有這麼一段話——

“鬩牆,煮豆,何敢言功?既經罷戰議和,南北即屬一家,並非寇仇外患,何須重兵防守?對外不能爭主權,對內寧忍設防線?”

完了,吳佩孚更是在這個時候高調喊出了他一生未破的“四不主義”,即“不做督軍,不住租界,不結交外國人,不舉外債。”

北洋時代不乏作秀之言,但吳佩孚此言絕非虛晃一槍,而是埋入脊樑的春秋大義。

得意之時大義而起!

這是何等的一個大寫的“正”字!

亂世多有慷慨時。

就在吳佩孚要秀才造反時,京城又爆發了要求北洋政府拒籤《巴黎和約》的抗議浪潮,關鍵時刻,遠在南嶽衡山之下的吳佩孚再次發聲,孚威將軍在通電中慷慨激昂地說——

“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誰無義憤?彼莘莘學子,激於愛國熱忱而奔走呼號,前仆後繼,以草擊鐘,以卵擊石。······其心可憫,其志可嘉,其情更可有原!”

更慷慨的是,吳佩孚有感而發,隨之又寫下了他那一篇著名的《滿江紅》——

北望滿洲,渤海中風浪大作。

想當年,吉江遼瀋,人民安樂。

長白山前設藩籬,黑龍江畔列城郭,

到而今倭寇任縱橫,風雲惡!

甲午役,土地削,

甲辰役,主權弱。

江山如故,夷族錯落。

何日奉命提勁旅,一戰恢復舊山河,

卻歸來永作蓬山遊,念彌陀。

據說,吳佩孚率師北歸之時,三萬餘名官兵一路皆在唱這一首《滿江紅》。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在威猛如虎的段祺瑞看來,吳佩孚擅自北歸,皖直大戰已無法避免。論兵力,段祺瑞的皖系當在曹錕、吳佩孚之上,加之段祺瑞的威望,這是典型的以下犯上,以弱抗強。

此種情景,就連亂世梟雄張作霖也暗自為曹錕捏一把汗,他私下問曹錕,三哥有無把握?

曹錕回答,子玉的把握就是我的把握。

為野心抱負而戰,為心中的春秋大義而戰,此時的吳佩孚確是大風中的猛士,在交兵之前,他激昂澎湃地給老前輩段祺瑞下了一道嫉惡如仇的檄書——

“段氏祺瑞,秉性兇殘,專擅恣睢,陰賊險艱······共和肇造,入綰軍符,高下在心,黜陟由己;援引小徐,朋比為奸;購械吞款,庇噁心作亂。······漠視民瘼,輕啟兵端,嗜殺以爭,殘民以逞!”

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後輩學生辱罵到這等地步,段祺瑞終於放下一切周旋手段,發兵開戰。

然而這一次皖直大戰,只打了六天,段祺瑞手下的那一幫劣將就敗在了吳佩孚手下。但段祺瑞北洋虎威也是名副其實的,戰到第六天,當吳佩孚率直軍抵進京城時,段祺瑞怕糜爛京城,遂宣佈解散皖軍,請求大總統解除他邊防督辦和陸軍上將的職銜,之後他將奉還歷年所得的勳位與勳章,以謝國人共諒。

但有一條,他段某人只在京城,靜待發落,絕不狼狽而逃。

必須承認,這份傲然氣節,也是北洋時代的一種光輝。

吳佩孚挑戰如日中天的段祺瑞,大贏之後,他做的兩件事讓人欽佩

經此一戰,如日中天的吳佩孚,一躍成了國內外矚目的廟堂大人物。

然而在眾望所歸之下,吳佩孚做下的兩件事卻頗讓世人感慨,又或者說,世人再次看到了他的春秋大義。

第一件。

當時的陸軍總長其實已非他莫屬,但他卻踐行了此前“不做督軍”的承諾,不聲不響地徑自領兵回河南洛陽練兵去了。

這一幕甚至讓許多外國人佩服的五體投地,有日本人寫道:一個封建思想哺育的軍人,能在眾望所歸之際戰勝自己的權力慾,舍名利而不取,實在不易!北洋時代,這樣的人絕無僅有!即使漫漫數千年中國史,又有幾位勝利者能捨棄近在眼前的權力巔峰而不登?

第二件。

他特意穿上便服看望了敗軍之將,他的老師段祺瑞。據說,在段祺瑞的聲色俱厲下,吳佩孚始終躬行弟子禮,干戈雖為徹底化開,但彼此已無怨恨。

這是什麼?

風雲可爭,塵埃落定,大義必尊。

講到這裡,不得不提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十二月十一日的那一天。

那時的吳佩孚早已是京城中的失意人,因為傲然倔強依舊,那時的他已無多少朋友,他也很少出門。但在這一天,他卻穿戴甚為正式地出了門,只為去前門火車站迎接老師段祺瑞北歸的靈柩。

那是山河破碎的陰沉時刻,吳佩孚用一副傳誦一時的輓聯,表達了他對老師的敬意,而在這份敬意底下依舊是他的春秋大義。

“天下無公,正未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奠國著奇功,大好河山歸再造;

時局至此,皆誤在今日不如,明日不戰,憂民成痼疾,中流砥柱失元勳。”

伴隨這一副輓聯的是車站外紮起的高大素牌樓,那牌樓上赫然寫著吳佩孚的親筆大字——

“還我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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