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著名作家、翻译家傅雷先生认为:

“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止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给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

《金锁记》的作者张爱玲原名张瑛,出身于名门家族,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清朝重臣李鸿章的长女。显赫的家世让张爱玲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更让她耳闻目濡了封建旧制大家族中的繁冗人情,这也为她之后创作的多篇小说提供宝贵的素材。

张爱玲是中国现代史上文学成就很高的女作家,除却散文、剧本,她写的小说颇具魅力,无论是在塑造人物还是叙事结构方面都独具特色,这在当时的中国文坛上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也为中国小说史的发展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

《金锁记》这部作品发表于1943年10月,与萧红等一些作家写“五四运动”相关小说不同,张爱玲的这部小说以独特视角描写的悲剧人物曹七巧从始至终都处于未开化的状态中,加剧了主要人物的悲剧程度,从深层次来说,比以往小说更有力更形象地批判了封建旧社会对女性的迫害。

这部小说讲述的是旧社会专制下人性和心理的扭曲引发的一系列悲剧。主人公曹七巧原是开麻油店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被想攀高枝的哥嫂嫁到大户人家,做了残废二少爷的妻子。因为自己的出身和丈夫的残废一直被家中主仆看不起。丈夫死后,曹七巧带着孤儿寡女靠着分家所得的财产独自生活,长期的压抑使曹七巧性格发生扭曲,她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幸福,利用手段逼死儿媳,断送了女儿的姻缘,最后在黄金枷锁的桎梏中过着苍凉的人生。

张爱玲在这部小说中运用多种艺术手段来渲染人物,深度刻画了曹七巧因不公命运受到歧视,在无所依靠的形势下,不惜封闭自己的真实情感,把财富作为唯一的人生保障,产生了严重的心理扭曲和极端的行为,把一切的不公变本加厉报复在儿女身上,以拆散儿女的幸福作为情感缺失的补偿。作者利用细致的人物心理描写、精确的结构和多层次的意象形式,深度描写了曹七巧从被害者转为迫害者的人性泯灭的过程,深刻地表达了封建社会对人性的摧残和压迫是悲剧的根源。下面我们从不同的艺术手段来分析主人公曹七巧的悲剧人生历程。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从人物的心理描写分析

在小说中有多处关于主人公曹七巧的心理描写,最经典的一段是当季泽来看曹七巧的时候,

她微微抬起脸来,季泽立在她跟前,两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颊贴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还是那个人啊!他难道是哄她吗?他想她的钱。她卖掉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转念使她暴躁起来,就算她错怪了他,他为她吃的苦,抵得过她为他吃的苦么?好容易她死了心了,他又来撩拨她,她恨他,他还在看着她他的眼睛,虽然隔了十年,人还是那个人啊!就算他是骗她的,迟一点发现不好么?即使明知是骗人的,他太会演戏了,也跟真的差不多罢?

从文中可以看出,曹七巧明显还是爱季泽的,她对季泽还有感情,曹七巧的内心是幸福而满足的,然而当她想到季泽是来骗她钱的,立刻就暴躁起来。如今她安身立命最大的本钱就是财产,虽然她 也需要情感,可如果这并非可靠的情感和自己唯一的保障比起来,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随之再想到自己曾动真情为他吃的苦,他却恬不知耻的利用自己的感情骗钱,心中生起怨恨,果断地赶走了季泽。

没有冗长的自白,没有寒暄的对话,只寥寥几句人物心理感想,把一个由爱生恨的鲜活形象跃然纸上。这段心理描写利用肢体语言、感想、心理转折三者融合在一起,反映出丰富的人物内心的进展。

作者通过表层行动和心理语言详尽地描写出了曹七巧宁愿舍弃不可靠的情感,也要死守住安身立命的财产。由此可见,在封建旧制度下一个带着孩子过日子的寡妇根本没有过多的选择权,如果选择了感情,根本无法保证孤儿寡母以后的生活会怎样;抛弃情感,至少可以衣食无忧,生活安稳。曹七巧本身已有前车之鉴,以往生活的不公让她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就是财产,可见旧社会的压迫会让人变得压抑、克制、极端,甚至心理扭曲,由此也不难想象之后曹七巧对自己儿女的不人道的压迫。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从小说独特的叙事结构分析


该部小说从三十年前的月亮开始,又以三十年前的月亮收束,一轮寒月将故事中的主人公笼罩在一片苍凉的氛围中。在叙事表现手法上,作者用女佣的夜半对话引申出曹七巧的出身和性格,接着让曹七巧可怜兮兮地在众妇的围观中,一步步迈进她的悲剧人生。

小说采用单线结构的形式,排序清晰,层次分明。小说以“分家”作为情节变换的转折点,从结构上分为两部分,前一个部分重点描写七巧婚后受到情感痛苦的压抑,和来自于家庭其他成员的歧视与排挤,心理逐渐转变并产生报复。后一部分突出揭示七巧的变态心理和恶性延伸。

这两部分之间的时间跨度比较大,如此更突出表现了曹七巧与这个大家庭各成员之间的复杂关系和矛盾。作者在叙述这些人物关系与矛盾冲突时,以七巧的生活经历、感受和心理变化的空间顺序为主线,随着家道变故、人物关系的转换,曹七巧的人性扭曲也日渐显著。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从电影手法的意象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金锁记》这部作品中参入了电影片段的意象,作者利用时间与空间的层次结合,巧妙的运用丰富细腻的描写手法,把小说人物内心表达为电影的意象化,使情节意境飘逸,随心而动。比如在描写曹七巧照镜子一段的内心活动:

“风从窗子进来,对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翠竹帘和一幅金绿山水屏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喜翠竹帘已经黑色了,金绿山水换了一张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也老了十年。”

可以看出,作者以曹七巧的心理变化为依托,从镜子与镜子中映出的翠竹帘和金绿山水屏,再转换到丈夫的遗像与“老了十年”的自己,这些抽象与现实的转换,如同电影中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有次序的播放,让人感受到一种时间与空间的层次过渡。

鲜明的翠竹帘在镜子中却投射出黑色,金绿山水屏却已经换成丈夫的遗像,这种明亮与黯淡、新与旧意境的交错,也反映出曹七巧内心表达的无可奈何的悲哀。

另外,作者还以物的形象投入画中,精巧地用月亮意象投射出人物的心理波动,如:

“三十年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年青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惘。老年人回忆中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前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有些凄凉。”

以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的月亮为意象,从年轻人眼中的月亮似“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到老年人眼中“大、圆、白”的月亮,这种细致入微的心理观察,通过月亮的对比营造出一种苍凉的氛围。这三十年的转换,从“陈旧而迷惘”到“凄凉”无不透露出人物内心的伤感情怀。


《金锁记》浅析围绕主人公所表述的多种艺术形象


结尾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巳沉下去了,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完——完不了。”

为什么三十年前的故事“完不了”?作者写在小说最后的这句话意义颇深,只要还有封建旧社会,那么女性一生命运都会被封建礼教桎梏,无法逃脱沉重的命运。

曹七巧在本部作品中其实扮演了双重角色,在小说前半部中她是被压迫的受害者,而到了后半部她又变成了迫害人的刽子手。这种转变在封建吃人的社会已演绎多年,沦为一种社会常态,这种封建礼制下的常态实际上是一种病态现象。

作者通过这部小说,意在揭露封建旧社会制度对女性身心的摧残,这种摧残不仅来自外界的封建势力,也来自旧观念束缚下,女性自身“原罪”的精神意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