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4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心靈法醫》追至26集,我腦中跳出這兩句話。這兩句話是我為一本書寫的,覺得用來說《心靈法醫》也很合適。沒想到一部法醫劇也可以這樣凝視死亡,既有莊子式的敲骨詰問,也透著對時代的審視、對人性和心靈的反思。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劇中的逝者,都沒留下遺言,但他們身上的痕跡、他們逝去的環境,就像他們的遺言。

萊昂納德·科恩有句歌詞:“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法醫就是尋找裂痕的人,讓光通過裂痕,照進逝者陷入黑暗的生命,也照亮生者的未來。

每個逝者都與我們相關,這或許就是人類的含義。法醫和刑警就是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替逝者的親人,替謀害他們的兇手,也替所有的人。

如宋慈所言:“為生者權,為死者言”,只有清還了這最後一筆債務,親人才能放下心中的負疚,死亡才能以重生的方式被救贖,受難才能喚醒更多人的悲憫和良善。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劇集《心靈法醫》,由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出品、深圳市中匯影視文化傳播股份有限公司聯合出品,龔宇擔任出品人,龔朝暉執導,戴瑩、董俊擔任總製片人,姜楊擔任總編劇,王籽間、侯慶超擔任心靈劇場編劇,聶遠、蘆芳生領銜主演。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正在愛奇藝熱播的《心靈法醫》,劇情已行至三分之二,“海水溺死案”“石雕輻射案”“水雲間案”“雙子死亡案”和“潛水案”,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其中有蓄意殺人的,有因意外而死亡的,有作案手段簡單殘暴的,也有處心積慮手法隱蔽的,但無一例外,法醫明川都找到了這些謎案中的裂痕,讓光透進了死亡的黑暗之地。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死亡,寫起來只有九筆,但無論誰面對它,會發現這九筆,卻寫出了世間最複雜的迷宮。

法醫的首要任務是發現證據,這是查明真相的第一步。沒有證據,就談不上對證據的識別與鑑定,更別說發現真相了。

但證據的種類太多,形態各異,出現的地方也不盡相同,可能在屍體上,可能在案發現場,也可能在其他地方。

發現的方法也大相徑庭,或是對屍體的解剖、骸骨的鑑證,或是對現場物證的鑑定,或是對毒物或病理的檢測。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石雕輻射案”的輻射、“水雲間案”的血吸蟲、“雙子死亡案”現場的特殊氣味、“潛水案”的鞋印與破碎的戒指、“宮城執法案”烏鴉窩中的彈殼,這些都是極難發現的證據,但又特別重要,沒這些證據,案情就不可能大白於天下。

從劇中我們看到,這些證據的發現,或有賴明川的細緻耐心,一次次對現場的反覆觀察;或完全憑他的經驗和智慧,如烏鴉窩中的那枚彈殼。

法醫要面對的,不只是證據、死者的屍體或案發現場,還需要面對死亡背後的人,他們的心理、邏輯、情感,及身體狀況。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海水溺死案”中,明川出沒於海鮮市場、檯球廳、酒吧,他這是在扮演死者;而在“狼人案”“水雲間案”中,明川不斷回到案發現場,是想重構與還原兇手的心理與邏輯。

明川所做的一切,都在試圖重構死者死亡前的行為與邏輯,最終判定死亡的原因。所有的信息都有自己的指向,當這些信息匯向一個方向時,或許那就是死亡的真相。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胡適說過“為人辯冤白謗,是第一天理”,而辯冤白謗的第一步,就是要發現死亡的真相。有真相,辯冤白謗才有可能。

與其他刑偵法醫劇不同,尋找兇手、發現死亡真相,只是《心靈法醫》的目的之一,追尋死亡背後的心理與心靈問題,進而揭示它所導向的社會問題,也是它的目的。

比如“海水溺死案”中,單親母親的過勞死,從心理上分析她可能自毀傾向,但這傾向背後,與現實帶給單親母親的不安全感,不無關聯;“網約車案”中,兩個兇手也是被各種家庭和生活問題,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可憐蟲”,最終卻把怨氣發洩在了無辜者身上。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雖說困苦與厄運不是犯罪的理由,但細察與死亡相關的悲劇,追根溯源,總能找到壓垮一切的最後那一根稻草。

如果這些人在行兇或死亡前,能得到些許來自社會或親人的關愛,或許命運就會發生改變。

大量的心理問題,源自家庭的變異,源自家人之間的心理隔絕與誤解。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雙子死亡案”中,小兒子李曉東的死,原是一個誤會,母親卻堅定地認為,大兒子李曉北是兇手。

原來,李曉北“長兄為父”的心理,使他對母親和弟弟有過強的控制慾,在母親眼中,這種絕對支配權讓家變成了一座監獄。

李曉北為家中犧牲得越多,他的控制慾就越強,他深愛自己的母親和弟弟,但這種愛竟成了母親的負擔,於是引發了誘導兒子自殺的悲劇。

控制慾強,是因李曉北從小失去父親,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只有通過控制母親和弟弟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然而,無人願被控制,關係破裂成了必然。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石雕輻射案”也是如此,凌志文與李蘭都深愛女兒,女兒也深愛離異的父母,但因相互間的心理隔絕,竟讓李蘭對離異的丈夫起了殺心,最終不僅害死了女兒的親生父親,自己也鋃鐺入獄。這決不是李蘭想要的結果,但現實就這麼發生了。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貧困、離異 、失怙會帶來不幸,財富的迅速增長,同樣可能帶來災難。

“潛水案”關注的就是這種現象。

王偉潛水猝死,背後原因竟是公司為了安全上市,不得不在外進行產品研發,因火災導致燒傷,猝死不過是這一切的後遺症。

公司成功上市了,總裁鄭虎卻因賠償問題,與投資人發生衝突,最終使自己成了半失憶的“廢人”。

創業原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即使創業成功,因財富引發的人際矛盾,也會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同樣會帶來冰寒絕境。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無人希望這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只有認知到財富是美德的產物,道德地獲取財富,才能體會財富創造的快樂和生命的尊嚴。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作家保羅·奧斯特說:“生變成了死,彷彿死一直擁有此生。死,不是生命中的事件,所以,活人永遠看不到死亡,看見的不過是死去的人。死之謎,在生之外。即便亡者,也只能把人帶到離生死邊界很近的地方。”

確實,即使法醫,也只能把人帶到離生死邊界很近的地方,案子破了,“死之謎”我們卻永遠猜不透。這或許就是“心靈劇場”存在的理由。

讓逝者和生者,在心靈劇場中隔空對話,這確實是一個奇思妙想。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於是我們看到逝去的母親與兒子的對話,看到逝去的兒子與母親的對話,看到被害者與兇手的對話……有的達成和解,有的在懺悔自己的罪行。

那積木搭成的小小舞臺,似乎因此具有了無限的指向和開放性,引導不同的觀眾,依照自己的生活體驗,解答一個個“死之謎”,完成自己的敘事與理解。

你脆弱,它給你勇氣;你狹隘,它給你寬容;你絕望,它給你愛和信念……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這或許也不是導演的目的,他只是試圖利用這個小劇場,來消解劇集的中心意義和影像結構,讓演員、話語、故事多一些自由的意志。

導演想要的,並不是意義的準確在場,而是一種無法限定的意義的瀰漫,讓觀眾從這裡走向自己的思考。它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起承轉合,它尋求的是峰迴路轉或嘎然而止。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劇集和劇場,就像兩朵被捆紮在一起的花枝,花朵指向的並不是同一個方向,但兩者又構成了一種互文或交錯的結構。

過去,我們通常認為法醫、屍體、死亡這類故事,與崇高的情感無關。但看西方戲劇史會發現,崇高情感的根源往往與死亡和恐怖有關。

因為我們面對的死亡,是一個龐大的不可知之物,它讓我們焦慮與顫慄,也讓我們充滿認知的期待。

每個人都將面對死亡這一巨大的虛空,好的死亡故事,會讓心靈變得自由,對不可知的世界有更多的想象與接納,最終喚起的仍是我們對生命與愛的崇高意識。

《心靈法醫》,向逝者償還債務的人

人就像一粒粒稻穀,遲早要脫去肉體的外衣。《心靈法醫》展示了那麼了多的死亡,讓我看到的卻是生命的無限。唯至誠可觀無常。明川就像一個死亡的沉思者,真相成為他留存生命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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