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白话《萤窗异草》之——温玉


白话《萤窗异草》之——温玉

从前有个名叫陈凤梧的举人,此人生性风流,品行宽厚。祖居绍兴,后来迁居河北宛平。他二十岁不到就考中了科举,人们都说他是神童。家就住在京城的甘水桥,宅后面有三间小楼,是他父亲侍御公休假时居住休养的地方。陈举人早年还上楼去昕歌玩乐,自从父亲去世后,他 不忍心见到保存在楼上的父亲的字迹遗物,便将楼房关了,一关就是好几年。

一天晚上,月 光如水,空明澄澈。陈某访友回家已经很晚,家人都已经睡熟,只留一个小童仆守候着,等候有人敲门。他到家里,因为非常喜爱当晚的月色,还不想上床睡觉,便自己捡了一些松柴,让童仆清洗器具准备煮茶。

忽然听见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的笛子声,这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侧耳细听笛声宛然是从楼上传出的。陈某感到非常惊骇,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不敢再待着,赶快回房间睡觉了。

夭刚刚亮他就起床,说要去楼上看看情况,家里人知道原因后,都极力劝阻,他全然不昕。来到楼上,只见长脚蜘蛛趴在门上,楼板栏杆都满是灰尘。刚打开房门,一只庞然大物夺门而出,他吓得两发抖。再抬头看,有个巨大的东西猛地展开翅膀凌空飞翔,原来是一只大鹏。自从他父亲公去世五年来,楼房的门从没有打开过,想来大鹏一定在楼上筑了巢。然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进到房间的,实在是令人到奇怪。

他稍稍定下神,走到房里查看书籍典册,丝毫不见有人动过痕迹,房里也没有一丝怪异的现象。他睹物思人,感到十分悲伤,不禁流下泪来。他关好房门回到自己屋,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旧暗中观察,刚过三更,那个笛声又响7起来。仔细一听,音调非常悠扬婉转,不同于上次听到那么呜咽悲哀。

第二天,陈某穿得整整齐齐,恭敬地来到楼下,祷告道:“请问你是神仙还是鬼魂?为什么要躲着吓人?如果你真的擅长音乐,请容许我当面聆听,千万要小气呵!”说完他就回到房里。书桌上已经放着一张请柬,打开一看,字迹秀丽,一个署名 “温玉”,一个署名 “柔娘” , 都是闺阁中女子的名字。

他十分惊讶地拿着请柬询问家里人,家里人都全然不知道有谁送来请柬之事。大家又惊又疑,都惴惴不安。到了黄昏,他想去赴约,老夫人觉得这件事事太可怕了,把儿子训斥了一顿,严令他不准去。于是他假装睡觉,等到大家都睡了,他独自悄悄地往楼房走去了。还没走到楼房,早就有一个非常妖媚的小丫鬟在门口迎候了,笑着说:“这个知音真是胆色过人! 二位娘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完带着他向前走。

没走几步就闻到从空中传来的一阵阵椒兰浓郁的芳香。往楼上看去,只见有两位美女垂着衣袖,身子靠着栏杆,好像在徘徊踌躇,百无寄托。月光之下的美人,香雾笼罩着发髻,月光洒在手臂上,更显得莹白如玉,很难不让人产生爱恋的感受。

陈某沿着楼梯上楼,径直走到美人面前,作揖行礼道: “我本是一个平平庸庸之人,并不熟悉音律,承蒙您的垂怜,让我前来参加今晚的聚会,真是令我羞愧!” 其中个美人露出一丝讥笑说:“你既然不是精通音律的周瑜,何必如此恳切地请聆听妙音口这种话谁会相信!”

说话之间,他偷偷瞄了两人的容颜:一个长得珠圆玉润, 嫣然一笑, 顿然出千姿百媚;一个生得闭月羞花,偶尔含笑回头,可说是倾城倾国。两人都穿着轻盈的五彩仙衣,腰下围着百宝裙,佩戴的饰物发出丁丁的声响,就好像天上的仙人一样。他感到十分惊奇,以为这是一生中难得的奇遇。他说: “前两天晚上清妙的笛声,遥遥聆听,好像出于两人,而各有特长。 现在恳请赐教,让我一饱耳福,不知是否可行? ” 另一位还没有开口讲话的美女也笑道:“真是性急,难道好色的登徒子,还在眷恋着丑老婆吗? ”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玉笛,吹了一曲,就是前日晚上他听见的。笛声悠长飘忽,仿佛孤鹤清唳,寒雁哀鸣,悲戚凄凉,催人泪下。一曲还没有结束,另一个美人扬了扬翠色的衣袖,示意别再吹下去,说道:“妹妹还是不要吹奏这种催人哀声吧,让贵客感到不快。”于是吩咐丫鬟取来笙,自己倚靠在栏杆上和着笛声吹奏起来。乐曲如昆山玉碎,凤凰啼叫,哀伤的人听后,转悲为喜,凼怨的人听后, 心情舒畅。这原来就是昨晚听到的音乐,只是缠绵之意更加浓重。

吹完曲子,两人自报家门。陈某这才知道吹笙的那一位叫温玉 ,而名叫柔娘的则是吹《折柳》 曲的那二位。他温玉交谈,谈到古往今来的歌伎,温玉都了如指掌,一提起即能应答如流。只有柔娘低着头,用衣袖遮掩面容,对月默默无语,好像心中有无限悲伤似的。他心生疑问,便开口相问。温玉答“傻丫头常常做出这种姿态,你别在意就是了。”

已经到了半夜,丫鬟催两女子回去。温玉看着陈某说道:“有佳客却无美酒,这么美好的夜晚不能尽情欢乐。倘若能做主人,我们自然会到你书斋来拜访的。”陈某恭敬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约定明天晚上。于是两女下了楼梯,慢慢向楼的东面走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陈某也悄悄地回到自已卧室,他母亲、妻子都没有察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陈某对昨晚的事情秘而不宣。将近中午时,他进了书斋,装作提笔写作的样子。到了晚上借口文章还没有写完,就不回卧室了。他吩咐书懂取来被褥,铺好床铺,而且让书僮暗中准备好酒菜点亮烛光,等待美人到来,心里只怕她们失约。

直等到二更时分,两位美人一起来了,春意融融,两人谈笑自若,没有昨晚的羞涩之状。两位美人进了书房,三人随意坐下,靠得很是相近。鞋履都在一处,十分亲昵。

陈某准备自己起身去暖酒,温玉用眼神示意丫鬟,说:“不可太烦劳主人。” 说着便让她去代劳。酒过三巡,酒意微醺,脸上泛起红晕,陈某人起身,请两位美人吹笛弄笙取乐。 温玉推辞道:“周围都有耳目,吹奏会惊扰人家的。 “ 于是不再炫耀,只是饮酒作乐,做一些猜测藏物的游戏,输的罚酒,以此取乐。

过了不多久,三人都有醉意。东倒西歪,开始眉来眼去了。那个叫温玉的女子离开筵席,对那个叫柔娘的说:“妹妹为什么不留下来?我要先回去了。”柔娘脸露羞涩,说: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睡觉, 这件事情自然应当先让给姐姐。”温玉笑道“是你先吹笛邀来这桩风流的,谁还好意思抢在你前面呢?”于是靠着丫头的肩膀, 踉踉跄跄地走了。

拂晓,柔娘取过衣服先起床,对陈说: “你还有新人,我明日再来。” 说完姗姗离去。 陈某借口说身体不适,不回内室睡觉。老夫人和他的妻子都要来看望慰问,陈就说自己心神不快,想远离烦嚣,保持清静,谢绝了她们的探问。因此别人也没有起疑心。

临近夜晚,他仍然备好一些酒,等待溫玉到来。盼了许多久久,到深夜果然来到眼前,这次只有温玉一个人,连丫鬟也没有跟随。 灯下 两人促坐着,觥筹交错,温玉性情豪放魅惑,比柔娘更加撩拨人的心神。酒还没有喝足陈某已经按捺不住,催着赶快上床。温玉笑着站起来,说道:“如此清狂怪不得饥渴之症难以医治。” 说完,含笑吹灭灯火。(以下不译,可见原文)

才两个晚上,陈某就有了两个美女。两人纵情已久,阳光映入眼中。温玉准备起床,对陈说:“ 两把斧头砍伐一棵树木,你想过其中的利害吗?我一离开妹妹就到,妹妹刚走我又出现,你以一身对两人,肯定会衰败的。我替你想一个办法,你暂且先回室,约定五天以后,我们再相会一次。这样你的精力就能得到恢复,而我们之的爱恋之情,也会更加长久牢固。” 他被她体恤自己的真情感动不已, 将她叮嘱牢记在心。

温玉走后,陈某也从床上起来,打算回到内室去,可是神情恍惚,似乎忘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 才记起,他慨叹一声:“柔娘约好今晚来这里, 我不能失信。”于重新又在床上睡下,过了一会儿,他母亲和妻子过来探望,他仍然以身体有病为由,不回内室,留宿在书房。他的心为酒色所迷,饮食也少了许多,别人还真的相信他病了,要请郎中给他看病,被他拒绝了。

当晚,柔娘果然又来找他,缠绵比前一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一次她还含娇羞怯, 这这一次则柔顺婉媚。临分手时,她问:“ 玉姐来了吗? "陈摇头,柔娘面上扬起笑容,看上去非常高兴。

第二天晚上,她又来了,笑着说: “我今天来代地一晚。”陈告诉她温玉与他己经有五天以后再见面的约定。柔娘一听,顿时含怒地说: “ 这个妖婢竟然假惺地大献殷勤! 我告诉你,她并不像我是神仙中人,她是一只孤狸 。 她必定还有幽会,所以才用这话骗你,否则 岂有相爱而立刻把你一人丢弃在空房的道理? ” 说完,二人又和往常一样欢娱。 临走之时柔娘对说:“ 你别把我的话泄露给她, 反而倒像是我妒忌她似的。 "

五天之后到了约定之夜, 仍然看不到温玉的身影,陈某也起了疑心,而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谦让柔娘。从此以后,柔娘每个晚上到书房里来 ,而陈某则变得疲惫不堪,身体日渐憔悴。直到第十天的夜晚,温玉才来找他。一进书房她就惊讶地说:“这张床难道都没有空闲过吗?否则,你的形神怎么会这般疲乏?” 陈某因为喜爱柔娘全不说前几天的事情。睡觉时,温玉感到情况异常,进一步追问,陈某这才她:“柔娘来得太频繁,而且她说你是狐狸,叮嘱我別把她的话泄露出来。温玉听后,十分恼怒,说:“我错和小鬼一起共事,几乎强加给我一个杀死郎君的罪名!她是某家的小女儿,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在明朝末年,闯王李自成部进城,她自缢身亡。因为兵荒马乱,就把她草草埋葬在你家的后楼下面。你家大人在世时,福德深厚,她只好将自己深藏起来,现在人去楼空,她据为己有。我与地都爱好音律,所以互相结识了,经常往来这才得以一起与认识。”停了一会儿,温玉又笑道: “她这样做其实是被情欲迷住了。尽管如此,你却已经被她害得精力枯竭了。明晚等她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为你劝止,叫她离开了书斋。

陈某这才确信她俩是鬼狐,开始感到害怕了, 打算搬回内室,可是又感到惭愧,难以开口。

这天晚上,柔娘与温玉果然一起来到他房中,温玉斥责柔娘说:"妹妹说我是狐狸 ,你自己难道不是一个鬼吗?怎么能和人合欢偷情 ,却不知道要出于德义,要爱护别人的身体!” 柔娘羞红了脸,无话可说。温玉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柔娘则低着头,双眉蹙着,满脸愁容。柔娘自从遇见陈以后,不再像从前那样凄哀幽怨 ,陈某今天又见到她一脸愁容,顿生怜惜之心,便在旁边调解说:“她实际上也是很爱惜我的,你何必那么严厉斥责她呢? ” 温玉一听,气得涨了脸,说:“你既然袒护她,我绝不白白地替别人承担坏名声的。 ” 说完,袖子一甩 ,头也不回地走了。柔娘仍旧留了下来,这一夜两人如常狂了一天,陈某真的趴下了,身体十分虚弱,神气几乎衰竭。

老夫人让他搬回内室来住,而温玉和柔娘丛此都不再出现了。陈某病得奄奄一息,全家为此忧心忡忡,正当他病情沉重之际,忽然梦见温玉挥泪而来,对他说:“你不听我的话,几乎命归黄泉!然而你的官禄并没有到头。我为了治你的病,到嵩山去采药,触怒了山神,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了。现在我与柔妹一样,都成了冥冥之中的亡灵,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她说得十分凄惨。陈某听后,心中也极其悲痛。温玉又说: “某医生精于医术,赶紧去请他来,或许可以治。 ” 说完就醒了。

根据温玉的指点,陈某派人四处寻访,果然找到了这位名医,请他医治后病体才得以痊愈。 病好以后,他心中一直对温玉十分感激,对于她的惨死感到非常悲伤,同时对柔娘也思念不已。人独处时,就盼望她们能来,但是始终不见。

过了两年,陈凤梧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了,他独身一人,深感寂寞,于是更加思念温玉和柔娘。长夜漫漫,凄凉冷清,他都睡不着。一天,忽然看见从前那个鬟,身影一晃,来到面前,告泝他说:“玉娘子让我给你传话, 三天以后,你在门外等着,看见有给女子送葬的,如何如何,那么旧情可以来了。”问她详细的情况,丫鬟答道:“娘子死后,向泰山大帝诉说真相,经查属实,泰山大帝同情娘子的节操,允许让她复活重生。因为与你旧缘未断,所以她将借别人的身子来和你团圆。“问起柔娘的近况,丫鬟说,他很羞愧与你相见,而且阎王命令她到别处去投生。陈某还想继续问,丫鬟匆匆忙忙整了整衣袖,退了出去。

三天后,陈凤梧在门外等候,果然看见有人抬着棺材走过来。棺材上面盖红毯,送葬的人都身穿青色的衣服,没有一人穿着白色丧服。得知死者是一女子。他走向上前去,说:“人本来还没有断气,为什么要把她埋葬昵?”丧家听后大吃一惊,而此时棺材变重了,大家使劲抬也抬不动。忽又听见棺材里传出鸟鸣般的声音:“我已经复活,快要被闷死了!”大家一听都听坏了。女子的父亲是朝廷某部的郎官,只有这样一个女儿,刚成年便夭折了,悲痛惋惜后不忍心安葬,盼望她能够复活。现在听到棺内传出声音,喜出望外,也不觉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恨事情发生在大道上,没有停放棺材的适当场所。正在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之际,棺内的呼声更加急迫了。陈某便走上前去主动说:“你们没有停放暂歇的地方吧?这是一件大好事,寒舍可以给你们方便。” 郎官大喜,表达了自己深深的谢意,便将女儿的棺材抬进陈家。陈家人都感到惊讶,以为犯忌,陈某坚持认为可以不必计较。

刚打开棺盖,女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坐起身子。他偷偷看了她几眼,貌美极了,虽然含着几分羞怯但和温玉宛若一模一样。郎官又向陈某提出借一间外房好让女儿休息一会儿,陈二话不说,打开书斋,命众人扶小姐进去。郎官对他的恩德更是激不尽。他殷勤地询问陈某的情况,得知他是世家子弟,而且名字已经登在科榜上,顿时产生了将女儿嫁给他的念头,但又担心他已有妻室,便私下问陈家的仆人,知道他不久前刚刚丧偶,心中暗喜。双方一谈即妥,于是哀乐变为婚曲,两家结成姻缘。

陈某满心欢喜,摆酒筵招待众人,同时让人将棺材抬到郊外焚烧,也借此宣扬这件奇闻。当时观看的人山人海,十分壮观。黄昏时分,又用华车将女子送回家。然后选良辰择吉日,送上彩礼,二人得以再续前缘。

到了成亲的晚上,陈某刚揭去新娘头上的盖头新娘就凝视着丈夫,好像与他早已相识,但又不敢马上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直到夜深人静时,她低声叹息道:“我为了与你两个晚上的欢爱,冒着极大的危险,结果从崖坠落摔死。你是否珍惜我的这份情意?”陈某答道:“ 当然。我把你的感情珍藏在心中,时时刻刻铭记,永远不会忘记。以你的灵性,自然早就明白了我的这种心意。温玉笑道:“如果柔妹复活,在你眼中,大概要比我好上十倍。” 他也笑了笑,说道:“难道你还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说完搂抱上床。

天一亮,温玉对他说:“ 我今天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祖宗和亲人,从前却不能。真是所谓 ’妾身未分明,何以见姑嫜’ ” 于是梳洗一番,前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见她性情柔顺,十分喜欢。从此以后,夫妻新婚情浓,每天晚上要做爰。陈某开玩笑地问道:“你不怕我再生病吗??“ 温玉红着脸回答:“今非昔比。鬼与狐都是异类,连隔五个晚上来一回都受不了,更何况源源不断?现在以人身侍候自已丈夫,虽然稍稍多了一点,却不伤身体。陈某很赞。

一天晚上媪玉突然对举人说: “过去的谶言应验了。我昨天梦见柔娘,她和我诀别,她太羞愧了, 不能见你,让我转告你,她已经托生到某家,十五年后,可以到扬州去寻她。”陈某此时与温玉感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不奢望其他,只是随便问了一句:“自尽的人也能转世人间吗?她答道: “她有德而无罪,而且去世已有许多年头,转世应当是男子。出于对你的思念,她特意恳求转世为女身。“ 陈某听柔娘一番话十分感动,然而对此事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陈凤梧几次考进士都失败了,最后以贡生的资格被授予县令。开始时在河南新蔡任职,由于政绩卓越,很快提升为秦州长官,十年没有升迁。 忽然有一天, 因才能卓异,升任安庆太守。他携带家属渡过淮河,要经过邗沟,时间正好已经过了十五年。温玉告诉他: “柔娘的家乡就在这一带,难道你已经忘了扬州之梦吗?” 此时温玉已经生育两胎,都是儿子。 陈某很不愿意再去找梦中的人,经温玉请求,方才答应,在此地停留十日 。

他几乎找遍了当地贩卖年青姑娘的场所,温玉都摇头说不是。就在即将离开之前,有一位贫穷的妇女领着一个女郎,在客栈乞讨要饭,温玉恰好跟随太夫人从平山堂游玩归来,看见后说:“就是此人。”于是立即禀告丈夫, 托言要买一位婢女,将小女郎买下,其实是为陈某买妾。

温玉把她领回家,流着泪说:“妹妹怎么如此贫寒?”小女郎不知道她讲的是什么,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温玉。 温玉亲自为她洗漱梳妆,顿时面目焕然一新。一问她年纪,果然是十五岁。便仍然给她取名 “柔” , 显示不忘记她的过去。陈某有意试试她的笑貌声音,竟然是与柔娘没有丝毫不同,一点不错是同一个人陈某欣喜若狂。

后来陈凤悟又做了几任官,在这期间,温玉虽是家中主妇但对柔娘却是平等相待,经常让她一个晚上。说:“我这是让她补回十五年的空缺。” 一年后,柔娘也下生了个儿子。不久 ,陈某因母亲去世丁忧回家,从此便不再外出做官,整天在妻妾的温柔乡里安心度日 一直到老。

外史氏(作者自称)说: “玉” 用 “温” 字作修饰,是强调了玉的美好品质。故事中的女子用“玉” 这个名字,这对她来说真是名符其实。妇人的美德,就是不妒忌、不淫乱而已。 女子把自己拥有的晚上让给别人,这是不妒,与举人约定隔五天再交欢,是不淫。而且她能为自己心爱的男子献出生命,希望男子病愈,如此贤良淑德,所以山神虽然大发雷霆,也应该收敛起威风。最后,破镜者得以复合,分离者重新团聚。温和如玉,不会到了阴阳两隔的地步,只能白白地祈祷祝愿 ,这些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说到柔娘,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只有愿意转世为女子一点才能为她开脱一点。然而如果不是温玉的贤良,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借着温玉之名树碑立传呢?

看过《聊斋志异》中《莲香》这一篇的人都会觉得,这则故事就是《莲香》的翻版,甚至可以说是盗版。同样是人、鬼、狐之间的畸形恋情。

文章最后有一段随园老人袁枚说的话:“人谓似聊斋《莲香传》,余亦谓似聊斋《莲香传》。然非鬼狐之迹略同,人亦乌从寻针线迹耶?事奇文奇,安在莲香后不可复有温玉?”他是为《萤窗异草》的作者在辩护,认为这篇《温玉》事奇文奇。

我却看不出奇在何处。不过就是旧文人寻香觅艳、风流招摇的意淫而已。一个男人老婆在世时就与鬼女狐精乱搞,差点丢掉小命。

【原文】随园老人曰:人谓似聊斋《莲香传》,余亦谓似聊斋《莲香传》。然非鬼狐之迹略同,人亦乌从寻针线迹耶?事奇文奇,安在莲香后不可复有温玉?(原文太长 之摘录了随园老人的评论)

——清《萤窗异草》之《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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