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2 故事:別為一塊錢磕頭

你像我爸爸

天黑以後,鄭安康走出憋悶的公寓,到附近的天橋納涼。

上了天橋,鄭安康看見有個乞丐在乞討。他的面前放著一隻骯髒的破碗,碗裡孤零零地躺著幾枚一塊錢的硬幣。也許是收成不佳,乞丐改變了乞討的方式,朝路過的人大力磕頭,鄭安康隨手丟了一塊鋼硬幣。

乞丐聽到鋼硬幣落在破碗裡的聲響,忙裡偷閒地抬起頭看著,鄭安康也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鄭安康就怔住了。

老乞丐太像自己的老父親了——瘦削的古銅色的臉上,是滄桑歲月刻下的溝壑;灰白油膩的頭髮,在風中顫抖。尤其是那雙眼,渾濁裡浸滿著對世道的畏懼。

老者看見鄭安康關注他,幅度更大地磕著頭,像是在賣力地表演。鄭安康眼窩發熱,心裡像塞了把稻草,他小聲地說:“老伯,你起來。”

老乞丐不磕了,疑惑地看著鄭安康。鄭安康說:“給你線的人都是想幫助你的人,幫助你的人都希望你少點苦難,你這樣磕頭,給你錢的人心裡會難受的。”

老乞丐聽懂了鄭安康的話,說:“老闆,我不磕頭就討不多啊。”看有人經過,他又丟下鄭安康,不停以頭搶地。

鄭安康默默地望著老乞丐,腦海裡卻是父親的影子。等到沒有路人經過,老乞丐忙裡偷閒不磕頭了。鄭安康說:“老伯,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不磕頭了,我請你吃肯德基好不好?”

老乞丐疑惑地望著鄭安康,問:“真的?”

鄭安康說:“真的。但是我今天沒帶錢,明天這個時候,我請你吧。”

老乞丐似乎被打動了,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路人。鄭安康彷彿卸下一隻沉重的包袱,走了。

一次性買斷

天黑以後,乞丐老秦從地下室走出來,想著今晚要去吃大餐,他就慎重起來。老秦洗了澡,身穿“阿迪達斯”的運動衫,腳蹬“李寧”跑步鞋。這些名牌貨都是他從垃圾桶裡撿來的,洗乾淨後穿在身上,照樣顯檔次。

老秦來到天橋上,按照鄭安康的要求,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一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來往的路人,一邊等待鄭安康的到來。

但是,老秦等到了他的下班時間,鄭安康還是沒出現,他失望地離開了。

第二天晚上,老秦脫下了那套珍貴的行頭,穿上了破爛的野戰服,來到天橋上。他再也沒有按照鄭安康的要求做,而是賣力地磕起頭來。

晚上十點,是老秦的下班時間,天橋上的行人漸漸疏起來,老秦收拾了一下,準備下班,這時,鄭安康出現了。

老秦不知道,其實鄭安康昨天晚上和今天一直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呢。

昨天晚上,鄭安康帶上錢來兌現諾言的時候,看到老秦,忽然又改變了主意。鄭安康想,請老秦吃一頓肯德基,只能阻止一天不磕頭,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鄭安康遠遠地看著老秦。老秦老老實實地上了三個小時的班,鄭安康也認認真真地看了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裡,一共有三個人給老秦丟了錢,最大票額不會超過五塊。

今天晚上,鄭安康又來到橋上,遠遠地觀察著老秦。

老秦又在賣力地磕頭乞討,三個小時裡,有五個人給老秦丟錢。老秦準備下班時,鄭安康走到老秦的面前。

老秦驚訝地望著鄭安康,鄭安康笑道:“老伯,彆著急下班,咱們坐下來聊聊天。”

老秦坐下來,城市的燈光籠罩著這對父子一般的男子。

鄭安康說了自己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都在遠處觀察的事情後,看著老秦說:“通過兩晚的對比,你磕頭乞討和不磕頭乞討相差三塊錢,我按你一年出工三百天算,一次性補助你一千塊錢,從今往後的一年裡,你就別磕頭了,好不?”

老秦詫異地望著鄭安康,說:“你說你給我一千塊?”

鄭安康說:“是!這是一次性買斷,你能做到不?”

老秦想了想,說:“你何必呢?我們又沒親沒故的。”鄭安康說:“別問為什麼,你同意不同意吧?”說完,掏出一千塊錢。

“我同意!”老秦伸手接過一千塊錢,塞進腰包裡。

並非雞鳴狗盜

此後,鄭安康時不時到天橋上陪老秦上班,沒人的時候,兩人就聊天。鄭安康得知,老秦是河南人,膝下有三個兒子兩個閨女,都成家了,可是他們都不願意養這個“老不死”的。“不能指望旁人,養老還得靠自己,我在家裡幹不動農活了,閒著也是閒著,來城裡乞討。把養老的錢掙上來。”老秦快活的說,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

鄭安康問:“收入怎麼樣?能掙到養老的錢嗎?”

老秦說:“收入還不錯,到年底能拿到這個數。”老秦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一萬!”

鄭安康還知道,天橋不是老秦的主戰場,他到這裡來,主要是納涼的,純屬摟草打兔子。

鄭安康被逗得哈哈大笑。

年底的時候,鄭安康遇到了煩心事。

鄭安康在工廠是開刨車的,是技術工人,每月收入近五千。有一天,他開機操作時,刨車忽然罷工了,原因不是鄭安康操作不當,而刨車零部件老化。但老闆史大科一口咬定是鄭安康操作失誤,要他賠償一萬塊錢。鄭安康當然不願做冤大頭,可老闆那裡押著他兩個月的工資,擺明就是想找藉口賴賬,鄭安康吃了個啞巴虧,有口難辯。

老秦知道了這事,說:“兄弟,這事交給我,我把你的錢要回來。”鄭安康苦笑著搖搖頭,說:“我一個年輕力壯的人要拼命都奈何不了史老闆,你有什麼辦法!”

老秦說:“穿鞋的怕光腳的,你告訴我你們廠在哪裡,史老闆家住哪裡就行了。”

第二傍晚,老秦出現在鄭安康所在的工廠大門外。史老闆剛走出大門,老秦就跑到他面前,抱住史老闆的胳膊唸叨著說:“史老闆,做人不能太下賤,刨車壞了就像人老了,怪不得鄭安康。”

史老闆凶神惡煞地罵著“瘋子”,掙脫開抬腿就走,老秦抱住了他的雙腿。史老闆怒火中燒,一腳踹開老秦,上了車。小車屁股冒出一股濃煙,走了……

史老闆晚餐過後,出來散步,剛出小區,老秦又出現在他的面前,雙手抱拳,道:“拜託,史老闆,做人不能太下賤,刨車壞了就像人老了,怪不得鄭安康。”史老闆連推帶搡,才得以脫身……

第二天中午,史老闆請劉科長吃飯,還沒進飯店的門,老秦又出現了:“史老闆,做人不能太下賤,刨車壞了就像人老了,怪不得鄭安康。”

劉科長面子掛不住了,史老闆不敢再動粗,對老秦說:“好了好了,你別鬧了,晚上十點你在這裡等我,給你解決問題。”

老秦咧嘴笑了,鬆開了手。

第二天早上,史老闆就把一萬塊錢交給鄭這安康。有個有文化的工友調侃說:“安康,交朋友還得交一些雞鳴狗盜之徒,關鍵時候有用。”

鄭安康嘿嘿笑著,表示贊同。

當天晚上,鄭安康到天橋上找老秦,他要請老秦老秦好好地撮一頓,以感謝他的拔刀相助。鄭安康等到了十一點,老秦還是沒有出現。隨後的幾天,鄭安康天天來天橋等,還是沒有看見老秦的影子,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鄭安康無法找到老秦,天橋是他們唯一的聯絡地點。情急之下,鄭安康決定找史老闆問問情況。

鄭安康找到老闆,並沒有單刀直入地問,而是繞了彎子:“老闆,那個乞丐是我老鄉。”

史老闆尷尬地笑了笑:“小鄭,你那老鄉夠意思啊,你們什麼交情?對你挺上心的。”

鄭安康說是。

史老闆又說:“說實話,地痞流氓黑社會老子都不怕,我還怕他一個討飯的?幾天前我約他見面,是因為我被他鬧煩了,我想玩玩他。那天晚上十點鐘,我見到他後,對他說,你不是討飯的嗎?你不是喜歡給人磕頭下硊嗎?那你給我磕一萬個頭,我就不罰鄭安康一萬塊錢。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給我硊下了,撲通撲通地給我磕起來了,一口氣磕了幾百個,磕到最後,快昏了過去。我想媽呀,我要是再不還你錢,他不得磕死啊!惹不起我躲得起,花錢買平安吧。”

鄭安康的眼眶裡滿是淚水,他霍地暴起,扇了史老闆一個耳光,轉身就跑。

鄭安不是逃跑,他是要趕緊回到天橋,等老秦。就算是天荒地老,他也要等到找到那個像父親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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