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注：前幾日，本號推送了《疫情當前，謠言、陰謀論頻出，為什麼科學家總被質疑？》一文，從科學家角度談論了陰謀論頻發的癥結，本文更從普通大眾角度談信息獲取的選擇性。疫情當前，科學理性是一種態度，我們要主動出擊。
撰文 | 衣魚
2020年1月23日，武漢因新冠肺炎封城。這一天，大大小小的微信群啟動了信息爆炸模式。有些長期潛水員，在疫情期間，都浮出了水面。因為人們必須要知道點啥，點評點啥，才能緩解內心的惶恐焦慮。
微信群裡什麼樣的信息最受歡迎？內容越邪乎，情節越離奇，越受人們追捧。
這種追捧往往超越了社會階層、性別、學歷、年齡和專業背景的差異，表現出極強的一致性。比如這條“新冠病毒是武漢病毒所人工合成並洩露”，又比如美國待三期臨床藥物瑞德西韋一度被譽為“人民的希望”。
人工合成的天花病毒 | NPR
直到後來多位科學家在國際知名醫學期刊《柳葉刀》上發聲呼籲，人們的心裡才終於還武漢病毒所以清白。而直到大家終於明白瑞德西韋的臨床試驗才剛剛開始，是否有療效要4月份才能真正揭曉，這股膜拜狂潮才得以消退。
為何會如此？
因為當災難來臨，人們的第一反應是找出摩西和猶大。找摩西，是在尋找希望。人們希望在無助的當下，能夠有帶領猶太人出埃及的摩西那樣的領袖，能夠為大家找出解決方案，戰勝災難。瑞德西韋，暫時就充當了摩西，於是成為了人民的希望，儘管真實療效以及副作用，都有待臨床試驗揭曉。
摩西（Moses） | GameSpot
找猶大，是找出肇事者。人們遇到這麼大的災難，有些感染者家破人亡。人們必須找出罪魁禍首，才能讓建立在因果聯繫基礎上的道德觀達到自洽平衡。人們不能容忍壞人逍遙法外。而有些科學家，就在一段時間內必須承受被公眾冤枉的委屈。
正應了，非常之災難，需要非常之解釋。非常之瘟疫，需要非常之解藥。這是人們潛意識裡的對等觀念。找出摩西和猶大，這種不理性行為的背後，是人類的本性。是人的本性，引導著人們願意去相信什麼，不願意去相信什麼。
猶大（Judas）是耶穌最信任的門徒之一，卻背叛了他 | History
事實上，在病毒人工合成說剛出現時，我所在的幾個群，都有生命科學領域的一線科學家正本清源，但那時的群眾內心裡並不願意相信這些有理有據的分析。
人的思維是有惰性的。大腦是人體最耗能的器官，減少思考，接受一個似是而非的大家都在傳的答案，顯然要比自己動腦筋另尋答案要節能。何況好多人，也都這麼認為。從眾加圖省事，就造成了疫情期間的冤假錯案。
朋友是容易被忘記的，敵人是容易被記住的。不管如何炒作，“人民的希望”這頂桂冠瑞德西韋終歸無法長期戴在頭上。而找禍源，則一直沒有停止。
自媒體“知識分子”曾經刊出了華中科技大學薛豐一篇從進化角度否定病毒人工合成的文章。當天我把這篇文章特意推送給一位比較相信病毒人工合成說的朋友。事與願違，幾個小時後，他就在一個群裡和別人爭得面紅耳赤。他是真的仔細看了文章，沒看明白。而他的對手方，雖然堅決反對病毒人工合成說，但是顯然也沒看明白文章，故而這是一場基於信仰的論戰，無關科學數據和事實真相。
人們認可某種觀點，只是因為他們願意相信這種觀點。人們反對某種觀點，只是因為他們不願意相信這種觀點。不管認可還是反對，這個觀點在他們的思維裡形成了一個冤有頭債有主的邏輯閉環，用以解釋不得不面對的疫情。即使思維最懶惰的人，也會出於本能要解釋生活在其中的世界，這種解釋行為會緩解焦慮，會帶來安全感。而一個人願意接受哪種解釋，則受自己的知識體系和思維體系影響。
人們認可某種觀點，只是因為他們願意相信這種觀點 | thoughtsonlifeandlove.com
人們對觀點有偏好，很正常。不能要求一個人在每個有爭議的科學問題上都正確。術業有專攻，本專業的大師，在其他專業領域，和一般老百姓的認知差距不大。實際上，很多人也很少參與本專業範圍領域的爭論。
瘟疫襲來，事關全體。人們本能地做些掙脫行為，要主動行動擺脫災難，人們並不甘心在政府的防控措施之內消極等待。所以，當某些人打著國家科研機構的名義，宣傳雙黃連可治療新冠肺炎時，很多人擁擠藥店進行搶購。據報道，有人因此被感染。許多人感嘆老百姓的愚昧。殊不知，困獸猶鬥。
人們不願意天降概率，決定自己是健康的還是染病，而更願意通過自己的一些主動行為增加健康勝算。雖然事後看來，是著實納了智商稅，甚至反而被感染。國難當頭，趁機斂財的騙子是可惡的，但是為什麼這麼多人會被騙，也是值得警醒的。
正確地理解並掌握疫情防控措施，是個人和家庭規避感染的不二法寶。但是疫情下的人們，是焦慮惶恐緊張的，在一定程度上是非理性的。全民防疫，就需要針對不同教育專業背景的公眾進行多樣化的信息輸送。
信息輸送是雙向的，對方能夠正確無誤地接收，才是成功的輸送。這就不能不考慮到疫情下的民眾心理。摩西要有，猶大要有，早日明確，早日安心，不要讓老百姓自行猜測。在強調服從防疫措施的同時，也鼓勵和指導老百姓一些主動作為，比如室內體操，營養餐烹製等，讓老百姓獲得通過自己的主動作為，增添有理有據地抗擊疫的成績感。
在疫情初始，我就把自己待出版的疫苗科普書《永恆的戰爭》的電子版分享給了一些大學同學。這本小書區區5萬字，在沒有疫情的時候，很多同學都是一夜讀完。然而疫情來臨後，卻很少有人想起閱讀。人們更喜歡的方式是，在群裡拋出自己的疑問，然後請我們這些生物醫學背景的同學在群裡做解答。她們的潛意識裡何嘗不是希望在疫情中也能多少把握一些主動權，而不是完全被動地聽我們這些生物醫學背景的同學宣講？通過自己的主動作為，增加自身健康勝算，也算是一種人的需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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