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 黄娥:杨慎之贤妻,始终如一,不曾离弃

黄娥:杨慎之贤妻,始终如一,不曾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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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女儿知府妹,宰相媳妇状元妻。”说的是黄娥,父亲黄珂官拜尚书,丈夫杨慎是明代著名文学家,三才子之首。而她自己,也是文学家。夫妻二人的诗词成就卓著,自成一家。

黄峨(1498年―1569年)遂宁人,字秀眉,有“曲中李易安”之誉。黄娥古镇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黄娥古镇位于遂宁市安居区玉丰镇。在黄娥故里内,黄娥诗碑、黄娥牌坊、黄娥主碑和其他碑林,一共有四十三块,展示了黄娥这一生的不同阶段,这些碑林就在“七彩明珠”中的“诗景画廊”中。

黄娥自幼聪明伶俐,在母亲悉心教导下,谨守闺训,好学上进,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而对于做诗文、填词曲更有着高深的造诣,少女时就以诗曲名满京城。她的作品脍炙人口,并久为艺林传诵。

少女时期的黄娥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她在《闺中即事》一诗中写道:

“金钗笑刺红窗纸,引入梅花一线香;

蝼蚁也怜春色早,倒拖花瓣上东墙。”

这一首诗今时读来依然是妙趣横生,趣味盎然,画面感极强。闺中小女,闲来生趣巧笑倩兮,拔下发钗偷偷刺破窗纸,轻嗅淡淡飘进来的梅香,目光随着蚂蚁拖着花瓣的身体移动,眼睛轻轻一眨就走进春天的气息。画面生动,少女心思更添灵动。

父亲黄珂曾在京城为官,黄峨忆及京城旧事,弹唱起自己作的《玉堂客》散曲以抒情怀。借此抒发她对昔日良辰美景和亲朋好友的眷迹之情:

“东风芳草竟芊绵,何处是王孙故园?

梦断魂萦人又远,对花枝空忆当年。

愁眉不展,望断青楼红苑。

合离恨满,这情衷怎生消遣!”

这首散曲情真意切,不仅在京城很快流传开来,散曲透露的才情还打动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人,那个人就是后来成为她丈夫的杨慎。

黄娥:杨慎之贤妻,始终如一,不曾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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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娥在对待感情上特别执着,宁缺毋滥。杨慎比黄娥大了整整10岁,她欣赏他、喜欢他,一直等他这样的儿郎来娶,这一等就错过了很多良缘,错过女子嫁人最美好的年华,成了待嫁的老姑娘。

黄娥是才女,也是美女,与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并称蜀中四大才女。她不在意等多久,等到与否,她只要她认定的爱情,她愿意。 他也欣赏她,喜欢她的才情,两人的父亲同朝为官,多有交集。但杨慎家中有妻,故而多有回避。

许是老天眷顾有情人。公元1518年,杨升庵原配夫人王氏亡故,次年,杨慎征得父亲杨廷和同意,向黄家提亲。黄娥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有情郎,在21岁时欢欢喜喜嫁给了如意郎君杨慎。

杨慎(1488年—1559年),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人,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明史》有云:“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第一。”最是欣赏杨慎写的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每每读来心潮澎湃: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多少人追求的境界:把酒谈笑间,固守一份宁静与淡泊,任世事纷扰。

“是非成败转头空。”共鸣杨慎旷达超脱的人生观。这阙词豪迈、悲壮,既有大英雄功成名就后的失落、孤独感,又暗含着高山隐士对名利的淡泊、轻视。仿佛感受到那奔腾而去的不是滚滚长江之水,而是无情的历史。仿佛倾听到一声英雄的叹息,且在自己悲壮的叹息声中,寻找生命存在的真谛。

婚后的黄娥与杨慎,好似神仙眷侣。二人朝夕切磋诗文,一起填词作曲,清风明月,花前月下,度着甜蜜而又浪漫的蜜月,让俗人羡慕,让神仙嫉妒。

住在状元府西端的石榴阁,夫妻新婚燕尔之际,正值红榴怒放之期。看枝头绯花掩映,朵朵如霞,黄娥展笺提笔作诗《庭榴》,绵绵情意笔墨浓:  

“移来西域种多奇,槛外绯花掩映时。

不为秋深能结实,肯于夏半烂生姿。

翻嫌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

朵朵如霞明照眼,晚凉相对更相宜。 ”

身为续弦继室,黄娥不与桃李争春,只说自己像火红的石榴花,仲夏五月才开放。花开虽迟,却是喜得状元结为连理,她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在古代,石榴籽粒众多,也象征婚后子女繁衍。黄娥自喻榴树,向杨慎表达了炽热纯真的爱情。

中秋之夜,夫妻二人在桂湖赏月。杨慎摘一枝金桂花插上黄娥乌黑的发髻,即咏成诗《桂林一枝》,把新婚娇艳动人的黄娥刻画得栩栩如生:

“银汉无声下玉霜,素娥青女斗新妆;

折来金粟枝枝艳,插上乌云朵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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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娥是一位有远见卓识、教养深厚的女人。度完一个长长的蜜月。夫妻二人不再沉溺于儿女情长和小家庭的安乐。黄娥竭力鼓励杨慎进京复官,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造福于民。次年秋,黄娥陪同杨慎踏上了进京复职的旅程。黄娥在京城的官邸里尽力辅佐杨慎,成为杨慎政治上的知音和生活中的贤内助。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杨家很快遭来了政治上的狂风吹折。明武宗薨,堂弟朱厚聪继位为明世宗。公元1524年二月,因“皇考”事件,内阁首辅杨廷和被迫辞职还乡。七月,明世宗更肆无忌禅地迫害议礼诸臣,杨慎等一百九十人被囚入监狱。杨慎两次受到廷杖后,被谪戍云南永昌卫。

丈夫被贬的时候,黄峨才26岁,本可以有别的人生选择,放弃这个在政治上已经破产,生活上已经落魄的杨慎,可是,黄峨没有放弃。

这个从小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娇女,毅然离开奢侈安适的京城生活,誓与丈夫同生死共患难。

她冒着风霜,亲自率仆赶到渡口去护送杨慎。沿途在黄娥的精心护理下,杨慎的杖伤逐渐好转。可是,杨慎被害充军,朝廷中的奸佞们却还不善罢甘休。“荒村聚豺虎,夹岸鸣蛟鼍“。他们又派遣刺客,伺机暗害杨慎。机警睿智的黄娥早有提防,加意保护,刺客们从京城跟到千里以外的山东临清,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只好悻悻离去。

到了湖北江陵,杨慎再也不忍心看妻子劳苦了。他们冒着朔风飞雪,立于江陵古渡,难分难舍,悲泪纵横。 杨慎触景生情,于此时作下《临江仙.江陵别内》

“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

征骖去桌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

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河洲。

今宵明月为谁留,团团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黄峨读罢此词,悲痛欲绝,一口气写下了《罗江怨.阁情》四首(其一)字字血泪:

“空庭月影斜,东方亮也。金鸡惊散枕边蝶。

长亭十里、阳关三叠,相思相见何年月。

泪流襟上血,愁穿心上结,鸳鸢被冷雕鞍热。”

这首血和泪和成的散曲,道出了她与杨慎在江陵惜别的景况和心情,读起来感人至深。 黄娥溯江而上,回到四川新都,居住在杨慎的老家,而杨慎则被押解,经湖南,过贵州,而至云南。从此,夫妻二人开始漫漫无期的异地生活。黄娥,对丈夫给予了理解与宽爱,从来没有半分怨言。

黄娥:杨慎之贤妻,始终如一,不曾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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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黄娥曾越山涉水,到云南永昌探望杨慎,并在戍所陪伴杨慎两年,夫妻朝夕相处,同时饱尝流放之苦,避叛军,防瘟疫,生活极为艰苦,但黄娥爱心不移,二人情比金坚。杨慎父亲去世,黄娥赶回新都老家,这一别就是三十年。

人关山万里,黄娥对杨慎始终情深意笃,年复一年,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词曲,抒发了自己对丈夫的惆怅思念之情,如长为艺林传诵的

《黄莺儿》散曲:

“积雨酿春寒,看繁花树残。

泥途江眼登临倦,云山几盘流几弯,天涯极目空肠断。

寄书难,无情征雁,飞不到滇南。”

云山万重,登高远望,望不见我的夫君,悲伤之情溢满心头。难相见,家书难寄,雁何处飞,飞不到滇南,愁、愁、愁,思念蚀人心痛。

离别的悲沧融入《寄外》一诗里:

“懒把音书寄日边,别离经岁又经年。

郎君自是无归计,何处春山不杜鹃。”

“杜鹃啼血”声声惊心,一封封家书写了又写,年复一年无归期,生离的痛,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承受得住,而黄娥做到了,且做到让杨慎无忧于家中老小。

《失题》的凄凉哀怨,黄娥的爱深沉而高洁:

“泪珠纷纷滴砚池,断肠忍写断肠诗。

自从那日同携手,直到而今懒画眉。

无药可疗长恨夜,有钱难买少年时。

殷勤嘱咐春山鸟,早向江南劝客归。”

血泪融墨,万般无奈的她,只好寄意于春山鸟,来寄托一点渺茫的希望。把对丈夫的思念写得哀婉动人,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孤独、寂寞、痛苦无助的黄娥。

为了不给被发配的丈夫添麻烦,黄娥写诗除了寄给丈夫,从不肯示人,“虽子弟不得见也。”因此,她的诗作保留下来的数量很少,仅存的作品也多是写离愁别绪的,感情深沉、压抑而哀婉。但表现手法却多姿多彩,“读之旨趣闲雅,风致翩翩。”明代大戏曲家徐渭称黄娥“才艺冠女班”,赞其词“旨趣闲雅,风致翩翩,填词用韵,天然合律”,并以已之作与黄娥比较,竟甘败下风,声称:“予为之左逊焉。”

明末清初散文家、诗人钱谦益在《历朝诗集小传》说黄娥“闺门肃穆,用修亦敬惮”。杨慎有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夫人,实乃幸也。如他们这般的夫妻,在历史上都是十分罕见的。

根据明朝的律例,罪犯年满60即可赎身返家,然无人敢受理,明世宗恨极了杨慎。年近七旬的杨慎归蜀不久,就被明世宗的鹰犬派遣四名指挥将他抓回云南。悲愤至极的杨慎不到半年即含恨惨死在一座古庙中,身边没有妻子儿女,享年72岁,临终时,他还以“临利不敢先人,见义不敢后身”勉励后人。噩耗传来,黄娥悲伤万状,不惜以花甲之年徒步赴云南奔丧。走到泸州,遇上被运回的杨慎灵柩,她自作哀章,词语凄怆哀惋,闻者无不垂泪。

杨慎去世后,家人和亲戚朋友都主张厚葬杨慎。黄娥强忍悲恸,力排众议,以简单丧仪装敛杨慎遗体。她希望丈夫走得安心,她要保一家平安,守好这个家,明世宗果然派人来查验,见死去的杨慎穿戴着戍卒的衣帽静躺棺内,一副服罪的样子,找不到任何发难的借口,遂而免去杨氏家族的杀身大祸。

黄娥的贤良淑德、聪慧,得到了世人的称诵。在杨慎政治受打击,远离故土不能侍奉爹娘、照顾子女的岁月,黄娥默默地挑起了家庭重担,尽心事家,孝敬公婆,教哺子侄,为远谪在外的杨慎操持家务,解决后顾之忧,把杨慎不能做到的尽力弥补。她的丈夫对此满心感怀,杨慎曾为黄娥祝寿的时候,作“女洙泗、闺邹鲁”之辞。洙泗、邹鲁,代指孔孟,杨慎是把妻子作为女中圣贤来尊敬,她当得、值得。

采一瓣心香,予以爱人心。采一行诗香,流芳于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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