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 潇洒的遗言 文

潇洒的遗言 文/李康美

黄新中的老婆终于死了。——这话说得太缺德!一个农村老太太,招谁惹谁了?说这话的人,显然就带有诅咒的味道。

其实,这样的话完全是黄新中和他老婆共同的唠叨。他老婆十多年前就患了脑溢血,虽然还没有要了她的命,吃喝拉撒却必须得让黄新中侍候着。开始,黄新中还耐心劝说,再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有老汉在,就保你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一年一年过去,黄新中再把老婆抱到轮椅上时,就经常气喘吁吁地说,哎,老婆子,你如果再不死,我怕我都要走到你前头去了。以前老婆还会经常哭,后来就只是笑着说,农药老鼠药你随便买,只要你递到我手里,我就立马喝下去。黄新中苦涩地说,那我就得挨枪子儿,那我就成了杀人犯,还不如你死得体面。别别,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是那句老话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照样一步不离地陪着你!

玩笑归玩笑,黄新中还是把老婆侍候得很周到。

前些年村子里还零零散散地有人走动,那些留守的老弱病残,时常还坐到黄新中老婆的轮椅一边,说些空洞无物的故事,实际上都是为黄新中的老婆排解烦忧。这几年,能投靠儿女的老人又出去了不少,村子里就经常寂静得如同黑夜。面对空空落落的村庄,长期瘫痪的老婆倒不觉得孤独,可是黄新中毕竟腿脚还灵便,心里就难熬得像是长满了茅草。这一天,黄新中又对老婆说,走,我推着你再到镇上逛一圈。老婆突然就喘着粗气说,不……不去了。黄新中说,咋啦?你不憋屈我憋屈呢!老婆说,我……我可能要给你……把路腾开了。黄新中这才正视着老婆仔细看,只见她脸色发青,浑身战栗,每说一句话,嘴角就会流下一串子涎水。黄新中着急地喊,你是又添新病了!不行,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老婆努力地笑了一声说,别……别再折腾了。我……知道……我的整个身子里都成了豆腐渣,也该……该走了。然后老婆又指着墙角的床铺,示意把她赶紧抱到床上去。

黄新中把老婆抱上床,又赶紧为她倒水吃药。

老婆打掉了药片说,没……没用了。

黄新中发了脾气说,你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想走呢!

老婆闭上了眼睛说,唉,人生无常,临死时……心里却明白得很。……你赶紧给娃们打电话,我善良了一辈子,他们也该回来哭一声吧。

黄新中还是不敢惊动远天远地的儿女们,如果让他们空跑一回,耽误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现在他们村连个医生都没有,好在他还记着附近一个村子医生的电话。那个村医外号叫“一眼准”,治活人的病,只能接承头疼脑热,咳嗽痢疾之类的病症。可是面对一个临死的人,搭眼一看就敢于拍板定案了。“一眼准”骑着摩托车奔过来,瞧过黄新中老婆的病情,就把黄新中拉到门外说,准备后事吧。黄新中仍然不相信地说,你还能听你嫂子胡说!那个村医说,前几次你推着老嫂子过去看病,我就知道她的一些脏器已经衰竭……唉,没救了。

送走“一眼准”,黄新中的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流。老婆有气无力地说,你……你哭啥呢?赶紧给儿女们打电话,打完电话,我……还有事和你交待呢。黄新中的儿子在天津的什么单位当保安,多年前把媳妇和娃也都带走了。女儿和女婿在深圳,虽说都是干着吃苦打工的活儿,可是也都过着各自的小日子。

喂,儿子!黄新中拨通儿子的手机说,你妈可能不行了,你……你马上请假往回赶!儿子似乎正在上班,哼哧了半天才回应说,那你就送我妈去医院。啊,直接叫120,救护车不收钱。黄新中几乎是吼叫地说,如果还能送医院,那我还用给你打电话?儿子犹豫了片刻说,我妈还能说话吗?你让我妈和我说话。黄新中把手机放在老婆的嘴边,老婆就从喉咙眼里说,儿子,带着媳妇,带着妈的亲孙子……让妈临死之前看上你们一眼啊。然后黄新中又拨通女儿的电话,女儿的犹豫和回应,几乎和儿子如出一辙。只是听见了母亲的念叨,一声嚎啕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告知了儿女们,黄新中又操心着打墓送葬的许多琐事。老婆竟然平静地说,那不急,那不管……现在只要肯出钱,一切事情都好办。钱……钱的事情,你就给儿子把……把账先欠着,再不能让你受可怜。黄新中说,啊,老婆子,你这是和我闹着玩吧?一切你都想得这么清楚,哪像是临死的人?老婆回光返照地说,你过来,再说完最后一件事,你就给我洗澡换衣服吧。

老婆断断续续地说,她死后,就让黄新中找姚春会去。姚春会也是村里的一个寡妇,比他们的年纪也就小个五六岁。黄新中惊愣地从床边跳开说,现在你还说这样的疯话,我找人家姚春会干啥呀?老婆气喘了半天说,前些年你们悄悄地好,肯定在姚春会的炕上滚过好几回。你从她那边回到我身旁,我还掐你拧你,生怕你丢下我不回来了。唉,记着……记着也替我向姚春会赔个不是,我一个病老婆,害得你们都不得快活。这以后啊,你们就可以住到一起去!

黄新中久久地钉在原地,他想不到老婆还会有这样的遗言。说完这件事,老婆就似乎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眼眶滚出两滴泪水,就再没有力气说话了。黄新中一边抽泣一边给老婆洗澡换衣,嘴里反复地念叨说,你个傻婆娘,你个傻老婆,临死你竟然这样洒脱。可是人家姚春会早就在城里住,身边还有女儿女婿外孙一家人,会不会又要惹出新的麻烦呢?

当天晚上,老婆就咽了气。黄新中知道,她不会再等到儿女们回来。为了让老婆临死前不是那么寂寞,也是为了证明他对老婆有多么尽心,黄新中还把村上不多的几个老人叫到屋里,但是大家都无话可说,只是用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和哽咽声,送别了一个老姐妹的离去。

黄新中的儿子和女儿是第二天下午一同进门的。儿子没有带媳妇和孩子,女儿也没有带女婿和孩子。不用问,孩子的学业都不能耽搁,农民工的孩子,能在大城市上学,有多么不容易,还能为一个死人而影响孩子的前程吗?把孩子留下,身边就得有人看管。明眼人还可以看出来,儿子在天津,女儿在深圳,但是他们竟然一同进门,显然是提前通了电话,首先就确定各自回来几个人,商量妥帖后,然后把飞机的落地时间也凑在一起。在机场等候会合后雇用出租车,又可以省下一个人的租车费。黄新中顾不上盘问那么多,这些年村里过丧事,好几家也都是只能把“亲骨肉”叫回来。何况老婆已经病倒十多年,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黄新中和老婆能一直挺过来,依靠的花销来源也还是儿女们。虽然心里这样体贴儿女,可是想起老婆临终的嘱咐——让孙子和外孙女再最后看一眼他们的奶奶呀!老婆这样的遗愿落了空,黄新中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院子里已经搭好了灵堂,儿子和女儿一进门,首先就跪在母亲身旁哭了一场。虽然真正的亲人并不齐全,现在有儿子和女儿两个主要代表,黄新中就招呼几个亲戚说,那就开始入殓,活着的人还要忙活,让死了的人赶紧安息吧!有儿子在,黄新中再不想过多地操心。老子独自一人把你妈侍候了十多年,掐指算来,你们在你妈身边住过多少天?每年踏着除夕的夜色进门,等不到正月十五,他们远走高飞后,又成了孤苦陪着零丁!好像有三个春节,甚至还没有回来一个人。对,老子现在不管了!你妈的葬礼好不好,别人绝不会笑话我这个老父亲。

儿子的操持,也真是无需费力气。村道上满墙都是各式各样的广告,看清广告的电话打过去,炒菜的,做饭的,唢呐班子,包括需要的肉菜面粉和桌椅板凳,一切都会有人很快送进门。母亲和父亲的坟墓,前些年已经双双箍好,有在县城和镇上打工或者做生意的村民闻讯赶回来,揭开坟墓的土层,就只等着下葬了。

平时空空落落的村子,这几天倒是熙来攘往,能回来的都会回来。而且不用一一通报,村民们自觉地就传开了。因为每个人都得给父母甚至包括自己留条后路,这儿的故土才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你把这个人冷落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会最后冷落你!但是黄新中心里只记挂着一个人——姚春会也能从县城赶回来吗?可怜的老婆究竟是听了别人告密,还是纯粹属于敏锐地猜测?说到底,他和姚春会还真是明来暗往,曾经有过那么一腿儿。那几年姚春会还时常住在村里,两家相隔也不远,一个多年守寡的女人,一个不算光棍也和光棍差不多的男人,惺惺相惜,干柴烈火,夜里黄新中看着老婆睡着了,就悄悄地出去敲开了姚春会的门……

姚春会是第三天下午回到村子的,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女儿和女婿。她的女婿在县城教书,以前女儿仅仅是在县城打零工,听说早几年已经在哪个小区的物业办固定地上班了。黄新中见他们一起在灵堂前上完香,行过礼,这才压住内心的惊喜和姚春会打招呼说,唉,他婶子,把你们也麻烦回来了。姚春会揩着眼泪说,瞧你,瞧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女婿和女儿昨天都上班,我还能回来这么晚!黄新中说,吃饭,你和娃们先入席吃饭。姚春会说,女婿周末还带着几个学生的补习班,女儿就得看孩子,我把他们先送走,再过去把我的屋子收拾收拾,然后就过来给你帮忙。黄新中心一热,禁不住就冒出了一句话说,唉,你嫂子真是把人没看错,临死前还安排了咱们的事情。姚春会一惊说,咱们……咱们还能有啥事情?黄新中看看周围的人,赶紧转换话题说,噢噢,先忙先忙,以后说话的时候多着呢。

在以后的两天里,姚春会再没有和黄新中说过一句话。本来主事的总管让姚春会站在门前招呼客人,姚春会对那样的差事也没有答应,她一头钻进后堂里,和几个中老年妇女包揽了洗碟子洗碗的活路。一直到葬礼结束,村民们再次各奔东西,姚春会也和大家伙一样,向送行的黄新中摆摆手,算是告别。望着姚春会夹杂在人群中出了村,黄新中也没有什么失落感,嗨,女人嘛,年纪再大,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名声,不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也不能在葬礼的场面上眉来眼去吧!啊,你等着,姚春会,等到我守完了老婆的“三七”,就大大方方地进城去找你!年轻人知道新时代,咱们也活在这个时代里。一个鳏夫和一个寡妇结婚过日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黄新中的院子是真正的清静了。儿子和女儿都牵肠挂肚着自己的小家庭,他们说给母亲过了“头七”就要走,也就是说后天中午就要离开村子。黄新中说,走吧走吧,你们把日子过好,你妈在九泉之下也安心。没有了瘫痪的母亲缠绕,父亲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虽然父亲的身子骨还硬朗,可是作为儿女们,必须要有一个长久的打算。儿子和女儿,好像都害怕黄新中很快就要跟随他们哪一个过去,女儿首先就把她那边的路堵住说,爸呀,这些年真是让你受苦了。按理说,我们以后就可以把你带出去,可是深圳的花销太大,我婆婆和公公也提出要过去帮助我们带孩子呢。显然,女儿把球一下子踢到哥哥那边去了。儿子支吾了半天说,可我那儿也就是租赁了一室半的小套房,尤其是,我的工作经常三班倒,如果我晚上值班,公公和儿媳,共同住在那么窄小的屋子里,那就都不方便啊。

黄新中一锤定音说,我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你们就放心地走。至于以后嘛?——哪里黑了那里歇。儿子这才讨好卖乖地说,爸,以后你就多出去转转,也别总是把那几亩地放在心上。一个人的生活费,我们省一点就够你的了。女儿也不示弱地说,那几亩地也转包给别人!还劳那个神干什么?!

黄新中在心里说,快走快走,我还等着给你们找一个后妈呢!

儿子和女儿都走了,黄新中仍然坚守着给老婆过“三七”。其实过“三七”也就是再在老婆的坟头烧一回火纸。烧纸本来是孝子贤孙的礼仪,可是家里再没有别人,黄新中就只能自己代替了。点燃了火纸,黄新中的嘴里就念念有词说,唉,老婆啊,我已经给你守完了“三七”,这就把夫妻的情分尽到了。可你也要记着你临终前说过的话,明天我就要去找姚春会,和她商谈以后的日子。如果我们又睡在一个被窝里,你可不能在地下埋怨。古人说,人前一句话,马后一鞭子,你说过的话必须算数。包括儿女们,如果他们敢阻拦,我还是把你的话作为挡箭牌了。

第二天早上,黄新中就把自己收拾得一崭新,穿上了儿子带回来的新皮鞋,女儿带回来的新衣服,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行走在初春季节的路上,顿觉满世界都是一片光鲜。出村后,他就想用手机先和姚春会联系,一看时间,才是早上六点半,立即又把手机合上了。这可不敢,也不知道人家的女儿女婿起床没起床,就是起床了,姚春会还要紧三忙四地做早饭,如果把姚春会惹火了,恐怕又得碰一鼻子灰。

进城后,黄新中才拨通姚春会的手机说,哎,春会呀,你猜我在哪里呢?

姚春会似乎正在气头上,生生硬硬地回答说,你现在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心。

黄新中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子说,春会,我是从村里赶来看你的,你……你怎么就是这样的态度?

姚春会这才正经地说,啊,感谢你还想着我。可我现在就在火车站,儿子那边又不得安宁,我得赶到成都继续当奴隶呀。

黄新中着急地说,你已经进站上车了吗?

姚春会说,刚刚买好票,现在正在排队准备进站呢。

黄新中赶紧拦了辆出租车,赶到火车站,可是去成都的那辆列车检票已经接近结束。他要往进冲,检票员一把拉住说,请出示车票!他急中生智地说,啊啊,我老婆把钱包忘在家里了,没有钱她就寸步难行,我得把钱包送给她呀。检票员看着这个老人已经快哭了,这才放行说,恐怕你进去都找不到人了。黄新中疯跑进去说,那我就在车上补票后慢慢找。站台上的旅客正在纷纷上车,黄新中没有看到姚春会的身影,也就随便走进了一个就近的车厢。列车开动后,他又拨通姚春会的手机问,喂,你在哪个车厢呢!姚春会说,你让我歇一歇好不好,这怎么把电话都打到火车上来了?黄新中说他也在火车上,姚春会死活都不相信。黄新中急切得真想骂人说,我刚才把检票员都想叫爷,现在把你个婆娘家还能叫奶吗?!姚春会这才报出了她的车厢号。黄新中从过道那边一露头,姚春会就迎面扑过来说,你……你啥时候变成了一根筋,还真是追到火车上来了。

黄新中悄声说,恋爱嘛,追求嘛,让我们也体验一下年轻人的感觉。

姚春会的脸始终僵着,连忙把黄新中扯到车厢的连接处说,你这到底要干啥呀?

黄新中说,那天在我老婆灵堂前,我只说了半句话,后边的话你就不想听完吗?

姚春会说,死人的话你也当真?

黄新中说,那话她可是活着说的。

潇洒的遗言 文/李康美

姚春会站在车厢门口,望着车窗外的树木、田野和沟壑,哗哗地向后流动,连眼睛都不敢和黄新中对接了。黄新中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怎么还羞成大姑娘了?姚春会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非常无奈的样子说,不管你老婆的话是真是假,这一趟路你都是白跑了。我这去成都,很难说哪年哪天才能回来。姚春会告诉黄新中,儿子和儿媳在成都那边闹得不可开交了。儿子学了个厨师的手艺,挣钱多了就瞎折腾!儿媳打来电话说,你儿子在外边好上女人了,有时候夜里都不回家住。这可把当妈的心又操碎了!虽然说儿子大了不由娘,可是正在上学的孙子还得有人管吧?黄新中说,你女婿和女儿待你真不错,你怎么就放的安宁不安宁呢?姚春会说,手心手背都是娘的肉,哪一个家庭都不能拆散呀。

列车长忽然走来说,喂,都把车票拿出来!

黄新中连忙说,啊啊,她有她有,我补我补。

姚春会说,你就补办到下一站再回去吧。

黄新中说,不,直接补到成都市。

姚春会说,我儿媳已经说好会领着孙子到火车站接我,到时候你又让我怎么说?

黄新中说,走一步算一步,我们现在先过一天恩爱的日子吧。

姚春会说,花钱受累的,你这是何苦啊?

黄新中仍然坚持把车票的终点站补到成都市。有了车票,黄新中的心里就踏实下来。可是他们的座位又不在一个车厢里。姚春会让他和别人调换一下,听说这趟车要跑十六个小时,坐在一起,也算是一路的伴儿吧。黄新中巴不得和姚春会挨得很近,按他的想法,就是姚春会在他的腿上坐一路,他也不会感到累。别看黄新中在村里和姚春会面前喜欢耍贫嘴,现在让他调换一下座位,他就见谁都张不开口了。他用眼睛打量了好几次,人家有的是成双成对,有的甚至是一大家子人,这还能把人家分开吗?最后,两个人只在过道处一起吃完饭,他就让姚春会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而他就一直站在远远的过道,时而互相对望一眼,也算是以目传情了。黑夜来临,车厢里的灯光变得灰暗,在列车员的驱使下,黄新中才去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车到成都站,黄新中帮姚春会提着行李一起出站,姚春会突然惊叫一声说,你……你赶紧……赶紧往后退!

黄新中茫然四顾地说,这都不能送你出站吗?

姚春会已经拉过自己的行李说,你瞧,我儿媳和孙子就在外面,让他们看见咱们俩,我可怎么给他们说?儿子和媳妇闹离婚,他妈出来还带着一个男人,你千万别让他们看见呀!

黄新中还想说什么,姚春会已经匆匆地向那边的儿媳和孙子走去,再也不往后看一眼。黄新中站了好久,一直等到人流已经渐渐稀疏。望着茫茫的人流和姚春会远去的影子,他不禁又想起老婆的遗言,唉,老婆子,你说得倒轻巧,可是啥事都弄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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