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7 拍來的幸福(民間故事)

2013年11月11日,又是一個光棍節。三十八歲的周友根依然形影單吊,孑然一身。他站在宿舍門背面的鏡子前,仔細打量新理的雞冠頭,中間的頭髮越來越稀疏,幾乎禿了頂。他心裡在犯嘀咕:去不去寶慶府酒樓參加同鄉會呢?自從而立以來,他參加了7屆同鄉會,結果都是無功而返。他瞧了瞧微信群裡的名單,決定參加最後一屆。

晚上六點半,參加聚會的老鄉陸續趕到。今年來的女同胞比去年更少,三十歲以上的幾乎沒有。友根有點失望,選了個靠角落的座位坐下來。席間,有位新參加聚會的蔣老師談起了他老家的一樁蹊蹺事。

“咱們村近段出了件令人大跌眼鏡的醜聞?一位六十歲的老漢老不正經,放牛的時候,誘姦了一位二十歲的弱智女孩。搞大了別人的肚子,被女孩的家人告到了派出所。”

“這個壞傢伙老牛吃嫩草,欺負人家弱智女,應該千刀萬剮。”席上唯一的女老鄉同仇敵愾。

友根輕聲問道:“這事後來怎麼處理呀?”

“後來,女孩的家人要那老漢賠償二萬元,想私了此事。沒料到那老頭逃得無影無蹤。眼瞅著這女孩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她不知道去流產嗎?”

“她頭腦不靈性,被人發覺時已經有五六個月身孕,早過了流產的時間。”大家無不替她扼腕痛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聚會散場後,友根拉著蔣老師進了隔壁的米蘭咖啡廳。倆人點了咖啡,邊喝邊聊,越聊越近乎。友根特別關心那女孩的下落。蔣老師見友根這麼感興趣,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那女孩叫張翠花,人長得不錯,身世卻很苦。還在襁褓之中,就被親身父母遺棄在大路旁。我村有個寡婦叫張婆婆,帶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啞巴兒子生活。見到這個棄嬰,就撿回來養大。後來發現小孩不聰明,就沒送她上學,天天讓她放牛。哪曾想剛剛長成,就被老色鬼給糟蹋了。”

“那老頭確實畜生不如。”

“張婆婆本來想找老傢伙賠錢,老不死的聞訊跑了。她就想讓這姑娘嫁給自己的啞巴兒子,好給張家接後。此舉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對,才未做成。”

“旁人為什麼反對?”

“這女孩一直叫張婆婆奶奶,叫那啞巴叔叔,如果成親的話就亂倫了,所以大家極力反對。不過大家都很熱心,希望幫她找個好婆家。”

“那女孩雖然懷了孕,應該不愁嫁?”

“現在男多女少,有時母豬賽貂蟬。這姑娘又未缺胳膊少腿,大有人要。只不過張婆婆含辛茹苦撫養了二十年,希望娶孫女的人給一筆撫養費,一時半刻還沒尋到合適人家。”

濃苦的咖啡已經喝了一大半,友根的頭腦興奮起來,思緒萬千。他家三代單傳,父母在家種田,家境一般。自己相貌平平,生性靦腆。在一家鑄造廠上班,幹翻砂工,工作又髒又累。廠裡清一色男丁,連溜進來的老鼠都是公的,接觸女人的機會微乎其微。在親朋戚友的介紹下,相了幾次親,都不了了之。三十五歲那年,通過婚戀網站認識了一個二十八歲的老鄉,兩人在老家過完年,一同來到廣東,還未安定,那女人悄悄地溜了,捲走了他工資卡里四萬多元。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今父母老了,每次見到他們那殷切的目光,就羞愧難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特別是新年祭祀給祖先上飯,通常要擺五個碗,竟然比活人還多兩個,心底不由得湧起一股悲涼。他沉思一根菸的功夫,深吸一口氣,試探地問。

“蔣老師,你看我……我有機會娶她嗎?”

“當然有,只要你不嫌棄。翠花能找到仁兄這麼實在的人,也是她的福氣。聽說張婆婆央我二爺做媒。我打電話幫你問問。”

五分鐘後,蔣老師從外面走進來,招呼道:

“周兄,我幫你問了,翠花還未出閣。聽說有好幾個人在打探消息。兵貴神速,你得抓緊點,準備四、五萬塊錢,回去找我二爺。”

友根記下蔣二爺的電話。轉身走進天虹商場,揀了一身深色西服,一件白色襯衣,一條紅色領帶,一雙黑色皮鞋。穿在身上,煥然一新,頓時年輕了十來歲。當即取了五萬元,坐火車回到老家。

蔣二爺家住臨縣的蔣家嶗,離友根家大約二十里。第二天,友根揣著五萬元,騎一輛摩托,搭著父親,前往蔣家嶗。他的父親順路在信用社取了一萬,心想錢多好辦事。翻過幾座山,跨過幾座橋,拐了幾道彎,終於抵達蔣家嶗。蔣二爺早已在路口等候。寒暄之後,蔣二爺帶著友根父子前往張婆婆家。走到一個岔路口,迎面碰見一個紅衣女子徐徐走來,後面跟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光頭,牽著一條牛。那光頭看見蔣二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手舞足蹈,嘴裡不停地咿咿呀呀。蔣二爺告訴友根父子,“前面那個是翠花,跟在後面的是她叔叔。”

友根仔細一瞅,但見翠花長著一張白淨的瓜子臉,一雙水靈靈的杏花眼,發同漆黑,曲曲雙眉如抹黛,身穿紅色風衣,肚子微微隆起,頗有幾分姿色。於是拿出手機悄悄地拍了一張相。

五人一同來到張婆婆家,只見屋門前停了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張婆婆從屋裡迎出來。見到蔣二爺一行,頗有難色。只好把他們讓進堂屋。友根見堂屋裡坐著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子和一個塗脂抹粉的老太太。蔣二爺過去與那老太太打了聲招呼。原來鄰村的三姑帶著村裡的一個名叫雙壽的鰥夫捷足先登,正在等翠花回來。

蔣二爺明白過來後,立即變了臉色,他拉著三姑和張婆婆走到屋外,小聲責怪:“張婆婆,你做的好事,一個姑娘許兩個郎。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得別人不遠千里趕過來。你叫我如何向人家交待?”問得張婆婆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輛紅色摩托在屋外戛然而止。下來三個人,走在前面的是頭髮全白的六婆。她是張婆婆娘家人,一上來就和張婆婆問寒噓暖。走在後面的是一個年過五旬的婦女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後生。原來這三人也是來相親的,那後生叫天賜。家住偏僻的山村,沿途道路泥濘,以至姍姍來遲。

三個小夥爭一個老婆,這下可熱鬧啦!平時門口羅雀的張婆婆屋前人聲鼎沸。趕來瞧把戲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把張婆婆和三個媒人圍得水洩不通。此事亦驚動了蔣家嶗村的父母官——蔣村長。

他看到這亂哄哄的場面,拿出一面銅鑼,“當、當、當”地敲了三聲,驚得大家紛紛捂住雙耳,吵鬧逐漸停下來。大家見村長過來了,紛紛讓道。

蔣村長五十來歲,精明強幹,經常照顧張婆婆這個低保戶。瞧見這架勢,頓時計上心來。

他把張婆婆和三個媒人喊到隔壁鄰居的家裡,正色道:“三位媒人都聽好:張婆婆家的情況大家都清楚,帶著個啞巴兒子和一個弱智孫女,日子過得緊巴巴地。現在外面來了三個後生,怎麼辦?我們不如幫張婆婆一把?來個現場拍婚,哪個出的錢多?翠花就跟哪個,大家意下如何?”

張婆婆舉雙手贊成。三位媒人客隨主便,一齊附和蔣村長的主意。分別去和帶來的人講清楚。

拍婚就在張婆婆堂屋裡舉行。張婆婆只有兩間房,堂屋很窄,頓時擠滿了人。唯一的一張四方桌搬到神龕前,蔣村長站在桌子的後面,面對眾人,雙手不停地往下壓,呼籲大家安靜下來。他下來與三位求婚者一一握手,又回到桌子後面,客氣地說:

“友根,天賜,雙壽三位客人,首先歡迎你們來到蔣家嶗,謝謝你們的誠意!翠花站過來。”

張婆婆從房間裡扶出翠花站在蔣村長身旁。翠花咋見這麼多人,非常害羞,頭幾乎低到懷裡。

“三位現在瞧清楚,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翠花。她的情況你們一清二楚。既然三位都不計較,那我有話在先,呆會誰娶了翠花,都要對她好。今天秉著公平競爭的原則,誰的禮金多,翠花就跟誰走。三位聽明白了嗎?”

三人同時舉了下手,表示準備就緒。一聲鑼響,競價開始。

蔣村長舉著鑼槌,高聲喊道:“起價四萬。”

“四萬二。”天賜率先舉起了手。

“四萬四。”雙壽不甘落後。

“四萬五。”友根緊接著說。

“四萬七。”

“四萬八。”

“五萬。”

……

“五萬二。”

價格交替上升,三人應聲的節奏越來越慢。

“五萬五。”天賜從牙縫裡蹦出三個字。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響個不停,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空氣幾乎凝固下來。村長喊“五萬五,一次!”……“五萬五,二次。”友根爹踢了踢兒子的鞋跟,友根不為所動。旁邊的雙壽站直身:“五萬八。”大家“哎”了一聲。蔣村長喜形於色,歡快地喊:“五萬八,一次。”……“五萬八,二——次。”

初冬的天氣已經很冷,友根的頭上直冒汗。友根爹拉了拉兒子的衣角,悄聲地說:“根兒,該出手時就出手啊!”友根站起來,舉起手,哆嗦著說:“我……我出六萬。”蔣村長舉在半空中的手停下來,唱到“六萬,一次。”頓了頓,“六萬,二次。”……“六萬,成交。”猛地敲一下鑼。帶著翠花和張婆婆走到友根父子面前,緊緊握著友根的手。“翠花就交給你啦!你要好好待他,要好好孝順張婆婆。”張婆婆眼淚婆娑。翠花緊緊依靠在張婆婆懷裡,淚流滿面。

友根單膝跪在張婆婆面前,從張婆婆手裡接過翠花的手,深情地說:“請您放一萬個心!我這輩子都會愛護翠花。會把您當作親奶奶,把啞巴叔叔當作親叔贍養。”

友根租了輛車,直奔火車站,帶翠花去了深圳。

三個月後,翠花生了個漂亮的女兒。

三年後,翠花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友根也新買了一輛車,過年的時候,搭上來深照料的媽媽,一車五人,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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