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 江湖远,神剑锈,绝世美人纵身一跃,桃花尽头,真相到底是什么?

江湖远,神剑锈,绝世美人纵身一跃,桃花尽头,真相到底是什么?

秋意正浓,但流霞坞的桃花却开得正灿烂。粉红粉红的,沿着山谷两侧恣肆而放纵地蔓延开来。桃花不属于这个季节。但流霞坞的桃花并不在乎这个规矩。这里的桃花有股子野劲儿。像火,劈哩叭啦地燃烧着,没有春风,没有蜂蝶,却兀自妖娆,像极了传说中的春十三娘。二十年前,春十三娘死在了流霞坞,她从最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将自己摔成一瓣桃花。

春十三娘的死,当年曾引得万人围观。一个拥有绝世美貌且已在江湖上确立宗师地位的女人,何以突然自寻短见,江湖上一度猜测纷纭。有人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是殉情自杀;也有人说她是闭关练功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疯,因幻视失足跌崖而死。但春十三娘究竟因何而死,这些年来一直是个谜。

我身下的驴突然打了个响鼻。我们已经淹没在漫天蔽野的桃花林里。扑鼻的花粉让空气变得有些粘糯。已经赶了好几个时辰了。我把驴牵到附近一块青草如毡的山坡上,让它歇息一会儿,我也可趁机赏一赏这秋日的桃花。

桃花很美,我却想哭。我一直渴望走马啸西风仗剑闯天涯的快意生活,但现实却偏让我扮演一个落魄潦倒为生计四处奔波的私塾先生。虽然时下私学甚昌,设馆教书收入也不错,但我心中的江湖梦却始终烈火炽灼。我从随身包袱里取出那把锈迹斑驳的青云剑。这把剑是我父亲的。我父亲当年师承昆仑山人,习得武林绝学昆仑剑法,学成下山时,昆仑山人赠他一把青云剑,嘱他下山后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将昆仑精神发扬光大。我父亲凭此剑独步武林数十载,江湖中人无不畏他三分。但忽然有一天,他抛弃了这把青云剑,抛弃了我的母亲,抛弃了尚在母亲腹中的我,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我母亲乃名门闺秀,父亲离开后,她并没有选择再嫁,而是悄然归隐,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生下了我,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手把手地教我识字读书。十六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临终那天,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父亲的事儿,并从屋角箱底取出那把已锈蚀的青云剑。母亲说:这把剑,你留着,就当作是对你父亲的一个念想吧。弥留之时,母亲含着苦笑,喃喃自语道:江湖虽好,过于执念,也会成魔。

我的父亲虽是盖世豪侠,但我只是一个粗通文墨的穷书生。我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青云剑,在我手中,它毫无生气,如同一截枯萎的树枝。我的父亲曾用这把剑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当年血气充盈的锋芒,而今却被时光磨蚀殆尽。每次面对这把剑,我都好像看到父亲在苍茫暮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父亲的背影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沉重,又是那么的决绝。

说实话,我恨我的父亲。

时间不早,我回头去找驴,却在桃林中遇见一个黑衣老人。老人须眉霜染,面色萎顿。他站在一棵桃树下,盯着满树的夭夭桃花,眼里却尽是悲戚哀伤。我的出现并未干扰他对桃花的专注。他目不转睛,抬手轻轻摩挲着俏丽在枝头的朵朵绯红。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像个发春的少女一样凝视着一树桃花,这画面多少有点儿诡异。我想悄悄走开。这时,老人说话了。

“你说,这么美的桃花为何偏要开在凄清寂寥的幽谷?”老人像是在问我,但他并没有拿眼看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老人又说话了,声音竟有些激动:“这些桃花本不该在秋天绽放,却偏要开得如此烂漫,这又是为何?!”

看来我是遇到花疯子了。逗留无趣,不如走开。不料,那老头突然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咆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何?!”

一股强劲的声浪扑面而来,仿佛泰山压顶,龙啸九天。我几乎是被凌空抛起,重重地摔倒在地。身旁有几棵瘦小的桃树咔嚓数声被齐腰震断,满地落红,犹如殷殷血泪。我手中的青云剑也被远远地抛在一边。

老人看到那把剑,脸色陡变,“这把剑,是陆笑天的……你,你是陆笑天什么人?”老人指着我,惊恐地问。

我心想,此人武功极高,如果我说陆笑天是我爹,万一他们刚好有仇,我岂不是送死?于是我抖了个机灵,诓道:“我不认识陆笑天,这把剑是我路上捡到的,你看,都锈成那样了。”

青云剑躺在地上,身上的锈斑如同癞疮疤,分外刺眼。

老人突然仰天狂笑,口中大喊:“天意啊,这都是天意啊!”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天意究竟指什么,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此人是何方神圣,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若想弄死我,易如反掌。

“陆笑天,当年决斗,我败在你的青云剑下,你却没有杀我,为此我忍辱苟活二十年。想不到今日还能再见到这把剑,也罢,老夫这条命,且还与你!”老头冲着虚空一声长吼,天地间陡然刮起一股旋风。青云剑被风高高卷起,抛至半空。然后,风止,剑落。老人仰起胸膛,双臂伸展,面色淡定,安详,仿佛在迎接一个久违的拥抱。一道青光,疾如电闪,噗的一声,贯胸而入。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眨眼的工夫。我目瞪口呆。

风乍起,万顷桃花凌空飘扬,瓣瓣飞红,在风中飘转,旋荡,像一只只在时光的河流里不系的小舟。

老人死了,如同石雕一般定格在那里。漫天的桃花翩翩飞落,很快将他包裹,将他掩埋……所有的桃花都飘落在老人的尸体上。流霞坞瞬间回到萧瑟的秋天。满地的桃树褪去红颜,只剩下怵目的凄凉。也许,这才是流霞坞的本色吧。冷酷,决绝,却莫名地荡气回肠。

青云剑是父亲的遗物,我不能丢下它。于是,我走过去,在落花中寻到剑柄,嗖的一声抽了出来。丈高的“红墙”轰然垮塌,化作一座夭夭灼灼的“桃花坟”。我不明白老人为何自寻短见,或许,这正是他渴望已久的归宿吧。

我突然发现,青云剑饮血之后,原先的那几处锈斑,竟神奇地长出了几朵桃花,冷艳,灼目,森森地慑人心魄。也许,这才是青云剑本来的面目。

这日晌午,我骑驴路过一片竹林。赶了半天路,此刻又渴又乏。恰好竹林边上有一家茶馆,粉墙黛瓦,青藤蔽墙,黄菊掩篱,门前是条清浅小溪,溪上卧着一虹石桥。几只白鹭在远近悠然翻飞,像一片片流云,倏忽来去,捉摸不定。眼前风光甚是雅致,心头登时澄澈许多。我把驴拴在溪边柳荫下,背着包袱信步走进茶馆。

茶堂光线昏暗,桌椅翻倒,碎瓷满地。既不见店家,也不见茶客。整个茶馆像是刚遭遇一场洗劫。突然,头顶方向传来一阵异响。我抬头一看,却见中梁横木上站着两个人。一个玄衣独眼,一个白衫独臂。独眼手持钉锤,独臂紧握长刀。两人横眉相向,戾气冲天。显然,他们是在决一死战。

这种场合我还是远远避开为妙。刚要转身,梁上刀锤又打在了一起,声如霹雳,响若洪钟。我连忙逃出门外。身后却轰的一声,两人冲破房顶,飞身跳到户外,在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仿佛两只扑咬在一起的鹞鹰。

我也是惊得两眼发呆。这独眼,这独臂,两人的轻功竟是如此了得!

我想赶紧骑驴逃走,刚跑到溪边柳下,忽听得身后嗖地一声尖啸,我下意识一弯腰,一根尖利如矛的断竹,噗哧一声将眼前的驴肚子扎了个透。那驴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叫,前肢跪地,身子一歪,气绝倒毙。

未容我回过神来,半空里又嗖嗖嗖地扎过来十来根竹竿,我一身冷汗,左躲右闪,四面顿时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竹竿。原来独眼和断臂打进了竹林,刀光锤影,劈哩叭啦,一时间,断竹与碎叶齐飞,漫天箭雨,毫无头绪地乱射开来,如不尽快脱身,我随时都可能像那头驴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我从包袱中取出青云剑,双手紧握剑柄,拼尽气力四下劈砍。自那天在流霞坞饮血以后,这把剑我从未碰过。四面竹竿林立,但我的剑却好似砍在虚空里。我只听见呼呼的风在四处乱窜,忽而南北,忽而东西,我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我甚至听见天际的白鸟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悲鸣。

我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和快感!

当我停下来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虚汗淋漓,心口扑腾扑腾狂跳。刚才的感觉恍若一个虚幻迷离的梦。

轰的一声,茶馆的方向猛然腾起一股烟尘。粉墙黛瓦瞬间倾圮,变成一堆瓦砾。接着,整片竹林发出一阵窸窣咔嚓的乱响,像是垂死的人最后的叹息。所有的竹子都矮了下来,拦腰被切断,瘫倒在地。四面的树,不论大小,全遭砍首,白森森的伤口,透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惊悚。不远处的那座石桥,也断成了两截,颓然倒在溪水中,远近的野地上,星散着数十只白鹭血淋淋的尸体……

独眼和独臂像两只断翅的蝴蝶从半空跌落,他们浑身是血,独眼的钉锤已被削去一半,独臂的长刀也只剩下半截。他们彼此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冲我走了过来。

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血水已经模糊了他们的脸。他们看起来很疲惫,但神色却无比坦然。

“你是陆笑天?”独臂问。

我摇了摇头。

“你手中拿的可是青云剑?”独眼问。

我点了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苦笑了一声。独眼道:“想不到青云剑又回到江湖了。你我打了这么多年,看来也该歇一歇了。”

“是啊,是该歇一歇了……”独臂一脸释然地叹了一声。

说罢,两人一齐冲我喊道:“少侠,用你的青云剑再送我们一程吧!”

我明白他俩的意思,但我并不想杀人。长这么大,我还从未杀过人呢。我没这胆儿。

见我犹豫不决,独臂和独眼突然将他们手中断残的兵器冲我抛过来。也是出于本能,我抬手一挥,将扑面而来的破锤和断刀砍落在地。再看独臂和独眼,已神色安详近乎超脱一般躺在地上。两人都是齐胸断成了两半。

我把独臂和独眼合葬在溪边残柳下,两人姓甚名谁,我无从知晓,只好将残损的钉锤和刀插在坟前,权当两人的墓碑。

放眼望去,远山落日熔金,暮色苍凉如水。我把青云剑裹进包袱,这时,耳边依稀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

在一座植满梧桐的山庄里,我见到了琴音的主人。这是一个长发齐腰面若桃花的红衣女子。我见到她时,她正端坐在六角亭中皓腕游颤,轻拂绿绮。园中树影婆娑,暗香浮动。亭前潭水空明,银光竞跃。时而传来游鱼戏水之声。琴音时而泠泠如流水,时而滚滚如松涛。时而还会化作满天月色,仿佛无数透明的蝶翼,纷飞零落,似雨淋漓。母亲在世时,家中曾有一把古琴。母亲平素极少去碰,惟雨水连绵的时节,母亲才会独坐窗前,轻拂一曲《雨霖铃》,幼时不懂,只是觉得旋律动人,湿湿的,撩得人直想哭。长大了才知道,那是母亲对父亲缠绵无尽的追忆。

红衣女子的琴声让我想起了母亲,就在我的眼泪即将夺眶时,琴声戛然而止。我颇感意犹未尽。

“公子既是闻琴而来,也算是我的知音了。古人说得好,谁共我,醉明月?难得今夜月色如此美好,不知公子可否愿意陪小女子一起于亭中消磨这良辰好景?”红衣女子站在亭上,轻掩朱唇,软语嘤嘤,声似银铃。见她如此盛情,我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应允道:“能得小姐眷睐,小生不胜荣幸!”

红衣女子命丫鬟把琴撤去,在亭中准备了一桌酒食。我差不多一整天未进米食,见此佳肴,恨不得立马风卷残云。奈何有佳人在侧,不敢造次。于近处细看,这女子端的美若天仙。一颦一笑,抬眉低眼,皆是无限风情。我心如鹿撞,早就魂不守舍,意惹情牵了。女子红袖盈香,仅仅劝了三杯酒,我便头晕目眩,仿佛脚踩棉花一般轻飘起来。

不知几时,我突然被一瓢冷水浇醒。睁开眼,发现浑身已被五花大绑。在一间烛影摇曳的大堂里,我被摁跪在一张供奉先祖的神龛前,我瞟了一眼灵牌,上面有“先考胡镇海”的字样。之前在亭中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此刻一身缟素,冷面如霜,站在一旁的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我的青云剑。

“爹,女儿终于抓到杀死你的凶手了!今天,我就要拿他的血来祭奠您的在天之灵!”女子说罢,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她的脸是如此的完美,即便是愤怒,也让人心旌荡漾。其实,我很想对她说,我并不认识你的父亲,也不曾杀过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也许是我心生恻隐,不想让她失望吧。既然她已认定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想必就算解释了她也不会听。我想,死就死吧,能死在这么漂亮的女人手中,也算是一种福分吧。

只是,陆笑天的儿子到头来竟死在陆笑天的青云剑下,这大概也是一种讽刺吧。或许,这就是江湖的游戏规则。

我闭上眼,做好引颈就戮的心理准备。

突然,耳边传来哐当一声。连忙睁眼,竟是青云剑掉在了地上。白衣似雪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捂胸,很快,殷红的血就从她的手指缝里渗出来。她胸前的白衣渐渐洇染出一片刺目的红,继而绽开一朵硕大的玫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嗖的一声闪进屋来,手起刀落,美女的头颅闷声滚到地上,她脖腔的血喷得我兜头兜脸,温热似有余香。一个黑衣女子走过去,将白衣女子的头颅拎了起来。

“娘,女儿已手刃害死你的狐狸精!娘,您若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黑衣女子言罢,泪如雨下。

我刚想说一声“感谢女侠救命之恩”,那黑衣女子就带着头颅如电光一般闪出了门外。屋外,月色如水。白衣女子的脸很快就和月色融在了一起。

屋子里,白衣女子无首的残身趴在我的身旁,一个貌美如仙的女人,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死掉了。不知为何,我想哭。

……

我用脚勾到青云剑,割断了身上的绳索。然后头也不回地浸着一身美人的血,逃进了茫茫月色之中。

生平第一次,我对江湖生出无比的厌恨。

数日后,我回到母亲生我的那个小山村。我把青云剑埋在了母亲的墓旁。我觉得,相较于波诡云谲的江湖,或许它更适合呆在这里。从今往后,我就是我,一个穷困潦倒为生计四处奔波的私塾先生,我虽远离江湖,但会活得坦然安然。陆笑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传说。舍此之外,别无意义!

一年后,我在杭州设馆教书。某日,在当地颇负盛名的青藤茶馆,我遇见了一个说书人。他是个瞎子。那天,他说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和我的父亲陆笑天有关。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大美人叫春十三娘。这个女人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还有貌若天仙的绝世美色。一时间,江湖上无数英雄豪杰竞相拜倒在她的裙下。曾有人为博她一笑,竟拿竹筷自瞎一眼。也曾有人因她一句戏言,挥刀自断一臂……那时的男人,没有不为春十三娘疯狂的,就同着了魔一般。然而这女人生性冷傲,天下男人她几乎都没放在眼里。原来她只对一人倾心。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剑神陆笑天。然而感情这东西偏又最是捉摸不定。这陆笑天呢早就有了心上人,只能断然拒绝春十三娘的一片芳心。这春十三娘哪受过这等委屈,便由爱生恨,竟在江湖上放出一句话,“谁要是打败了陆笑天,我就嫁给谁!”如此一来,找陆笑天比武的各路高手便如过江之鲫。据说当年刀神胡镇海也对春十三娘一见倾心,然而,春十三娘并没有对他另眼相待,只丢给他一句话,“你要么打败陆笑天,要么死在他的剑下,否则,别来找我!”

胡镇海于是找陆笑天比武,结果败在陆笑天的剑下。不仅如此,他的乌龙宝刀也毁在青云剑下。胡镇海不堪其辱,便央陆笑天杀了他。但陆笑天却说,如果你是条汉子,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胡镇海从此一蹶不振。长年深居简出,修身问道。吊诡的是,一年前,他却在流霞坞(也就是春十三娘跳崖自杀的地方)死于非命。胡镇海死得很蹊跷,他的身上只有一处穿胸而过的剑伤,据说,那种剑伤只有青云剑才能造成。可问题是,陆笑天自从跟胡镇海比武过后,便退出了江湖。他和他的青云剑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足有二十年。

有人说,陆笑天又回来了。实则不然。自打春十三娘为爱殉情跳崖自杀后,这陆笑天似乎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竟抛了家中妻子,去五台山遁入了空门。法号一灯。

……

说书人说到这里特地顿了一下,轻捻胡须下了个结论:依我看啊,这陆笑天心底里实则是爱着春十三娘的,只可惜感情的事儿实在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

我本不打算把说书人的故事当真。然而,连日来,我的内心却纠结万分:我到底是该留在杭州继续教我的书呢?还是即刻赶往五台山去找那个法号叫一灯的和尚。

江湖已远,青云已锈。也许,不见真相,才是最好的念想。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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