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此刻是一枝花

此刻是一枝花

1971年,喬卡巴金剛從麻省理工學院——著名生物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薩爾瓦多盧瑞亞(Salvador Luria) 手種接過博士學位,到麻省醫院開始他的職業生涯。他本該在麻省醫院的實驗室折騰各種瓶瓶罐罐裡的試劑,安心做他的科學家,可是他不願意。

他是印度裔美國人,雖然在美國接受了最好的科學教育,可根還在佛教的故鄉。他既不想做一個科學家,也不想做一個修理身體的傳統醫生,他想追隨佛陀的腳步,做一個改變人身體和心靈的療愈者(Healer)。他相信,疾病的治癒,從來都不該脫離對生活的領悟和修煉。

卡巴金想做的,是一種參與式的醫學。他認為,疾病的治療可以由醫生主導,身心的療愈卻無法假他人之手,必須通過治療者自身的全情投入來實現。所以他邀請接受正念減壓的受訓者通過正念練習,來學習對自已經驗的開放和覺察,學習如何與自己的壓力和痛苦和睦相處。

他認為,這種覺察雖然並不能直接改變壓力和痛苦,但是會改變病人與它們之間的關係。關係的改變會帶來體驗的改變,並最終改變病人的人生。卡巴金自己的參禪經驗讓他對這種改變深信不疑,於是從1979年開始,他和幾個同事在麻省醫院的地下室,開始試驗性地教導病人正念的練習。

此刻是一枝花

今天,醫學界已經普遍承認病人的疾病常常是心理、生理、社會因素多層次相互作用的結果, 但在20世紀70年代,一個典型的醫生眼中只有病人生病的軀體,還沒有完整的病人。在這樣的年代,用“正念”這樣帶有東方宗教神秘意味的理念和方法來治療病人,很容易會被看作離經叛道和不務正業。

我相信,卡巴金一定度過了很長一段糾結的日子。從他和同事在麻省醫院的地下室接待第一批病人開始,這種質疑的聲音就從未停過。好在他所接受的科學訓練, 很快變成了一種優勢。他開始用嚴格設計的科學方法來記錄病人的變化。他深知,要被西方主流思想接受,正念療法必須和現代社會最大的“宗教”一科學掛上鉤。他開始為佛教和科學搭建橋樑。

卡巴金在麻省醫院地下室接待的第一批病人,都有很嚴重的身體疾病:皮膚病、心臟病、慢性疼痛甚至癌症。卡巴金從未試圖給病人虛幻的希望。他只是教他們,怎麼和疾病、疼痛相處,怎麼在過去和未來的間隙,投入當下,怎麼把從練習中獲得的態度和體驗,融入生活。

第一批病人走了,他們很快帶來了第二批病人;第二批病人走了,又很快帶來了更多的病人。接著,有精神問題的病人來了,想體驗這種方法的醫生來了,想一探究竟的科學家來了,想把這種方法傳播出去的教學者也來了。卡巴金和他的同事就這樣默默地接待他們。

最初10年,他們做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免費的。卡巴金知道欲速則不達,就像耐心播種的老農。他最知道慢就是快的道理。這樣的工作,持續了30多年,直到今天,仍在繼續。回過頭來,才能清楚地看到這些種子的意義。今天,正念減壓(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MBSR)已經從邊緣逐漸走向主流和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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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已有520多個從事正念減壓的培訓機構,全球已有740個培訓機構。無數人接受了正念培訓。一些人的人生由此發生了重要變化。在科學界,正念已經成為心理學、神經科學、健康和教育領域的熱廣]話題。美國財政每年撥款數千萬美元資助與正念冥想有關的科研項目。

《情緒》 (Emotion)、《社會認知與情感神經科學》(Social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Neuroscience)等著名學術期刊多次推專刊介紹正念冥想的作用及其神經機制。大量的研究文獻表明,正念冥想有助於治療慢性疼痛、焦慮、皮膚病、抑鬱症復發、失眠、物質濫用、酒精依賴、飲食障礙、心臟疾病和癌症等心身疾病。

在文化界,正念同樣逐漸成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2014年2月,《時代週刊》(Time)發表了以“The Mindful Revolution”為題的封面故事,介紹了正念培訓在硅谷工程師和高管中的流行。而每年的正念大會“智慧2.0”時代,都會有像推特、Instagram和臉 譜這類公司的總裁來分享自已修行正念的心得。正念開始變得時髦。

卡巴金代表了一批受過科學訓練又有禪修經驗的科學家。他們默默耕耘,把一個處在學術邊緣、帶點神秘主義的概念,帶到了科學和文化中心。這其中也包括神經學家理查德:戴維森 (Richard J.Davidson) ,最近他編寫的《大腦的情緒生活》(The Emotional Life of Your Brain)剛在我國出版。

書中花大篇幅介紹了禪修的腦機制。理查德.戴維森對禪修的理解是:“當我們以開放和接納的態度去面對自己的新經驗時,以往用於自動反應的神經聯結被暫時阻斷了,而新的大腦突觸聯結得以產生和加強。

正念利用大腦的可塑性,對心靈的習慣重新進行了訓練,在大腦中開闢了一些新的神經通路。

很多人對正念的態度,經歷了從懷疑到接受的轉變,這其中包括卡巴金的導師薩爾瓦多盧瑞亞。他曾經對弟子從事的事業頗有疑慮,但他年老時患上了癌症,開始在病榻上跟卡巴金學習正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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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當卡巴金教授來到中國的時候,他已是譽滿全球的正念導師和科學家。他倡導的正念減壓方法正在全世界範圍內傳播。在中國,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知曉他。他來到中國這個禪的故鄉,向現代中國人教授禪的傳統。他講授書法“道”和“念”的含義。他說

,“道”是一條通往覺悟的崎嶇山路,而“念”是把心安駐在此刻。

他用英語背李白的詩: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然而旁邊的中國翻譯卻茫然失措,因為他並不知道這首詩。他說正念的要義,是讓一切自然地展開。而眼前這展開的一切,恐怕也不是30多年前,麻省醫院地下室那個默默耕耘的卡巴金所能預料的。

有時候我們評價一個作者,會說“我覺得雞蛋好吃,並不需要去知道下它的雞什麼樣”。但正念不是。根據佛教的傳統,你能向別人傳授的,不是道聽途說的知識,而是你自己所悟到的道。在正念裡,作者和他的作品應該是一體的。卡巴金老師本人的經歷,正是一個關於專注、信任、堅持自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正念故事。

2013年,我剛博士畢業,一邊在大學當心理諮詢師,一邊在佛學院教心理學。佛法和心理諮詢有相似之處,都在幫助人獲得心靈的寧靜和解脫。但無論在過去還是現代,“佛法”都很容易被-些人利用,淪為虛無縹緲的清談、封建迷信的土壤、招搖撞騙的工具、炫耀顯擺的資本或者自欺欺人的迷藥。

為了更好地渡人自渡,佛教可以從現代心理學中借鑑一些東西, 而心理學,更是可以從佛教思想和修煉方法中汲取養分。我期待佛教和心理學會在某處相遇,就像我的兩位老友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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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讀到了卡巴金老師的《正念:此刻是一枝花》。這真是一種奇妙的閱讀體驗,既像聆聽一位智者的佈道,也像和一位久別重逢的朋友談心。雖然卡巴金是一個美國人,但你不會覺得有任何陌生和隔閡。我猜這種親近感是因為《正念:此刻是一枝花》裡有一種精神,清靜平和,有思想卻沒優越感,有情懷又不矯情,腳踏實地又立意高遠,一切都恰到好處。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佛教和心理學相遇的地方。正念,就在此地。

現在,你也與這本書相遇了。佛說,這是因緣。你駐足在此,你翻開此頁,總有你的理由。也許你遇到了壓力、 困擾,正如每個人生活中都會遇到,也許你想找的讓內心平靜的方法,每個人內心都有所期盼。

正念是這樣一種方法,但又不是。雖然有大量的研究證明了正念的諸多功效,但正念本身並不是實現這些目的的工具。正念練習的,是“無用之用”,“不作為的作為”,是你在這裡,體驗自己在這裡。正念不關乎目的,只關乎存在。有什麼比存在更美妙而重要的事呢?

此刻是一枝花

正如卡巴金老師所說:“生命只在剎那間展開,若無法全心與這些剎那同在,我們將錯失生命中最寶貴的事物, 而且會意識不到自身成長和蛻變中的豐富性和深邃性。”正念所倡導的人生態度,是專注、接納、信任和耐心,是體驗生命本身的富足和美好。這種簡單的人生態度,正是我們這個日益複雜和功利的時代的稀缺品。

太多的人生問題,是因為我們想要逃離。逃離的企圖,有時被隱藏在積極改變、努力上進的後面。我們經常忘記,當我們說憧憬未來的時候,其實是說現在不夠好;當我們說改變自己的時候,其實是說自己不夠好。而現在的自己,正是我們生活的全部。

成功學或者心靈雞湯,有時候佛教或者心理學,都可能成為我們為逃離生活而製造的幻象的一部分, 讓我們相信真正的生活在遠方,從而與真實的生活、真實的自己越行越遠了。在這苦樂交融的人生中,怎麼珍惜當下,怎麼刪繁就簡,怎麼與自己相處,怎麼投入地生活,正念說的其實是我們生來就懂卻逐漸忘卻的東西。


摘自《正念:此刻是一枝花》

文章原標題:太多的人生問題,是因為我們想要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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