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往事随笔(上)丨老年痴呆的她,曾是我生命中,最闪亮的人

她得病了。

医生说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那一年,她65岁。

从诊室出来的那片刻,她眼里满是错愕和惶恐。医生念叨的名词她听不懂,但是“痴呆”她明白。

爷爷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手不自觉地摸向兜里的烟。

“别瞎寻思了,你没事儿。”烟雾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像覆盖了整个天空。

她蓦得不做声,支吾着嘴唇,半饷后才蹦出几个字,“孩子6点放学,该去买菜了。”

那年,我15岁。跟别人不一样,他们说我最早张口说的话就是“奶奶”,但我记不清了。

只知道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是她骑着辆蓝色三轮车带我和表哥报道的。也许是幼儿园的玩具太吸引人,我和表哥当时并没有哭,反倒是她的眼睛红了。

幼二年级时,我和表哥让班上的胖小子欺负了。说来也惭愧,两个人还揍不过人家一个。后来,她硬是当着对方家长面,按着那小子的脑袋给我俩儿道歉。想起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威风。

她还爱吃糖,买了好多红虾酥和橘子瓣屯在老院的西厢房里。送我们上学时,就每人发一块。听她哼着小曲,挤在不大的三轮车里摇摇晃晃地,我和表哥就这样过了好几个夏天。

后来,我们越长越大,越长越宽,蓝色三轮车好像再也装不下我和表哥两人。

从那时起,我就常问她,“奶,猴哥什么走?”,猴哥是我给表哥起的外号,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和齐天大圣有点像。

“你姑住的远,我现在带着他方便,你俩还是一块儿的好。”我从她暗淡的眼神中感到,表哥像是永远不会走了。

其实我并不讨厌表哥。只不过我俩因为一些小事争执时,她都会向着表哥说话,甚至还会以各种理由让爸妈相信是我的过错。我不明白,更觉得委屈。

“他自己有家,就不能让大姑把他接走吗?”那次我没忍住,当着全家人的面儿嚷嚷起来。没想到她刷得像变了个人似的,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掐住。

“不能,我说不能就不能!”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不安与慌乱。

我被吓到了,就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听爷爷说,大姑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也是村里的第一个。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大姑最先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奶奶。

他们一高兴就把家里的鸡都宰了,好好庆祝了一番。

一周后,奶奶驮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和大姑从通县老家辗转个3多钟头,到北京工商学院报道。那并不是奶奶第一次进城。20年前正挨饿的时候,赶上城里招工,她就和大姨奶到公汽四厂当乘务员了。

她跑的那趟车叫27路,从永定门外蒲黄榆到安定门外小关北站。每天吆喝着卖票,这工作一干就是两年。

大姨奶说印象中她是个急脾气,但从没见她和乘客吵过,在四厂里口碑很好。

后来,大姨奶和四厂的另一位公交司机处上对象,顺利转了户口。但她户口没解决,公司的新政策留不下农民,她就又回到老家生产队干活了。

也正是在生产队里,爷爷和奶奶结下了缘分。

爷爷那会在队里做车把式。正赶上家乡的木机四厂和酒厂生意好,他的大车队主要负责往外运送扬长机和二锅头。

他说自己至今都记得那二锅头的味道。纯高粱酒,度数高、呛人,但是实在。不像现在的白酒都是勾兑的。

赶大车的待遇也好。队里每天能他给计10工分,额外补贴1块钱和一斤粮票。如果在外过夜,还会各加五毛钱和半斤粮票。

奶奶回来后就被分到村办的粉坊工作,做红薯面和红薯粉条。那会农村白天常停电,晚上时不常地才恢复,所以粉坊几乎都在夜间干活,非常辛苦。

但这些艰辛最终还是被爱情冲淡了。

他们最初的感情并不顺利。奶奶的祖父是民国时期警察队长,姥爷在蒋介石政府任高官。即使后来没落了,家底总还是厚实的。

奶奶的文化水平也高,在那个普遍基本接受不到教育的落后村庄,她坚持读完了初中才去务农。

而此时,只读到高小的爷爷却还在为半间瓦片发愁。那会都讲究门当户对,这段缘分差点就在家长的反对中断了念想。

...

延伸阅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