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是日本名導演中島哲也的代表作品之一,於2006年上映,豆瓣得分8.9,在豆瓣Top250裡面排第80,是一部經典的傳記型電影,以倒敘的方式呈現了女主角松子波瀾起伏的悲情一生。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導演以松子的侄子阿笙的視角,藉由與松子相識的不同的人,娓娓道來了松子的一生:

  • 父親把所有的關愛都給了體弱的妹妹,因此,松子從小就異常地渴望關愛;
  • 成年後的松子當了一名老師,卻因盲目維護學生而遭到開除,並離家出走;
  • 漂泊的松子,不斷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上尋求著陪伴與關愛;
  • 感情一次次受傷後,松子自暴自棄地獨居,最後孤獨又悲慘地死去。

通過影片中不同人物的敘述,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情感豐富,對愛情無限退讓的不幸女子。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在影片中,松子的哥哥評價松子的一生是毫無意義的一生;而松子的學生也就是後來的情人阿龍意識到松子擁有的是“神之愛”,是極具拯救色彩有意義的一生。總之,關於“存在的意義”的思考,在電影中貫穿始末,寄託了導演對人類存在狀態的反思。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是一部典型的存在主義電影,女主角松子美麗、樂觀、積極,為了愛可以付出一切。同時她也脆弱、怯懦、沒有原則、為了不孤獨可以選擇自甘墮落。人物的複雜性,情節的荒誕性,衝突的戲劇性,共同成就了影片的經典地位,也對人們進一步理解存在主義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本文將以《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為例,探討存在主義在電影中的體現,來進一步理解松子悲慘的命運背後更深層次的內涵。

01什麼是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是當代西方哲學主要流派之一,首先由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提出,後經薩特、 加繆發揚光大。通俗來說,存在主義指任何孤立個人的非理性意識活動,並把它們當作最真實存在的人本主義,以人為中心、尊重人的個性和自由。

通俗來說,存在主義認為宇宙是沒有意義的,人存在本身也沒有意義,但人可以在原有存在的基礎上自我塑造、自我成就,活得精彩,從而擁有意義。

所以,存在主義是一門關於人存在的哲學,它揭露了世界的荒誕性、人的孤獨感,又提倡尊崇人的自由、尊嚴。在存在主義的視域下,松子所存在的世界和她一生的悲劇可以得到解釋。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02存在主義在劇中的具體體現

1.他人即地獄——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的對立統一

對個體 “存在”的探尋是存在主義最核心的關注點。

在電影中,人的 “ 存在”問題無疑是統領全片的核心問題,幾次三番的拋出詰問“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導演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通過阿笙對松子一生經歷的追尋,將人存在狀態的困境和本質展示在觀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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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存在的困境——他人即地獄。

“他人即地獄”是薩特著名戲劇《禁閉》中的名言,揭示了人的生存處境,薩特認為:

在“上帝”死後,人類失去了統一的信仰,前現代社會把人凝聚在一起的精神紐帶斷裂了,每個人都在 “自為的存在”中進行選擇 ,而這些選擇往往是衝突 、對立的,人永遠活在他人的眼光中,同時,他人又是地獄。”

這裡 “自為的存在”指的是人自由選擇的權利。

薩特在 《存在與虛無》中將人的存在分作 “自為的存在”與 “自在的存在”這兩種。“自在的存在”對應的是虛無、荒謬、偶然的客觀世界。自在存在和自為存在在性質上是相對立的,但兩者又在綜合關係中統一起來。 “自在的世界”總是在妨礙 “自為的世界”,致使人的命運充滿了恐懼和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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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父親,松子從小渴求父親的關注,卻始終感覺父親眼裡只有妹妹,這種求而不得的嫉妒,讓松子遷怒於妹妹,離家出走漂泊在外。可是卻在父親去世後,通過父親的日記得知,父親一直也非常關切著自己。

與情人們,松子滿心歡喜的全情付出,卻從來沒有被真正愛護過。

  • 作家八女川——因為缺乏創作靈感而隨意地毆打松子,甚至在松子面前自殺,被火車撞得四分五裂;
  • 作家剛野——因嫉妒作家八女川的天賦,在八女川死後,通過讓松子成為他的情婦來彌補在八女川面前的自卑;
  • 偶遇的男人——各種花言巧語哄騙松子,敗完了松子賺來的血汗錢後,還當著松子的面堂而皇之地勾搭別的女人;
  • 阿龍——是松子的學生,直接導致了松子的失業和悲慘人生的開端。若干年後兩人重逢,成為戀人,再次將松子引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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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一生都在追求陪伴與愛,但是卻一次次被傷害,始終活在與他人和命運的衝突之中。這正是存在主義所說的“自在世界”和”自為世界”的巨大矛盾的藝術化表現。

2.無處不在的荒誕感

“荒誕”是存在主義的一個基本概念。

加繆在《西緒福斯》神話中表明:

“我們把握不住世界了,因為它又變成了它自己,世界的陌生性,失去了我們賦予它們的幻想的含義。世界的這種厚度和這種陌生 ,就是荒誕。

電影中松子悲劇的一生無疑與其所在世界的荒誕性緊密相連的,導演中島哲也在極力營造出一個光怪陸離的幻化世界——片段以極快的剪輯出現歌舞片段,搭配著節奏動感的音樂 ,看起來光彩奪目,卻難掩人的悲哀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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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處處在體現荒誕,片頭的開場就已經在為我們展現:

  •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相互欺騙;
  • 在現代化的居室中,有人忍受著毒品的折磨;
  • 在炫目的燈光下,有人孤坐飲酒;
  • 在鮮花的舞動中,有人早早結束自己的生命。

故事的主線也是對荒誕的進一步演繹,那就是松子與每一位男人相處的背景都是載歌載舞充滿芬芳和鮮花的,畫面也是極其豔麗與歡樂,可現實卻一次次地把這夢境般的美好打碎,給松子一身的傷和滿滿的失望乃至最後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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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有一個情節,把這種極具諷刺意味的荒誕感演繹的絲絲入扣,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天空下著浪漫的雪花 ,松子一身素裝,手捧鮮豔的玫瑰 ,正在等待即將出獄的阿龍,準備迎接阿龍開始幸福的生活,面對微笑著朝自己走來的松子,阿龍完全沒有感動或欣喜,而是恐懼地朝松子丟雪球,甚至揮拳重重地把松子打倒在地。

松子的鮮血伴著眼淚,在白茫茫中格外的刺眼,那飽含委屈的一句“為什麼”,即是松子對這個荒誕的世界絕望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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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棄的松子 的一生》是一個悲劇故事,但電影的色調卻極為明亮,世界的明亮奪目與主人公經歷的灰暗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就是荒誕的呈現狀態。許多橋段甚至以喜劇的形式展現,形成了黑色幽默的特質,這種人和生活的分離,演員和佈景的分離,正是荒誕感。

影片通過刻畫荒誕,來傳達存在主義的世界觀:世界之於人是陌生的,它就存在於那裡,與人類疏離 、分裂,不會因為人的痛苦、悲傷而改變。

3.無法消解的孤獨感

孤獨,是存在主義認為的人的一種生存狀態。

上帝死了,人在這個世界上是自由的,人的行動選擇是自由的。——薩特

在薩特看來,每個人在 “自為的存在”中的選擇不可能相同,人因而彼此相異 ,所以人是孤獨的。

松子的一生毫無疑問是孤獨的,這種孤獨既來自於身邊人對她的冷漠,也來自於松子敏感脆弱的內心。

首先是父親對她的疏遠,這造成了松子心靈的空虛和永久的自卑;其次,是弟弟的不接納,在松子遇到困境,企圖返家尋求精神的庇護時,弟弟義正言辭地警告松子 :“不要再來了”。

對於對愛情具有極度浪漫主義幻想的松子來說,更具有毀滅性打擊的是男人們對她的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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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謂的愛情面前,松子習慣了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甚至為了擺脫孤獨,寧願和愛人一同墮落,在明知混黑道的極大害處的情況下,還義無反顧選擇陪阿龍一起下地獄,甚至隨身準備好藥片,願意和阿龍一起赴死。這一切都是因為在松子的觀念裡“就算是地獄,也比一個人好”。

雖然松子不斷陪伴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邊,但始終沒有人真正走進她的世界,那種孤獨感也從來沒有消解過。在對所有男人絕望後,松子選擇了獨居,不再對生活抱有任何期望,企圖把自己沉浸在徹底的孤獨中,以抵擋對孤獨的恐懼。

松子最終的死也是孤獨的,死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河邊,沒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 ,甚至在死後,仍舊得不到家人的原諒。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松子每次的選擇似乎都是失敗的,但松子從來無怨無悔,在遭到男人們的毒打、羞辱後,她仍舊安慰自己: “ 這總比孤獨一人好”在這個層面上來看,松子雖然是孤獨的,是任性的,是荒唐的,但也同樣是堅強的,勇敢的。

03結語

主角松子在人生的各個階段都處在背離與妥協 、理智與情感、自由與桎梏的衝突糾葛中,做著艱難的抉擇。松子的命運無疑是悲劇的,但松子的一生卻並非一無是處,她在荒誕世界中的掙扎讓人們看到普通人強勁的生命力,彷彿在告訴觀眾:雖然人存在的進程中充滿了各種荒誕和偶然,但這不代表人不值得一活。

薩特認為:

存在主義的核心思想是自由承擔責任的絕對性質。人唯一確定的就是此時自己做出的自由選擇 ,由於世事難料,我們此刻的選擇或許是錯誤的,但人一旦作出抉擇就要為此負責。

在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松子的選擇正好呼應了存在主義這一核心思想。

  • 在受到誤會以及家人的疏遠後,松子並沒有忍辱負重,而是離家出走;
  • 在一次次地被男性拋棄後,松子並沒有喪失對愛的渴望,反而主動選擇擁抱下一段感情;
  • 在受盡凌辱之後,她主動選擇獨居,遠離喧囂與非議 。

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松子都努力想扭轉局勢,做出自認為能夠接近幸福的選擇,正是由於這些選擇造就了松子,完成了她的自我,儘管這些選擇最終並沒有為她帶來幸福,但她也從來沒有怨天尤人,而是默默承受。

既荒誕又孤獨,探討存在主義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體現

加繆在他的 《西緒弗斯》神話中寫道:

推石上山的西緒弗斯是幸福的,面對荒誕的處境,他無能為力卻仍然在反抗 ,人的尊嚴就在此處得以彰顯。

松子勇敢地承擔了自己選擇後的責任,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與荒誕的世界作著對抗。雖然身處冷漠荒誕的世界中,松子也努力地實現著自我,她的命運雖然同西緒弗斯一樣的荒謬,一次次地失敗,但她卻又一次次地站起 ,生命殘酷的絢麗也由此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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