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臨別贈言對於要好的人之間是必不可少的儀式,古人尤其注重這一點,每當別離,總要寫下一些文字,用以贈送對方,或祝福或勉勵。隨著時代的發展,漸漸地臨別贈言成了人們約定俗成的習慣,後來又發展成為一種風尚,在文人士大夫的推動下,最終贈序成了贈別文學的最為常用的體裁。在分手告別、交遊往來等活動中,同僚也好,同窗也罷,受贈者總會得到寫有一定文字的贈言,其表達方式有敘事、有議論、有抒情,風格各異,各有所長。

其實,追本溯源,贈序源自古代的餞行,到了魏晉南北朝時代,作為贈詩的贈序文已初露端倪。進入唐代,受大唐盛世的影響,贈序文更為多見,唐後,宋代又進一步,使得贈序文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完全超越了前代的水平。那麼,宋代的贈序文具體如何呢?讓我們踏著歷史的軌跡去找尋宋代贈序文發展的全貌。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一、宋代贈序文概況

宋代前後經歷北宋和南宋兩個時期,不過總體而言,贈序文在這一時期的發展可用繁榮鼎盛來形容,一來贈序文的精品力作層出不窮,二來該文學體裁的詩文流派、文學翹楚很多,風格各有不同,卓然可見。

  • 贈序文審美受到經濟影響

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大宋王朝後,對五代混亂局面進行全面整治,努力維護社會安定,確保國泰民安。這樣,經過數十年發展,經濟日漸趨於繁榮,文化上表現為贈序文得到了有序發展。

生活富足後,詩酒唱和多了起來,臨別贈言也就在所難免,文人雅士注重文辭,善於用典,並擅長駢文與散文合二為一,其藝術獨特性使得這個時期的贈序文的審美特徵越發絢麗多彩。楊億是西昆體的領軍人物,其贈序文不同凡響,歐陽修作為唐宋八大家宋代之首曾大為讚賞,稱"楊大年每欲作文,則與賓客飲博、投壺、弈棋,語笑喧譁而不妨構思,以小方紙細書,揮翰如飛,文不加點……頃刻之際,成數千言,誠一代文豪也

"。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楊億遺留下來的贈序文不多,但從僅存的幾篇來看,其長篇也好,短篇也罷,都可見辭章瑰麗,卻沒有斧鑿之痕,風格自然。

不僅歐陽修,進士陳在中也對楊億的贈序文大加褒獎,稱其作宗經尚典,稱其人博學多才,"君博綜文史,詳練經術;詞彩奮發,學殖堅深。取片玉於昆岡之巔,飄華纓於文石之陛。可以俯拾,未足為難"。

誠然,楊億贈序文不乏詞章流彩上的缺憾,但少了雕飾繁複的流弊,且作為當時贈序文寫作的宗主,為人直爽,又有意對後輩加以提攜,這樣的大家實在堪稱士林中的典範之人。

北宋打破了幾十年四分五裂的局面,採取尚文輕武之策,文人由此得以安心創作,其文章辭藻明顯增多了典麗色彩,豐贍飽滿,贈序文的審美所受經濟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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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化政策對贈序文的影響

宋太祖對多年的社會紛亂深惡痛絕,掌控大權後,採取嚴格的右文政策,即"重文輕武"治國策略,一方面廣收藏書,獎勵獻書,此外還要求武臣、士人加強自身修養,多多讀書。據司馬光《涑水記聞》載,"太祖聞國子監集諸生,甚喜。遣使賜之酒果,曰:'今之武臣,亦當使其讀經書,欲其知為治之道也。'"君王看重文教,這樣社會上自然形成良好的學習氛圍。不僅如此,宋太祖還對科舉進行改革,實行殿試製度,只為廣納賢才而謀。基於此,宋人逐漸強化向學之心,但與此同時軍事也逐漸趨於孱弱,為日後遭到外敵入侵埋下了伏筆。

北宋武備鬆懈,導致軍事上信心不足,反映在文人的贈序文中,前代唐朝士人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幾乎很難看到,至於邊塞贈別、勉勵軍功等內容愈發鮮見,而代之以審美上的平和與內斂。這可從徐鉉《送謝仲宣員外使北藩序》看出,"勉之哉!故人之願,蒼生之望,在此而已。行矣文昌,春風二月,徵塗萬里,舍遊宴之適,就鞍馬之勞。徵虜亭下,南朝送別之場;臨滄觀側,茂弘思洛之所。敘離懷古,寧無情乎?矧(shen)軺車所經,觸緒牽思,渡長淮則想清流映月之景,過睢園則思愁雲零雪之興,望鞏、洛則傷'麥秀'之詩,指唐、晉則感《大風》之歌

"。

由上文可見,因征途萬里,即便美好的春風二月,也只好放棄遊宴之樂。而車馬勞頓,引發離情別緒,離愁一時間刻骨銘心。但即便如此,作者亦保持難得的隱忍,而沒有瞬間爆發,就像沉入心底,而後經由心性緩衝以及風景的舒緩,方流露出來,這種感覺,唯有慢讀細品,才能對當時的心境發出由衷的感慨。

相比唐人昂揚奮發的精神風貌,宋人在重文抑武的政策下,軍事上的不自信,讓他們內斂了許多,反映在文人的字裡行間,其濃烈的情感逐漸歸於平和,乃至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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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儒佛道三教對贈序文的影響

對於大唐盛世的衰亡,宋人歸咎於唐代儒學的衰退,這在石介的文章《唐鑑序》中有所反映,"唐十八帝,惟武德、貞觀、開元、元和百數十年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女後亂之於前,奸臣壞之於中,宦官覆之於後……僅能至於三百年,何足言之!"

鑑於此,宋代為剷除五代十國藩政割據混亂之狀,力主以儒學規範社會人倫,政治上重用儒臣,以便恢復以往禮樂仁義為本的儒學地位,反映在文化上,就是以儒學為經緯,倡導以文載道的文學意識,撰文要講究宗經尊韓,讓復古之風流行開來。

受此影響,贈序文復古風尚盛行,文章實際功用得到彰顯,以文濟世功效日益突出。作為復古典範,柳開努力創作古文,以垂教他人。在《送李憲序》一文中,柳開認為,以韓愈為宗,切不可因世道的沉浮而動搖,要在文統及道統上確立其地位,以使古文合乎宗經明道的要求。

誠如今人劉培在《兩宋辭賦史》裡所言,"宋初儒士不僅要求恢復因干戈擾攘而遭到破壞的綱常秩序,而且他們還希望把這種倫常建立在人的心性本體上,以儒家思想來規範人們的情感"。贈序文作為贈別文學,在復興儒學的前提下,人倫教化的內容增多,以文載道的文學觀點得到進一步高揚。

除了儒學,宋代還極力提倡佛學、道學。因果報應及今生來世是佛學倡導的理念,這種論調有利於收攏人心、穩定社會秩序,尤其是對維護宋代統治很有幫助,故而宋代帝王對佛教的態度是寬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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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道教的清靜無為思想也有助於宋代的政治策略,這也是宋代帝王優待蘇澄隱、陳摶之由,宋真宗甚至下詔在全國多地建設道觀。

在此背景下,儒佛道三教聯動,不可避免地對文學創作造成影響,反映為文人熱衷於從隱,以及道士、僧侶對儒學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如隱士种放,他在詩作《寄二華隱者》中寫道,"我本厭虛名,致身天子庭。不終高尚事,有愧少微星。北闕空追悔,西山羨獨醒。秋風舊期約,何日去冥冥"。种放雖對功名利祿感到厭倦,但身處皇廷政治又是如此無可奈何,這反映出他內心的矛盾,即報國為民與愜意生活不相容。不過,在矛盾、愧疚的同時,依然眷戀著隱逸生活,希望生命中的生活意趣能夠多一些維持自然本色、保留真我的成分因子。

"吾有幽憂之疾,方且治之,由是放浪於江湖間,博覽景物,以求自適。而每愛夏雲之奇,秋濤之壯,左沔右睇,而不知厭倦"。這是詩文僧釋智圓在其贈序文中所言。他一方面對宋代的詩文改革表示支持,並對儒家的"詩道"及"文道"大為讚賞。他筆法清逸,將方外之士的閒逸之態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對釋智圓而言,內心是幽苦的,而夏雲、秋濤不啻為妙解。

相對而言,徐鉉、田錫等有的對佛、道的清雅閒適心嚮往之,有的密切同方外人士往來,他們的思維方式及文學風格會不經意間受到影響,這從他們贈序文中所展示出來的清逸風姿看出端倪。

宋代政治傾向於重文,對儒佛道三教給予支持,又提倡文學復古,這樣宋文的思路得到拓展,機遇有所增加,反映在贈序文的寫作上,就是文風多樣,別開生面,創作呈現出繁榮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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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宋代贈序文創作的繁盛與衰落

由於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蓬勃發展,北宋中後期的贈序文創作精彩絕倫,無論作家人數、作品數量及質量都處於上乘,且作品內容及其藝術性都得到了拓展和昇華。

1125年,"靖康之變"後,北宋滅亡,趙構於慌亂中逃到江南,並建立南宋。雖然國土淪喪,盛世已去,不過經歷代文化積累,南宋文苑依然呈現出繁盛景象,並在理學影響下,風格超然獨特。

然而"青山擋不住,畢竟東流去",南宋後期走向滅亡已成定局,於是這一時期的贈序文充滿了亡國之音的悲調,其創作也就呈衰微之勢,字裡行間末世意味盡顯,儘管個別大家風姿不減,別有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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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宋中後期高度繁榮

北宋中後期,贈序文一度表現為諸家並茂的輝煌發展階段,文人已將這種體裁視為提筆揮毫的常用文體。相對於蘇瞬卿、蘇洵、陳師道等散文大家的贈序文僅遺世兩三篇,蔡襄、司馬光、王安石、惠洪等存世要多一些。

這些作家整體上學養深厚,自然會湧現出一批高質量的文學作品,一直以來讚譽不斷。李之儀是贈序文寫作高手之一,他的作品才情、真情畢現,有著濃厚的個性化風采,文學價值自然不菲,在《送載道人序》中,他寫道,"載道人,金陵富家,家破得命術,與常所論者不同,學士大夫多從授其術者,所論不差毫髮。奉祖母由廬山涉江州、南廣軍、蕪湖縣,久之,凡沿江諸名士待之如朋友,一口稱其長,且譽其為人。過太平,予一見知其不凡,已而稱譽維至。予所不可智者壽,而晚日可期,固不足問,又無志思以同授者。然心實愛之,眷眷不欲其去。既告別,輒作詩送之,並示其所向所負如此,而汨沒於窮荒以老,良可惜也。政和二年二月二十人,姑溪老人

。"

對於李之儀的文學作品,吳芾(fei)的評價可謂一語中的,他在《姑溪居士前集序》中雲,"頗愛其言思清婉,有晉宋人風味"。

李之儀作為宋代文人,受當時政治及社會環境的影響,難免同方外人士結交,其間,在向道士問道求道過程中,不知不覺雙方已成故交,情誼深厚。在這篇贈別載道人的序文中,作者以質樸的文筆著力描寫了載道人的高潔品行,在介紹其個人身世背景及具有的獨特魅力後,高度讚賞載道人的為人,由是生出相惜之情,也就不忍離別,箇中深情十分感人。

據《宋史·文苑傳》載,"廬陵歐陽修出,以古文倡,臨川王安石、眉山蘇軾、南豐曾鞏起而和之,宋文日趨於古矣"。的確,正是這些古文旗手的引領,開創了宋代的文學輝煌,大家創作熱情高漲,佳作頻仍,作品多樣,異彩紛呈,使得北宋中後期的贈序文創作呈現出井噴之勢,蔚為壯觀,宋代贈序文的風貌由此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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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由創作不減漸趨轉向衰微

靖康之變,徹底粉碎了宋代統治者粉飾的天平夢,當欽宗、徽宗二帝被金人擄走,北宋終於落入歷史的星河。

然而逃往南方稱帝的趙構卻選擇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依賴投降派的議和之策求得顫顫巍巍的安寧與繁榮。

誠然,初期的苟延殘喘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戰爭禍害,社會因此有了一絲生機,經濟得到發展,百姓生活相對安定,此外,宋代政權南遷,也讓南北經濟文化得到交融,鑑於此,雖然南宋屈辱條約接二連三,土地日益縮小,不過整體而言社會發展依舊,各方面依然在不斷進步。

鑑於南宋政治環境的特殊性,有關戰與和的爭論趨於白熱化,文學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治滲透,作為贈別文學的贈序文,其所包含的愛國內容也就居多,這期間,抗金名將李綱的贈序文頗具時代色彩。在《送蕭建功秀才歸臨江序》中,他寫道,"二公之道,卒光明於今。彼臨事而變其所守者,雖偷取寵利,皆湮沒而無聞,卒亦何所得哉!生行且仕矣,其亦觀二公之所以處己而遊世者,以為法乎?若餘者,無二公之道學,而有憂患,將何以副生遠來勤勉之意耶?

"

李綱向來主張抗金,反對議和,故而宦海沉浮,然而難得的是,他至死要求抗擊金人,初衷不改,頗有威望。這篇贈序文勉勵後輩,希望他們勿要急功近利,好高騖遠,而應立足於實際,不斷磨礪自己。序文中,李綱以了翁和李先之為例,在勉勵後生的同時也在表明心跡,就是無懼於艱險,堅決以抗金報國為己任,表現了一名愛國將領的高尚情操。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南宋中期陳亮、范成大、陸游等事功派人物,對文章空談、玄想極為不滿,他們要求放眼社會,解決實際問題。這些人不僅學養紮實,才思過人,善於寫詩作文,且每每下筆,無不從社稷民生、復興家國這些現實問題出發,具有一定的針對性和時代性。

在一篇序文中,陳亮寫道,"考古今沿革之交,以推極皇帝王伯之道,而得漢、魏、晉、唐長短之由"。陳亮素有經國志向,然南宋國弱,卻又偏安一隅,並且腐朽沒落,這就激發了他強烈的報國情懷及愛民之心,故而文中充斥著他的滿腔熱血。

南宋理學一直把持著思想界,朱熹的理論更是獨佔鰲頭。面對眾多理學門派,理學家廣收門徒,大肆著書立說,他們還相互開展交流,辯論,從而促使學術與文化邁向繁榮。理學家不僅傳播自己的思想,還積極投身文壇,展現出強烈的創作熱情和高超的創作技巧。

今人王水照評論道,"他們具有深厚的學養,作品的氣勢、章法、語言諸方面,明顯地接受了歐、蘇、曾、王諸家影響而呈現出鮮明的藝術個性

"。以朱熹文章為例,其贈序文創作不僅說理嚴謹,邏輯性強,還具備精巧獨到的藝術,意蘊豐富。

到了南宋後期,由於時刻面臨著傾覆的危險,散文發展也進入了尾聲。儘管朱夏在《答程伯大書》中雲"宋之季年,文章敗壞極矣",邵長蘅在《鈔古文載序》中表示"謂之無文可也",但南宋末期散文還能獨樹一幟,只是亡國悲音漸濃,末世情懷畢現。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在南宋最後幾十年裡,從事贈序文創作的隊伍不在少數,不過他們的創作鮮有開創性,還好內容能緊密結合社會實際和個人命運,是該時期贈序文顯著的特徵。

南宋一味地對金屈膝求和,只能一步步走向衰亡。儘管最終被蒙古所滅,本質上並沒有區別。當南宋完全失去了統治,也就意味著散文的發展在趙宋時代的終結。清代思想家黃宗義在評論南宋末年的文章時稱,"文章之盛,莫盛於亡宋之日"。

國家危亡之際,文人用文字來戰鬥,字裡行間充滿著民族鬥士的精神力量,他們慷慨悲歌,激越雄壯,書寫了南宋末期帶有傳奇色彩的贈序文。

在南宋末期的文人中,不得不提的是與文天祥有著一樣壯舉的志士謝枋得,宋亡後,謝枋得選擇絕食殉國。在他的文章裡,可以讀到泣血的愛國情懷,以及對故國的深沉的思念。對此,《四庫全書總目·疊山集》給予了這樣的評價,"枋得忠孝大節,炳著史冊。卻聘一書,流傳不朽。雖鄉塾童孺,皆能誦而習之,而其他文章亦博大昌明,具有法度,不愧有本之言

"。誠如此評。

南宋亡國之際,愛國人士振臂高歌,他們的贈序文成了文學絕響,儘管國破家亡,但其赤城的愛國情懷及昂揚的民族鬥志,在兩宋贈序文中書寫了不朽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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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宋代贈序文的藝術特色

贈序文是古人贈言與文學相結合的產物,經過上千年的傳承演變,最終形成相對固定且不斷自我突破的體例模式。

兩宋時期,贈序文發展趨於穩定繁榮,這時期的文學大家層出不窮,精品力作數不勝數,如果將這些贈序文作品進行對比,不難發現存在如下藝術特色:

  • 駢散結合

因兩宋贈序文是繼承隋唐及五代而來,儘管散體寫作是其主要特點,不過五代時期講究辭采之風造成的影響不容忽視,如楊億、徐鉉等在寫作贈序文時,就傾向於駢體書寫。以徐鉉贈序文為例,其中典雅莊重的詞彙比比皆是,"戴仲若軒懸之地,不遠風煙;蒲真人鹿跡之鄉,依然川域,誅茅築室,素欲終焉。其所闕者,飛泉而已。嘗因暇日,策杖尋幽。爰有道人,指示巖溜。百步之內,一道懸流,其清可鑑,其味如醴,縈崖漱石,滌慮蠲(juan)痾。……輕舟東浮,盡室而去"。

該文句式工整,辭藻綺麗,規規矩矩,對離別之情及受贈者個人魅力著力加以表達和描述,很有氣勢,駢文意味甚濃。

不過,由於後來古文運動的蓬勃發展,古文家力推散體寫作,於是駢體逐漸處於次要位置,形成了駢散結合,散體中穿插駢偶句式的文體特點,這在宋人王禹偁(chen)作品中最為多見,其寫作手法大多做到了駢散兼顧。

儘管復古思潮正濃,但駢文發展並沒有中斷,兩宋文人總能以兼收幷蓄、包容的心態對待駢體文的寫作,語言表達兼顧駢散,使得宋代贈序文的審美藝術具有強烈的意蘊。

歐陽修作為一代文豪,他對古文借鑑、吸收駢體寫作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偶麗之文,苟合於理,未必為非,故不是此而非彼也"。合理應用駢文,可對散文起到點綴、襯托的效果,有助於文章出彩,卻不至於讓文章陷入浮靡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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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表達多樣化

贈序文發展到宋代,早已不是勸勉、惜別之類的簡單之語,而是將議論、抒情、敘事、寫景等多種表達方式熔於一爐的綜合性文體,表達形式界限模糊,共同促進了文章表達藝術的昇華。

在《送陳子東序》一文中,劉克莊寫道,"神崖鬼洞,束蘊而進;唐饞宋刻,剜苔疾讀。登巘(yan)放鶴,俯湫呼龍",作者回憶往昔歲月,想到有知己相伴,感到平生難以忘懷,當得知好友病逝,在悲痛的同時"尚能言之"。這種表達敘情結合,不拘一格,闡述內容的同時並不輕視對藝術審美的追求。

在宋人贈序文中,行文章法及內容設定往往不加以固定,而是自由謀篇佈局,自如運用表達方式,這在穆修《送李秀才歸泉南序》中得到明證,"景德四年,與泉州進士李君相識於京師,遊處且久……酒酣微悲歌,眾坐皆聳驚。去矣丈夫別,安事兒女情"。該增序文風格簡直可與"不平則鳴"的韓愈散文相媲美,行文表達注重兼顧和糅合,敘、議、情三者處理得恰到好處而又富於變化,文筆柔和,內容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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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特色化描寫

重視描寫手法的運用,增強了宋代贈序文的藝術性與豐富性,景物也好,人物也罷,充分對其描寫,就能收到形神兼備的效果。

贈序文側重於敘述離情別意、陳述看法、發表感慨,其間適當穿插形象化的描寫,就會讓人感到自然流暢並扣人心絃。

縱觀兩宋贈序文,涉及人物描寫的不外乎語言、心理、肖像及動作等描寫,而寫景則包括白描、想象、彩繪等,作家寫人繪景,往往能夠抓住神髓。

對於散文的書寫,一般多以典型化事例來突出人物的形象,但在刻畫人物時,主要還是以人物故事充滿神韻及獨特性為要,而不是以文字數量來取勝。

在《送葉孟我之官寧國序》中,作者寫道,"寒月半簾,清風一榻,蕭然弔影",短短數語,清冷蕭瑟,但一位高潔守志的士人生活狀態卻躍然紙上。

無獨有偶,《送呂秘校序》雲,"呂君足下衷虛而學博,氣充而內修",同樣極精簡的一句話,卻將內外兼修、溫柔敦厚的儒士形象逼真地描畫出來,讓人對大師的筆法油然而生敬意。

宋代贈序文中,作者在寫人記事時,以精湛的藝術手法描繪文學形象,一旦落筆,其才情、辭氣都能深入其中,文學性、藝術性極為強烈。

發端於魏晉南北朝的贈序文,兩宋時期為何能獲得全方位發展?

結語

宋代是緊承唐朝的一代,除了"唐宗宋祖,稍遜風騷"外,宋朝的文化氣息並不亞於前代。在重文輕武的宋朝,文化甚而得到了高度發展,這其中自然包括贈序文的創作。

宋代的贈序文明顯具有自己的特色,這是受當世的政治環境制約的。因軍事上的不自信,宋代的贈序文少了霸氣,更多的體現為內斂與隱忍。而宋代儒佛道三教並行,從而使得贈序文的風格趨於多樣性。

宋代中後期,贈序文因古文運動的興起而呈現出繁榮發展的態勢,到了南宋,儘管統治者苟且偷安,但相對而言,贈序文還是獲得了穩定的發展。只是到了晚期,隨著南宋的滅亡,宋代贈序文也就走向了終點,但謝枋得、文天祥等民族誌士依然唱出了文學絕響,令人欽佩。

宋代贈序文的藝術感強烈,這主要表現為駢散結合、表達多樣化以及特色化描寫。歷史是無情的,宋代早已沉入歷史的星河,但宋代文人留下的一篇篇極具價值的贈序文一如其他文學作品一樣,流芳百世,流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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