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祕面紗

我的老家在石嘴山市惠農區廟臺鄉省嵬(xingwei)村,這裡有一座古城遺址,上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的兩次考古挖掘證實了這是一座北宋時期西夏的一座城池。

之後,“省嵬城”開始被考古學界和西夏研究領域一些專家學者所認知。

2001年7月1日被寧夏回族自治區人民政府確定為自治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3月5日,國務院核定省嵬城址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文化部2015-2016年度全國文化市場"十大案件"中,“省嵬城遺址被盜案件”上榜,一時間,“省嵬城”漸為世人關注。

那麼,“廟臺”和“省嵬”之名緣何而來,代表什麼意思?“省嵬城”還藏著多少鮮為人知的秘事呢?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紗

“廟臺”和“省嵬”探源

01 廟臺鄉因廟得名

據《惠農縣誌》(1999年)和《惠農區志》(2008年)載述,廟臺鄉地處惠農區南片以東,南接平羅縣寶豐鎮,東臨惠農區禮和鄉,北連尾閘鎮,地域面積為49平方公里,解放初期為惠農縣二區七鄉,1958年屬於寶豐公社管轄。1961年成立廟臺公社,1983年改為廟臺鄉。初設鄉時,政府駐地在現今省嵬六隊李家莊。1954年遷到寇家橋藥王廟內(現廟臺小學運動場),1964年遷至原址西南300米處的寇家橋村一隊、紅(果子)禮(和)公路與官四渠交匯處南側(現樂土嶺辛福大院),2004年8月遷至紅禮公路原馬家灣鎮辦公樓。轄區內有省悟城遺址,南北縱橫的黑龍溝,原政府駐地因有廟而得名“廟臺”。

02 省嵬村因城得名

我老家省嵬村四隊東南一公里處有個土城,土城中間地勢平坦,荒草叢生,小時候常去玩,偶爾還能撿到圓形方孔的古錢幣,聽村裡老人子說這是“省悟(xingwu)”城,是古時候建的,在我記事起,我們村子具體名稱叫“石嘴山市郊區廟臺公社先鋒大隊”,從字面一看就知道,這是20世紀60至80年代初,人民公社和文化大革命的產物。

80年代中期,全國開始普及辦理身份證時,鄉親們的身份證上寫著“石嘴山市惠農縣廟臺鄉省悟村”。

我對歷史感興趣大概是源於對“省嵬”土城多年來的探究,多年來,蒐集到了許多關於省嵬城的史料。可以肯定的說,當時我們村子鄉親們的身份證和《惠農縣誌》《惠農區志》上的“省悟”是不確切的,大概是方言發音或是認為“嵬”這個字不太好認讀吧,確切的說“省悟”應為“省嵬”。

省嵬故城是目前能夠確定的4座西夏古城之一。另外3座西夏古城都分佈在內蒙古自治區,分別是阿拉善盟額濟納旗境內的黑水城、阿拉善左旗吉蘭泰鎮附近西勃圖城堡和鄂爾多斯市鄂托克旗境內的陶思圖城堡,黑水城因出土西夏“黑水城文獻”而聞名於世,近年來,成為額濟納旗著名的旅遊景點。

但是後兩座古城因交通不便,一般人很少能到這兩座古城一睹它們的風采。

20世紀60年代,省嵬故城的考古開創了寧夏境內西夏遺蹟考古的先河,經過寧夏考古工作者和西夏研究專家學者的挖掘研究考證,省嵬城的文化價值和歷史價值逐漸受到關注,先後被列為寧夏回族自治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根據清代學者吳廣成編著的《西夏書事》記載,“宋天聖二年(公元1024年)春二月,夏國公德明作省嵬城於定州。定州省嵬山,在懷遠西北百餘里,土地膏腴,向為蕃族樵牧地。德明於山之西南麓築城,以馭諸蕃,屏蔽興州。”定州在唐代稱為田州,西夏時更名為定州,也就在如今的銀川北部地區。

懷遠鎮即如今的寧夏銀川,公元1019年(北宋天禧四年),李德明從靈州(今寧夏靈武)遷到了(今銀川)並改名為興州。遷都的充分依據是,懷遠鎮黃河繞其東南,西面及西北是連綿數百里的賀蘭山,黃河和賀蘭山構成的天然屏障為興党項人經略西北,建立西夏王朝提供了安全保障。李德明在興州城西北百餘里興建省嵬城,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控制在定州居住的党項人部族,同時也為興州增加了一道軍事防衛前沿堡壘。

當時西夏國雖以党項、羌為主體民族,但是也有漢族、鮮卑、吐蕃、回鶻、突厥、女真等民族。以馭諸蕃,做好“有文事必有武備”。當然,作為定州重鎮,省嵬城也成為抗擊黃河對岸遼、金勢力的城堡。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紗

元昊的祖上拓跋思恭曾為唐朝鎮壓黃剿農民起義軍立下戰功,被唐僖宗賜姓李,元昊的爺爺繼遷、父德明受到祖上蔭庇先後得到重用,德明被宋封為“夏國公”。

桀驁不馴、胸懷大略的元昊不贊成父親德明向宋稱臣。

德明對兒子說:“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宋恩也,不可負!”

元昊頂撞道:“衣皮毛,事畜牧,蕃性祈便。英雄之生,當王耳,何錦綺為?”元昊的雄心壯志可見一斑。

李德明用自己祖先嵬名氏(党項羌的姓名)給建起的省嵬城取名,其用意可謂深謀遠慮。省嵬城的建築,不僅党項羌人為了鞏固自己北部防線,更是為割據稱帝立國做準備。

德明在向宋仁宗進獻的表章中,追述先祖時說:“臣祖宗本出帝胃,當東晉之末運,創後魏之初基。”

夏國大臣羅世昌撰寫的《夏國世次》二十卷,追述拓跋氏的來歷:“元魏衰微,居松州者因以舊姓為拓跋氏。”

公元1032年(北宋明道元年)10月,德明病逝後,元昊繼繼夏國公位,取得了党項政權的最高統治權後,首先去掉唐、宋時期所賜給的李、趙姓氏,在正式稱帝建國前,元昊改姓"嵬名氏",自己更名曩霄,號"兀卒"(即天子的意思)。

嵬,讀音是wéi,釋義是山高大的樣子,出自東漢許慎撰《說文解字》,常用詞組如嵬然不動,形容高聳挺立,穩固而不為外力所動,亦作"巋然不動"。

元昊繼位之後,為了鞏固後方,首先對在河湟地區投靠宋軍的諸族部落勢力進行了打擊。

公元1038年(北宋大慶三年,夏顯道元年)10月11日,元昊在興慶府(今銀川市)南郊,祭壇登基,國號稱大夏,改元天授禮法延祚。建立了以党項族為主體,包括漢、回鶻等民族在內的封建割據政權,因其地處中原王朝北宋西北部,故史稱西夏。

此時,西夏所控制的領土“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方二萬餘里”,事實上已形成了與宋、遼三足鼎立的局面。至1227年被蒙古鐵騎所滅,歷時近189年。元昊建國後,定都興慶府(今銀川市),推行了一系列施政措施,命大臣野利任仁榮創制西夏文字。

西夏文形體方正,結構複雜,筆畫較多,約有6000字左右,字體有草、篆、隸、楷等。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紗

西夏崇尚佛教,把佛教定為國教,規定每一季第一個月的朔日(初一)為“聖節”。讓官民屆時燒香拜佛,元昊不惜用行政手段來推行佛教,今天寧夏遺存的銀川承天寺塔(西塔)、賀蘭縣潘昶鄉宏佛塔、同心縣韋州鎮的康濟寺塔等古建築都是西夏時期建築的。

元昊積極接受漢文化及吐藩、回鶻文化,從而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西夏文化。北宋政治家、文學家陽修曾就元昊治國進行過評價:“威能畏其下,恩能死其人。”

03志書中的省嵬城

關於省嵬城,史書記載不多,據《明· 一統志》、《朔萬志》記載:“省嵬城河東廢城,未詳其始。“這裡需要說明的是,大部分志書記載為“省嵬城河東廢城”。

實際上,省嵬城在黃河西,而不在黃河東,這是什麼原因使《朔萬志》記載的省嵬城在黃河東邊呢,難道是歷史上黃河數次改道,使其地理位置發生改變了嗎?

有專家對此也進行了論證。

明清時期的志書中有對省嵬城的記載,《嘉靖寧夏新志· 古蹟》也記載:“省嵬城,河東廢城,未詳其始。”而清朝時寧夏的地方誌《乾隆寧夏府志.古蹟》記載為:“省嵬城,在省嵬山下,西南去府一百四十里,西夏所築。”

那麼省嵬山又在哪裡?

《乾隆寧夏府志· .山川》的記載為:“省嵬山,在府東一百四十里黃河東岸。舊有省嵬城橫枕河濱,為防禦要地。今屬套地內。”

《嘉靖寧夏新志· 山川》記載為:“省嵬山,城東北一百四十里,過黃河。” 畫石山即省嵬山。在今寧夏惠農縣東南省嵬村附近。

《水經· 河水注》:“河水又東北歷石崖山西,去北地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有文,盡若虎馬之狀,粲然成著,類似圖焉,故亦謂之畫石山也。”

《清一統志· 寧夏府一》:省嵬山 “畫石山蓋即省嵬山也,西夏于山下築省嵬城,為防禦要地。

清戴錫章 《西夏紀》 卷五:天聖二年 “春二月,德明作省嵬城於定州。定州省嵬山,在懷遠西北百餘里,土地膏腴,間為蕃族樵牧地。德明於山之西南麓築城,以馭諸蕃”。

《清一統志· 寧夏府一》:省嵬城 “在平羅縣東北省嵬山下,去寧夏一百四十里”。古城遺址尚存。

根據《石嘴山市文物志》(1985年)載:“《中國歷史地理圖集》(1974年版)第六冊宋遼金時期第36至37頁的(西夏)境圖上,明確標出,省嵬城的地理位置在黃河故道東、黃河水道西。這段黃河改道時間,當在明朝嘉靖十九年(1540年)至萬曆十年(1582年)之間。

如果黃河改道在公元1540年前,那麼在該年編篡的《嘉靖寧夏新志》,就不會在該志的卷一上寫“省嵬城,河東廢城”,在卷首的地圖上把省嵬城的位置標在河東了。

在《中國歷史的地圖集》第七冊的“明時期圖組編例”第二條說:“兩京十三布政使司地區基本上以公元1852年(萬曆十年)的行政區為準”。當時寧夏屬陝西布政使司寧夏鎮。

在該冊圖集的第54至55頁《陝西》境圖上的黃河,已經改道為今天水道的樣子了。

大概由於這種原因加上其他原因,清道光年間編纂的《平羅紀略》載:“據《寧夏府志》雲,‘省嵬城,在黃河東岸,今屬套地’;又云‘省嵬城,在省嵬山下,疑今寶豐(今平羅縣寶豐鎮)廢縣地也’。這顯然對省嵬城在“黃河東岸”的說法,提出了疑議。相對,對《寧夏府志》的記載,給予了間接的否定。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紗

省嵬城的考古發現

1965年和1972年,寧夏考古所對進行過兩次小規模試掘工作。

在這兩次試掘工作共開探溝330多平方米,考古探明,省嵬城遺址現存城址略呈方形,城牆為黃土夯實,殘牆高2~4米、基寬13米。北牆長588米、南牆長587米、東牆長 593米、西牆長590米。南牆有一座城門,城門僅有一個門道,長13米,厚約4米。

門洞兩側鋪有一層長條石,其上有四個圓形石柱礎。門道中有一石門檻, 高出地面0.3米,石門檻兩側各有一個石門枕,上面有安門框的溝槽。

遺址最高處是一座4米多高的烽火臺。

考古人員對南城門進行了清理,發掘出一個石門道的填土中,發現大量的木炭和燒結塊。

發現在填土中的遺物中,貨幣最多,有唐開元通寶,宋元豐通寶等57枚。兩次發掘,除錢幣外,還有罐、瓶、碟、碗等。這些瓷器均為西夏時燒製的。

出土的文物還有銅製透空飾牌一件,呈亞字形,正面有紋,背面有紐,長6釐米。

該件文物當時認為是一件飾牌或令牌。但現在有的學者認為是“景教”的象徵物。出土的還有弩、機牙、鐵斧、刀、釘等文物。

重要的是,有一件彌足珍貴的瓷制禿髮人頭像,除頭頂施褐色釉外,面部均施白色釉。

公元1032年3月,元昊下令禿髮(《西夏書事》中記載,“元昊欲革銀、夏舊俗,先自禿其發”),元昊率先剃光頭頂禿髮,並強令部族人民一律執行,限期三日,有不從者處死。一時党項部民爭相禿髮,所以這件文物是對史料的最好印證,更顯得彌足珍貴。

考古人員還發現,除南城門遺址發現少量的磚、瓦等建築 材料外,遺址中未見磚瓦,表明城內居民的住房絕大部分為土屋。

省嵬城的軍事價值、建築藝術價值,是研究西夏國這段特殊歷史文化的一項很重要的實物資料。

省嵬城的譭棄

省嵬城的毀滅是地震,還是戰爭?考古學界和史學界還暫無定論,目前,有兩種說法。

一說是毀於地震。

我小時候經常聽村裡老人口口相傳的的一則民間傳說支持此種說法:大震前4天,有一白鬍子老道,左手提一籃棗子,右手提一籃梨,來到省嵬城,穿街而過,口中喊道:“棗梨,棗梨!”意即“早離,早離!”果然4天后發生了大地震,省嵬城化為廢墟。

據說,當時該城數千兵民中,只有跟隨老道出城的一老一少未死。

省嵬城究竟是如何毀掉的,目前尚無人在史書上找到答案。

地震搖到省嵬城的傳說在當地家喻戶曉,這種口口相傳的民間傳說無確切的史料支撐。

假如真是地震所致,又會是什麼時間發生的呢?是西夏時期?蒙元時期?還是明朝早期?

寧夏是地震多發地區,在這千餘年的歷史中,有史料記載的強震就達4次之多。

據《西夏書事》載:“公元1227年(宋理宗寶慶三年、西夏末帝寶義二年)6月……大地震,宮室多壞,王城夜哭……”這次地震導致西夏國都“宮室多壞”這就是有據可查的“西夏末年的大地震”。

據《明史.五行志》載:“1627年2月16日到3月8日(明僖宗天啟七年正月初一至二月初二),寧夏各衛、營、屯、堡自正月己巳至二月己亥,凡百餘震,大如雷,小如鼓如風,城垣、邊牆(即今長城)、墩臺悉圮。”,省嵬城未能倖免。

據《乾隆寧夏府志》載:“公元1739年1月30日(清乾隆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戌時)……寧夏地震,由北向南,地如奮躍,土皆墳起,平羅北新渠、寶豐二縣多斷裂,三縣城垣、堤壩、屋舍盡倒,壓死官民男婦五萬餘人。“這次大地震的危害性極大,使賀蘭東麓紅果子山坡明長城“錯位”。

1920年12月16日,發生在海原縣的8·5級大地震,波及陝甘寧50多個縣,27萬餘人遇難,全球有震感,史稱“寰球大震”。

國際飢餓救濟協會的J·W·霍爾在1922年的《國家地理雜誌》上描述此次大地震:“山峰在夜幕下移動,山崩如瀑布般一瀉而下,巨大的地裂吞沒了房屋、駝隊,村莊在一片起伏鬆軟的土海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另一說認為是毀於蒙古大軍滅夏時的屠城和焚燬。

1227年,蒙古軍先攻下中興府(今銀川)後,又追殺至省嵬城。

省嵬城軍民奮力抵抗,終因寡不敵眾,城池被攻破,省嵬城也被付之一炬,全部化為灰燼。因西夏背盟,主將木華黎含恨而死,成吉思汗不顧64歲高齡,堅持親征西夏,因為西夏軍民的英勇反抗,蒙古大軍六徵西夏未果,成吉思汗途中圍獵受傷,高燒不起,在六盤山休養,但仍不退兵。

7月,成吉思汗在清水縣(今甘肅清水縣)西江立下遺囑:死後暫秘不發喪,夏主獻城投降時,將他與中興府內所有兵民全部殺掉。

據《蒙古秘史》載:宋理宗寶慶三年夏(公元1227年8月25日),成吉思汗薨,葬起輦谷。不久,末主晛(xian)率李仲諤、嵬名令公等投降蒙古。

蒙古軍隊為了防止夏主生變,遂遵照成吉思汗的遺囑,將李晛殺死,並大肆屠城,西夏宮室、陵園被付之一炬,今天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遺址訴說著王朝敗落的悲歌。

蒙古軍隊四處搜殺夏民,連藏在山洞地窖中的百姓,都逐個搜出殺掉,有史史料記載“夏民免死者百無一二,白骨蔽野”,一個有著近200年文明的西夏王朝,從此銷聲匿跡,西夏遺民亦不知所蹤。

從省嵬城遺址考古出土的文物來看,能夠留下西夏時期特色鮮明的物質文化遺存,說明省嵬古城的毀滅在西夏時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掀起西夏“省嵬城”的神秘面紗

此外,也有學者考證,明朝洪武五年(1372年),分裂為瓦剌和韃靼的蒙古殘餘勢力的不斷南下侵擾,寧夏邊患甚重,明王朝因為兵力不濟,廢了寧夏府,將百姓南遷至陝西,刻意在寧夏中北部造成無人區,做為緩衝地帶。寧夏、靈州、鳴沙等城成為空城。

如果省嵬城地震發生在此之前,那麼,在這樣一段無人居住的歷史空擋裡,這個傳說是如何傳播下去的?

如果是發生在此之後,那麼明王朝在寧夏的當權者已經開始為寧夏做地方誌了,應該會有記載的。

可是,有關的地方誌對此均無記載。或許正是因為籠罩在省嵬城身上的這份撲朔迷離,才使得這座歷西夏古城的遺址充滿了魅力。


文章作者系寧夏曆史研究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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