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故事:与公主一起搬石头,有病也是三生有幸


故事:与公主一起搬石头,有病也是三生有幸

苏语之是云国的公主,年方二十还未出嫁。她爹那一撮山羊胡是急得掉了又掉,时至今日,还剩零星几根吊在下巴上晃荡。

“你都多大了,还挑三拣四,全国的公子哥就没人能入得了你眼的?”国王重重地叹了口气。膝下无子,就这么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打不得、骂不得。

“哪里是我瞧不上人家,是人家瞧不上我。”苏语之未施粉黛,蓬头乱发,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二郎腿眼见着要翘到屋檐上去,大大咧咧地往太师椅上一横。

“你哪里还是个姑娘家,给我把腿放下来。”国王一把夺了狗尾巴草扔地上,“啪啪”踩了两脚。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知书达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再瞧瞧自己家的,“唉,瞅着闹心。”

“爹啊,消消气,璞玉都有妙人琢,更何况您女儿,那真是一个白璧无瑕,温柔如水的人。”苏语之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双眼微闭,眼神放空,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

杏雨梨云,日暖花香,春风拂起国王的胡须,国王硬生生抿下微翘的嘴角,都给他气笑了。

“好了,本王决定了。三个月后是你的生辰吉日,将举办一场特大酒会,全国单身男青年都要参加,你,必须选出一位驸马。”

侍郎“倏”地一下跑不见了人影,颁布旨令去了。

苏语之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有一个人来算我输,好吧?”

国王见她如此,心中震怒,大喝一声,“侍郎何在?”

“倏”一声,方才“倏”一声不见的侍郎“倏”一声又回来了。

“属下在。”

“再传令,不来者株连九族。”

“是。”

“倏”一声,烟尘不起。

苏语之:“……”

“腿脚真好……”

2

公主要嫁人了,所有单身汉都要参加酒会,违者斩九族!

消息就像一场沙尘暴,席卷了整个云国,一时间人心惶惶。

对所有的单身男青年来说,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大劫难。不去,牵连九族,去了,若是被选上,后半生怕是要以泪洗面。

路边有小白脸仰天大啸,“谁不知道,陛下的女儿比男人还强悍,不,她就是男的!”

又有老汉唾沫横飞,“天呐,谁不知道,陛下的女儿是男的!”

“等等……你一个老汉嚎什么嚎?”

老汉害羞低头,“老汉我虽然老,可还是一个单身汉呢。”

众人:“……”

坊间常有传言,公主喜欢深夜出宫,跑深山老林里捡石头。

捡石头的公主?非妖即病,不傻也痴。

一时间,云国的成婚率“蹭蹭”上涨,那叫一个直线形地飞升。

未婚的姑娘是最稀缺的资源,门前提亲的小伙排了两里开外。老丈人春风得意,各式各样的女婿应有尽有,经过层层选拔,决出头名。

落选的女婿们,与猪成婚者有之,与木雕人偶成婚者有之,云国惊现众多闻所未闻的奇异婚礼与奇怪新娘。

此时,罪魁祸首的苏语之身着夜行服,“嘭”,一脚踹开侍郎的门。

侍郎端坐桌前,手捧着书,桌上有烛灯一盏,烛火摇摇晃晃,“呲”,熄了,升起一缕青烟。

好一位如风的女子。

苏语之面色僵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你一介武夫,怎么还读起书来?”

“手捧书一卷,且不负流年。”

侍郎的笑容温润如斯,像是饱读诗卷的才子书生。

“呃,那个……本公主看你跑得挺快,特召你随本公主出宫寻宝。”苏语之移开与侍郎对视的目光,有点语塞。

“还有,换上夜行服。”说话间目光又对上,再次慌张移开。

“公主在此,我如何换衣?”

“嗯?”苏语之没反应过来。

“男女有别啊,公主。”

“呃……我出去等你。”

转过身,“唰”,苏语之脸红透了大半,赶忙揭开面罩,呼了几口气,心里暗道:“老娘可是堂堂公主,还稀罕看你。”

不多时,侍郎的声音响起,“公主,快走吧,应该有人快来了。”

“放心,我来的时候没人发现,本公主可是老江湖。”

“可是,你刚才踹门的声音……嗯……有点大……”侍郎轻声提醒。

苏语之红了整张脸,真是无语凝噎。

月光如水,辰星点点,宫墙上一前一后闪过两道人影,夜色泛起一丝水花又归于平静。

波澜未起,情缘暗生。

3

宫墙内,清清冷冷,宫墙外,万家灯火正起时。有诸多人家门前张贴喜符,婚嫁的欢声此起彼伏,人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苏语之想让自己无动于衷,可怎么样都难掩面色里的失落。

“不曾想我还促就了这诸多好事。”细语呢喃,像是说与侍郎听,又像是在自嘲。

无人应声,苏语之望了眼侍郎,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婚宴上窘迫的新郎与羞赧的新娘,新郎笑得憨厚,新娘笑得娇媚。

苏语之暗自轻叹,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庆幸的是深藏的柔弱没有被人看穿,失望的是难得的倾诉没有得到慰藉。

“哎,我告诉你,是去搬石头,你还去不去?”

“公主有命,莫敢不从。”

呵,公主。

苏语之的身影仿佛沉进了黑夜,难分彼此。我若不是公主,你也不会来吧。

“你不愿去,可以回去,我准了。”

“愿去,愿去,我平生最喜欢搬石头。”侍郎笑得天真也烂漫。

“他们都说我有病。”苏语之声音低了下去。

“公主不是有病,是可爱。他们这些俗世愚人不懂。”

苏语之蒙了,本公主可爱?没看出来,这个侍郎才是真有病啊。

沉默,良久。

“既然你也有病,以后就找你搬石头。”苏语之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小心发出了声,赶忙祈祷他没听到。

“与公主一起搬石头,有病也是三生有幸。”声音响亮而坚定,划破夜空,像是一道明亮的闪电。

“唰”,二十年没红过的老脸今晚真是红透了。

苏语之偷摸瞧着侍郎,月光洒落下,侍郎样貌英俊,轮廓分明,他的笑使得黑夜奔逃,第一次,心湖荡起了一圈涟漪。

4

“你们怎么看着公主的,昨晚又让她跑出去。”

婢女跪成一排,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苏语之埋在石头堆里,一下一下挥着锄头凿开玉石。

国王神色里充满了愧疚。

十五年前,云国内政风雨飘摇,在外又有吴国虎视眈眈,他派遣使者携一块和田玉前往秦国寻求联姻,以此寻得庇护。

久久未有回音,后来打探到使者遭到了吴国奸细截杀,国王也就此打消了联姻的念头,励精图治,云国反而挺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遗憾的是,和田玉不知所踪,那块玉可是妻子留给女儿的唯一遗物。

苏语之自幼就执着于寻找各式各样的玉石,希望能得到一块和田玉,以弥补心结。常与石头打交道的公主又怎会高贵大方,粉黛皆宜?

这次又是些低劣的玉石,和田玉从来都是万般难求的宝物。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失望,或许就再难感到失望,苏语之一开始就没有期望过。

第二夜。

“侍郎,走,我带你去搬石头。”

“嗖嗖”,两道人影在黑夜中消失。

第三夜。

“嘭。”

“走。”

“嗖。”

第四夜。

“嘭。”

“等等,今晚不去了,以后也不去了。”

苏语之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蹒跚离去,失望如果太久,绝望也就开始了。

侍郎看着被踢歪掉的门久久未言,神色从疑惑渐渐化为坚定。

某日午后,苏语之叼了根狗尾巴草晒着太阳,侍郎跑了过来,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灰,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

“公主,请随属下来。”

目光所至是一堆又一堆的玉石,侍郎站在石头边上笑得痴傻,呆呆的模样就像是那晚婚宴上的新郎。

侍郎不懂公主为何执着于找石头,但他不需要懂,搬回来就是了。

苏语之笑了,像是有水的映影、风的轻歌,有云的留痕、林的柔波,纯净如同露珠、轻软如同花影,好比三月里春风化雨,涌进侍郎的心窝。

5

夜色无尘,月朗风清。

苏语之推开窗,看着池塘水面如镜,柳影婆娑。

侍郎的笑,在烛光下温润、月光下英朗、阳光下痴傻,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他,又深知哪一种都是他。

爱上一个人,大抵是深夜的无眠与想念。

所以,本公主恋爱了?

有病的公主爱上了有病的侍郎,有意思。

她想着他的笑,他也想着她的笑,侍郎魔怔一般坐在烛灯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入骨,困意皆无,侍郎索性来到庭前,看月色皎洁、思心中佳人。

身后忽有轻微脚步声,侍郎转身。

苏语之长发披肩,淡妆素锦,女儿家打扮,美得出尘脱凡,哪里还是平日里的野小子。

两人缓步相移,有剑声破开夜空,寒光乍现,黑影闪烁,数道利刃直指苏语之,这是一场针对公主的刺杀,上演着月夜下最恐怖的杀戮。

黑影快,剑光更快,然而侍郎腿脚更快。残影尚留在原地,侍郎已经站在苏语之的身前。

“噗”,“噗”,“噗”。

三剑刺入背中,侍郎低哼,右手摸向腰间的刀鞘,青光迸发,血溅三尺,“嘭”,三人倒下,只起一声。

好男儿也难抵身上伤,侍郎倒向苏语之,嘴角鲜血汩汩不止,流了苏语之一身,苏语之吓昏过去,二人相拥倒下。

侍郎想起了那个午后,想起了她的笑,想起了她红透的脸庞,想起了那晚婚宴上的新郎与新娘,双眼闭上前还隐约听到公主说,“走,我带你去搬石头。”

月色越发清冷,地面如银。

宫墙外,四方火势大作,喊声震天,“乒乒乓乓”厮杀了一夜,天亮时渐渐平息。

6

“侍郎呢?”

这是苏语之醒来的第一句话。

国王迟疑了一下,“伤得很重,还没醒过来。”

苏语之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国王拦住了她。

昨夜朝内有奸细,给吴军大开城门,恰逢秦朝太子领兵来救,云国方能幸存。当年的婚约原是送到了,使者回国时才被截杀。

如今,太子是为定的二十岁生辰迎娶的婚约来的,“你若嫁与他,则云国安宁永定。”

“我不管,我要去看侍郎。”

“侍郎不在这里,是太子部下找到了你们,你被送回来了,他被接走治疗了,那里有秦朝最高明的随军医师,一定能治好他。”

“别拦我。”苏语之状若疯魔,泪流满面。

“侍郎救了你,他是我们的恩人,但是太子救了云国,他是云国的恩人。一个月后的酒会改为送婚宴,这一个月你不准离开闺房。”国王声色严厉。

一个月来,苏语之不停念叨着“侍郎”,再没说过其他的话,每念一声,眼里的光就暗淡一分。

婢女们小声讨论,“一个月都没有侍郎的消息,多半是……”

苏语之听了去,想唤一声侍郎,突然意识到连侍郎的姓名都未曾知晓,最后一点的星光黯灭,一如那晚的烛火,眼神终是空洞了。

7

送婚宴上,锣鼓交响,喜乐连天。

苏语之身着火红衣袂,头戴华冠,仙姿玉色,冷面如冰,眼里的寒冷能凋零暖春的万物,那是灿烂过后的死寂。

彼时,场下有文人众多,成诗不计其数,有四人所写四句最为贴切,一为“水剪双眸点绛唇”;二为“世外仙姝寂寞林”;三为“芙蓉凝露惹人怜”,四为“任是无情也动人”。

太子等一众人登场,太子说:“我前来云国有两件事,一是接我二弟,二是履行当年的婚约。这第一件事已经完成,至于这第二件事当由我二弟完成,当年有婚约在身的可是他。”

太子侧身到一旁,面色还略有苍白的侍郎喜服加身,腰间别着和田玉,笑得痴傻,一如那晚婚宴的新郎。

苏语之眼神开始有点点星光闪烁,继而明亮了一双清眸,她笑了,有万物复苏的生气,有黄鹂啼柳的喜悦。

“对不起,前日刚苏醒,不曾想今日便做了新郎。”

“我很庆幸是你的新娘。”

8

许久以后。

“嘭。”

“搬石头?”

“嗖嗖。”

掀起的夜色又慢慢地铺展开来。(作品名:《与公主一起搬石头,有病也是三生有幸》,作者:布衣素履。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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