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5 紀念科比最好的方式,是“Don't let that piece die”


紀念科比最好的方式,是“Don't let that piece die”


在喬老爺子說出那句話之前,整場追悼會最戳我的那句其實是瓦妮莎說的。“I could never see her walk down the aisle, have a father-daughter dance。”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會喜歡女兒,很多次我在地鐵上看到父親抱著可愛的女兒都會希望這就是多年後的自己。毫無疑問“girl dad”之於我,就像很多人最近才醒悟的一樣,是骨子裡的。但是明白有些東西是之於骨子裡的,確實需要一些時間節點,或者事件節點。比如說喬老爺子說的那句話。


“Kobe Bryant died, a piece of me died, and also pieces of every single on of you died.”英文的表達多是中文無法準確翻譯或者傳達的,反之亦然。一定要翻譯的話,應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離開他和我們中的每一個人了,或者說從他們的生命中被抽離了。喬老爺子點醒了我,原來我生活中的這一部分已經離開我很久了。


這部分離開的生命可以是一份辦理想的職業。


去年五月我從媒體轉行互聯網,告別體育圈一晃半載。本以為會是無縫連接,沒有那麼多傷春悲秋,可光是NBA就已經翻天覆地,莫雷,肖華,斯特恩,然後到科比。我或被動或主動地關注著行業裡的前同事或者同行,不管是已經很熟悉還是素未謀面,我都對他們的喜與悲感同身受。王麗媛,騰訊的人氣女編輯,科比創造小說《巫茲納德系列:訓練營》的中文版譯者之一,科比去年來華親口感謝過的人。我們會在春節、元旦碰巧留守北京值班出來吃飯,去年請她在北影節看完《後窗》她還著急要趕回家翻譯科比這本書。但科比去世之後我卻沒敢跟她發過一封信息。我知道她肯定跟我一樣並不想想起這件事。


紀念科比最好的方式,是“Don't let that piece die”


當然也有開心的事,每次回國都會見面的駐波士頓單文強,讀完了新聞學院,在美國找到了新的工作,還是會奔波於各個NBA球館;駐休斯頓的傅予,拿到了美國IT博士的offer,前途無量;駐LA的後起之秀劉孟陽,在成為微博上小有名氣的體育KOL之後,也拿到了籃網俱樂部的工作機。還有更加資深的沈洋姐,潘哥,魚哥,鞏哥,還有很多在我幾年駐NBA生涯給過我指導的人。斯特恩過世時,有人說吃過這碗飯的人都應該感謝他。我像感激斯特恩一樣感激他們,即便這些話可能從未有機會說出口。


我沒有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幸運,能夠在專訪或者活動期間有充足的時間去觀察這個人。我又比大多數人幸運,見證了他在多倫多的退役巡演,並能在賽後發佈會搶到一個問題。我問他,科比你希望如何被銘記(how do you want to be remembered)——放在當下語境巧合地非常應景。科比上一秒還在和上個問題的記者逗樂子,聽完這個簡短的問題之後馬上變得嚴肅。接下來就用他們說在場上能殺死對手的眼神注視著我。那是我在面對所有采訪對象裡心跳最快的幾十秒。科比一定對自己的legacy無比在意,也一定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和專訪到皮爾斯、羅斯、湯普森這些人時候的心情一樣,我為自己的職業是一份辦理想的職業慶幸。在那和之前的很長時間裡,別人問我目前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是什麼,我的回答都是,從我初中每期跑到校門口買《體壇週報》的時候開始,我就想做一名體育記者。機緣巧合,我來了NBA,站到了很多體育記者一輩子夢寐以求的地方,住著地下室,還需要乾點別的啥養活自己,卻是很知足,那是一種徹底的理想主義者的知足。聽上去其實挺傻的,與這份職業的關係,就好比一段親密關係裡,愛情剛開始的時候,你和對方興高采烈地做著傻事,渾然不覺,與整個世界乾脆地脫節。但是回國兩年或者說離開媒體圈這半年,別人問我這輩子還有什麼想實現的,我的回答都是,賺錢吧,賺更多的錢吧。


那些早期的理想主義就好比是戀愛中的傻事,必須只有兩個人一起做,才會有種底氣(比如說《喜歡你》裡的打傘的周冬雨金城武,或是《志明與春嬌》裡玩乾冰的楊千嬅余文樂)。一個人醒悟了,脫掉了明明很醜的情侶裝,那傻事就只是傻事,不具有任何美感了。這個時候我就像那個醒悟過的人,不願意再和你窘迫地硬著頭皮蠢下去。你看,一個三十歲以前唯一一件我想做的事情,如此輕易地就離開了。


前些天偶然買了份減了版的體壇週報,編輯那一欄卻還是那幾個熟悉名字。原來真的還有人在。

“Don't let that piece die”,這本該是一句像modern love的雞湯劇和原文一樣讓我不齒,但又忍不住點開。像很多本來沒有那麼多深刻含義的話一樣突然在特殊的時間節點被賦予更深層的意義。以前我只愛看音樂劇,不太愛看戲劇,覺得只有對白枯燥而乏味。後來在多倫多看到一部戲裡,主角往一面 牆壁上一遍又一遍扔一個毛線球,我突然發現當時的生活方式就像這個被扔出去的球,一遍又一遍毫無意義地重複碰壁,戲劇本身也豐滿起來。喬老爺子這句話我可能看到過從無數人嘴裡說出無數次,但是單就這一次被我有了新的個人化地解讀。


紀念科比最好的方式,是“Don't let that piece die”


疫情期間,不少朋友出於無聊撿起了自己的公眾號,包括我大學時期頗為崇拜的文青學長,他甚至又寫了我們都有著深刻回憶的武漢。而我只是撿起了大學期間黑白顛倒的生活,白天睡不醒,深夜莫名清醒亢奮。那個時候會模仿他看完世界盃每夜比賽寫球評到早晨,發完虎撲再睡,然起來看著自己和張佳偉的稿子一起被置頂到首頁,再截個圖發校內;這種滿足感,本質上和第一份工作後收集下每份印有自己責任編輯名字的報紙是共通的,也和之後跑NBA的時候每次深夜回家發完稿子等著一條條翻球迷評論留言是共通的。你看,一個長時間並能帶來簡單快樂的事情,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離開了。“我們回不到昨日,這也是昨日的意義”。


我看籃球的時間比很多籃球迷都晚,我甚至愛足球多於籃球多很多,但這句話只有從喬老爺子口裡說出來,能讓我重新審視離開或者存在於我生活中很多個部分。希望科比離世之後才看球的球迷,瞭解到這個人,不定只能看到偏執與好勝,只看到81和60,而是能看到年輕且具有生命力的東西,也許包含著大量的差錯、爭議、偏激、幼稚、誇張和做作,極易被人抓住一點就挑刺和嘲諷,可若是隱藏並抹殺了這些缺點,其實就是抹殺了自己生命力的一部分,這得不償失。就跟大家眼裡如今的聯盟一樣,越來越嚴謹,越來越正確,越來越難找到破綻,可是生命裡卻在衰減,一個個都成了毫無吸引的人。


每個人心中某部分沒有離去,科比也就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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