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1947年1月7日,中央軍委給陳賡的晉冀魯豫野戰軍第4縱隊發電報:近期4縱會同呂梁軍區部隊,在晉南殲滅胡宗南部一個多旅,迫使敵推遲了進攻延安的計劃。要求4縱配合呂梁軍區部隊立即轉移至汾陽、孝義地區,力爭奪取二城,殲閻錫山主力一部,然後返回太嶽。

時任呂梁區委書記、呂梁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晉綏軍區野戰第2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王震,和陳賡一塊制定了先奪取汾、孝二城,引平遙、介休之敵出援,爾後集中兵力在運動中各個殲滅的作戰計劃。他們的具體部署是:晉綏獨2旅、獨4旅攻取孝義;4縱10旅、11旅奪汾陽;4縱13旅、22旅負責掃清汾、孝之間敵據點並準備打援;359旅為預備隊,集結於兌九峪一帶。

1月13、14日,我軍分別逼近汾陽、孝義。由於閻錫山增兵汾陽,且該城城牆高,工事堅固,陳賡又不許部隊拆廟宇寺院趕製攻城器材,因此決定圍困汾陽,主攻孝義。1月17日夜至18日晨,獨2旅、獨4旅經一夜激戰攻克孝義,殲敵2500餘人。

汾孝若失,則太原西南門戶洞開,閻錫山聞訊趕至平遙,親自指揮9個師及由偽軍改編的2個縱隊,共計25個團,3萬餘人馬,於18日分兵三路向汾孝地區撲來,叫囂要於21日下午奪回孝義,為汾陽解圍。其具體部署是:南路以第34軍軍長孫楚為首,率第69、第73、暫44、暫45等4個師由介休出動,從東南方向進犯孝義;中路以第33軍軍長趙承綬為首,率第71、暫46師及第8、第9縱隊由平遙出動,從東北方向進犯孝義、汾陽;北路以第61軍軍長王靖國為首,率第66、72、暫37等3個師由文水出動,解汾陽之圍。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王震、陳賡認為,汾孝為閻錫山必爭之地。他集中這麼多部隊於如此狹窄地區與我決戰,不利於我軍各個擊破。但是如果我軍不戰而退,敵軍就會氣焰大漲,對鞏固和發展呂梁根據地不利。同時,4縱也將完不成中央軍委賦予的任務。考慮到閻錫山軍長於固守,野戰水平一塌糊塗,王震和陳賡決心集中主力,在運動中打擊敵之一翼。

問題是,打哪路敵軍呢?王震、陳賡反覆推敲:中路趙承綬的部隊戰鬥力最弱,但有左、右策應,不好下手;北路王靖國的部隊戰鬥力也不強,但有汾陽之敵援救,也不便於對其實施突擊;南路孫楚的第34軍,戰鬥力較中路、北路要強,兵力也最多,但其南翼暴露。而且孫楚在報話機裡公開叫囂:收復孝義不成問題,陳賡部隊不敢抵擋,必定逃向孝義南山,頂多小打就跑。所以不要為陳賡所佈疑陣所惑,不但要按時攻佔孝義,而且要做好“追殲”陳賡部的準備。

既然孫楚如此張狂輕敵,那麼王震、陳賡就偏偏盯上他了。具體部署是:第10旅及359旅1個團進至孝義以南前後營、紅順、梧桐,由周希漢統一指揮,為右翼;第13旅進至孝義西北約12裡外,為左翼,由4縱參謀長劉忠指揮;獨2旅進至西盤梁一帶,獨4旅進至王窯圃;359旅一部進至上村;第12旅進至孝義東北之田屯、司馬鎮一帶,為中路。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1月20日,敵軍距離孝義還有二、三十里時,中路之敵趙承綬部想搶個頭功,便派出1個師冒進,被在孝義以前的第11旅33團打了個反突擊,殲敵1個團,俘敵了團長以下800餘人,繳獲了2門山炮,並迫使殘敵倉皇北逃。下午16時許,三路敵軍紛紛宿營,準備次日發起總攻。

本來,陳賡還擔心趙承綬會向閻錫山報告他被殲1個團的敗績,從而引起閻錫山的警覺,增加我軍反擊困難。但趙承綬怕丟人,對此隻字未提。不過,汾陽守敵最高指揮官、第70師師長劉效增卻在報話機裡提醒閻軍參謀長郭宗汾不可輕進,小心上當。郭宗汾卻自恃兵多,毫不在意。

有鑑於此,陳賡令各旅派出小分隊,於20日夜前出襲擾各路敵軍,打了就跑,給敵造成我軍不敢硬碰硬的假象。此舉果然奏效,各路閻錫山軍遇襲後先是告急,接著又紛紛向閻錫山報捷。這讓閻錫山更加堅定了次日仍按原計劃發起總攻的信心。

1月21日,三路閻錫山軍大搖大擺向孝義進犯。中路趙承綬因20日吃了虧,表現較為謹慎。下午15時許,南路孫楚8個團展開攻擊隊形,向東盤梁進攻。陳賡一聲令下,第10旅和359旅1個團奮勇出擊,1個小時後敵即抱頭鼠竄。陳賡令第13旅待命,其餘各旅在孝義以東、東北全線向孫楚反擊。南路閻錫山軍瞬間崩盤了,而我軍各出擊部隊也各自為戰,哪裡有敵人就往哪裡追,部隊越分越散。

黃昏時分,陳賡急令各部迅速收攏部隊,清點俘虜和繳獲,並駁回了第13旅要求加入追擊行列的請求。他的理由很充分:出擊部隊一時難以集中,目前他手中只有第13旅建制完整,用用它防備敵61軍、34軍可能發起的反攻並充作戰役預備隊。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此次出擊,全殲孫楚的第34軍軍部及第69師2個團,重創敵3個師,俘敵3000餘人,繳獲山炮10餘門,輕機槍百餘挺。孫楚率少數人逃往介休。有3個團被第11旅、359旅包圍在東盤梁。敵師長在向閻錫山求援時竟然哭了:“炮還在,炮彈沒人,現在人心惶惶,請速派援兵。”

陳賡立即將從報話機裡監聽到的這一信息通報身在前方指揮所的王震,請他指揮部隊圍殲東盤梁之敵,陳賡派周希漢率第10師開進至東盤梁東北方向,準備打援。21日午夜,第11旅32團的1個營攻入東盤梁。至22日拂曉,佔領了兩三個院,但卻難以進一步發展勝利。陳賡聞訊立即動身前往前敵指揮所找王震商量,他的意見是守敵雖是2個師的番號,但實際上只有3個團,而且無炮彈。如果這個營就地堅持,其他部隊在村外組織掩護,黃昏時再重新組織進攻。

可惜的是,在他趕到之前,王震怕這個營頂不住,已經令該營撤出來了。陳賡趕到後只好退而求其次,與王震商定,部隊重新作攻擊準備,於24日拂曉總攻,圍三闕一,由北面、西面主攻,南面佯攻,另派部隊在東面設伏,殲滅向介休逃跑之敵。

不料,24日拂曉前,被圍之敵趁著黑夜逃跑了,我軍在東面設伏部隊戒備疏忽,待發現情況不對時發起追擊,敵軍已逃進介休。敵變我變,陳賡立即改變部署,令部隊追擊中路趙承綬,於24日下午在東、西大王村殲敵2000餘人,繼而於25日將敵暫46、第71師合圍在中街。26日,陳賡將指揮所移駐中街西北的萬戶村,決定由第10、11旅擔任主攻;獨2旅沿汾河西岸阻擊援軍;其餘部隊分別阻擊由汾陽、介休、平遙出動的援敵。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中街村四周都是開闊地,敵憑藉有利地形和堅固工事進行頑抗。27、28兩天,我軍先後兩次發起進攻未未奏效。尤其是第二次進攻損失較大,第10旅副旅長楚大明在戰鬥中壯烈犧牲。第11旅第32團9連在進攻中陷入敵側射火力網,全連殉難。

28日傍晚,我軍向中街發起第三次攻擊。因為當時各部隊首長的表不準確,因此陳賡規定以指揮所點火為號,全線發起進攻。這一招雖然簡單明瞭地解決了統一號令問題,但卻暴露了指揮所位置。守敵指揮官立即用報話機向閻錫山報告:“陳賡指揮部在萬戶村,請速派飛機轟炸。”與此同時,閻軍的山炮也開始向萬戶村轉移火力。

當時,陳賡指揮所裡有專門一部報話機,負責實時監聽閻錫山軍高層通話內容。聽到這個消息,參謀們建議陳賡、王震二位首長立即轉移指揮所,卻被他倆一口回絕,還列舉了四條理由:第一,部隊已開始進攻,指揮不能中斷;第二,閻錫山沒有轟炸機,只有幾架P-51戰鬥機,威脅有限;第三,閻錫山軍火炮已向萬戶村轟炸兩、三天了,沒啥大驚小怪。再構築些掩體即可;第四,部隊進攻受挫,指揮所因避敵轟擊而轉移,對士氣不利。

於是,陳賡、王震在敵炮轟擊和敵機俯衝掃射合奏出的“交響樂”中,繼續泰然自若地指揮戰鬥。見陳賡、王震如此鎮定,其他人也就不再緊張了。不過,雖然部隊拼盡全力,攻擊進展依然緩慢。時值三九時節,天寒地凍,部隊在開闊地上挖交通壕,搞迫近作業,費時費工,而各路援敵在閻錫山的嚴令下正在逼近。因此王震、陳賡審時度勢,決定差不多就收手。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1月29日下午,中村被圍之敵在援兵接應和空地火力掩護下,從東南方向向平遙突圍。我軍略行追擊後即自行收兵。至此,歷時17天的汾孝戰役宣告結束。在陳賡、王震的指揮下,我軍共殲敵第69師少將副師長王兆明以下1.65萬人,繳獲山炮12門,給了閻錫山沉重打擊,也使晉南胡宗南部更加孤立,很好地完成了中央軍委交予的任務。

打了勝仗,王震和陳賡卻並不忙於祝捷和表彰部隊,而是將4縱及呂梁軍區團以上幹部集中到中街村,現場總結攻擊未果的教訓。他們從第11旅的進攻出發陣地、火力掩護陣地開始,一路講評,一路總結。行至中街村北面時,他們查看了11旅32團9連的衝鋒路線、守敵的側射火力點及我軍炮火的彈著點。

當大家親眼看到守敵在中街村外壕外東北方向200米處,構築了3個重機槍地堡,由東向西側射我軍由北向南進攻路線,而我軍事先未及時發現,炮火準備時也未能摧毀這些“釘子”時,陳賡痛心地說:“嚴防敵軍側射火力,是指揮進攻戰鬥的常識。可是我們團的指揮員卻疏忽了。”

當行進至9連進攻路線,看到全連烈士犧牲時仍保持著戰鬥隊形,頭部均朝前,沒有一個退縮時,陳賡少有的發了脾氣:“這樣好的連隊,這樣勇敢的戰士,我們應該好好指揮他們,可是由於我們指揮上的失誤,造成這樣的結果,這個教訓太令人痛心,也太深刻了,我們必須吸取教訓。”眾所周知,陳賡性格隨和是出了名的,這次卻罕見的發了這麼大脾氣,可見痛心之極。

陳賡能在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絕非僥倖

現場會開完,接著開總結會。陳賡重點表揚了359旅、獨2旅和獨4旅的優點。說獨2旅雖只有2000人,但戰鬥作風好,有全局觀念;說獨4旅打孝義貢獻大;呂梁部隊在汾河打援時,硬是把敵軍頂住了,閻錫山軍用榴彈炮也轟不動他們。而對於自己的4縱,陳賡卻毫不忌諱地“揭短”,指出部隊在中街村戰鬥中組織得不好。

最後,陳賡強調了兩條。一是今後進行村落攻堅戰鬥時,各級指揮員位置必須前移,要親自觀察敵陣地、地形,親自組織火力和部隊衝鋒,僅憑電話和聽彙報不行。二是今後在開闊地作戰,必須挖交通壕接近敵陣地,並嚴防敵側射火力,事先摧毀或壓制。

不久,陳賡率4縱離開呂梁,經同蒲路返回太嶽。他一路上琢磨著,中街戰鬥證明,迫擊炮平射威力不足,而山炮抵近射擊可能是摧毀敵工事的重要手段,便讓周希漢的10旅在路過敵沿線據點附近時,試驗一下。周希漢依令將1門山炮推進至離敵前沿碉堡不足200米處,陳賡也興致勃勃地親臨現場觀摩,全然不顧敵軍子彈打在山炮防盾上火星亂迸。旁人勸其隱蔽,陳賡置若罔聞。

等待3發炮彈出膛,守敵投降,他又不顧勸阻,到碉堡裡檢查射擊效果。看到3發炮彈均準確命中,一發穿牆而過,另兩發在碉堡裡爆炸,陳賡樂了:“今後攻堅作戰,力爭山炮抵近射擊!”

瞧瞧,得勝之師頭腦如此清醒,總結經驗教訓如此細緻。無怪乎這支人民軍隊屢屢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在一個又一個勝利中不斷髮展壯大,最終取得全國解放戰爭的勝利。陳賡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雖因組織需要,中斷過軍旅生涯,轉而從事黨中央的政治保衛工作,因而耽誤了“進步”,但解放戰爭開始後他便異軍突出,長期受到中央直接指揮,獨立負責一個戰略方向,建國後位列十大將行列,也絕非僥倖。看看他在此役中的表現、智商、情商、膽略、眼光和軍事造詣,都是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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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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