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返鄉青年的40天

前兩次“險境”更多是心理層面的影響,而新型肺炎疫則給小磊帶來了更多的現實影響。

武漢返鄉青年的40天

信陽地處河南南部,與湖北接壤。地理上,相對於鄭州,這裡更靠近武漢;生活上,這裡的人們種水稻、吃熱乾麵,更像湖北的方式。信陽人民更習慣去武漢就醫、上學、工作。有數據顯示,年前有7萬人從武漢返回信陽。截至2月17日24時,河南省累計報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病例1257例,信陽市266例居全省首位。

河南省信陽市潢川縣某村,前兩天剛下了一場大雪,雪後的天空湛藍如洗,小磊坐在自家院子裡曬太陽。有時候他也會爬到平房頂上,欣賞一下田野風光。小磊屬牛的,今年34歲了。

武漢返鄉青年的40天

今天,是小磊離開武漢的第40天,身體健康無異樣。從武昌乘坐火車走的時候,小磊沒覺察到什麼不一樣,直到春節才感到後怕。他想起了2014年昆明火車站發生暴恐襲擊之時,乘坐的火車已經到了貴陽,再過兩站就是昆明。還有一年,小磊在延吉,朝鮮進行了核爆實驗,兩地相距不過幾十公里。


小磊把這三次“險境”經歷發到了親戚群裡,表妹補了一刀:“小磊哥,以後要去哪兒提前說下,我們提前預防著。”小姨夫也開玩笑說,還要通知政府部門,做好備案。

前兩次更多是心理層面的影響,而新冠肺炎疫則給小磊帶來了更多的現實影響。首先,由於是從武漢返鄉,村委幹部找小磊填表就有好幾次;其次,小磊的老婆孩子去姥姥家走親戚後,兩邊都進行了封閉管理,一家三口被分隔兩地;第三,當前狀態下無法外出工作,就意味著沒有收入,去年由於家裡孩子長大,原來的小房子住不下,小磊在臨近的Q市又買了一套大房子,每月揹負著4000多元的房貸,壓力較大。

武漢返鄉青年的40天

小磊老家是潢川的,後來到Q市工作,女兒也由奶奶帶著在Q市上學。2019年9月,小磊夫婦來到武漢市江漢區,在這工作了4個月左右。2020年元旦後,小磊也聽說了不明肺炎,但當時沒人緊張,武漢也沒有人戴口罩。1月中旬,小磊的妹妹帶孩子去Q市探親,小磊決定提前回去,也能和外甥女多玩兩天。兄妹二人也曾聊起過武漢發生的肺炎疫情,但當時誰也不會想到後來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Q市,小磊收到了發小建飛還的3000塊錢,這是上一個春節期間打麻將贏的。隨後建飛打來電話,問小磊什麼時候回老家,這當然是在約“麻將局”了。

妹妹走後的第二天(1月15日),小磊就開車帶父母和妻子女兒回到了潢川老家。這裡的人外出比例高,農村平時冷清,過年時才能熱鬧起來。村裡,和往年一樣,久未歸家的男女老少聚集,聊天、喝酒、打牌,每一年的春節都是這樣過來的。人們囤積了大量的菜和肉,以備過年接親待客之用。小磊家門口的路也修好了,拜年不再需要踩泥巴。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這無疑會是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

直到除夕,潢川農村才有了些許緊張氣氛,村裡通知,今年不能再走家入戶的拜年了。大年初一,小磊哥幾個還是在長輩的催促下出門拜年了,首先去了一個村幹部家,看到對方不太高興,就沒有再繼續了。到了正月初三(1月27日),村委幹部找到小磊,讓他填了幾張表。此時,小磊離開武漢已經超過14天,心裡也沒什麼好緊張了。到了正月初四(1月28日),或是由於年久失修,家裡的床壞了,想著Q市家裡還有一張閒置的,現在高速公路又免費,小磊便打算開車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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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小磊順利出村上了公路,走到潢川與息縣交界的淮河大橋被攔下了,息縣禁止外地車進入,小磊無奈返回。此時,小磊也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怕是不能再亂跑了。果然第二天(1月29日),村子進出的路就被封住了,採取了“硬核”的方式,用土堆堵、用車攔。之後,小小的村子也被分成了三組,每組幾戶人家,組與組之間用樹枝、廢棄農具等雜物隔開,禁止通行。組內的交流沒有阻礙,還有人在串門閒聊,有時也打打牌消遣一下。


小磊的妻子在正月初二(1月26日)帶女兒回孃家拜年,然後就回不來了。她們是在隔壁的鎮子上,封的早一些。兩邊離得不算太遠,開車20分鐘多分鐘就可以到。但封路之後,汽車就過不去了,走路又太遠。小磊的女兒今年12歲,在姥姥家住久了也想回家。她對小磊說,“爸爸,你開越野車來接我吧。”她覺得大路走不了,越野車可以走田裡過來,這才是越野。

小磊常年在外,一年能和女兒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他嘴上不說想女兒,卻說現在一家人分開在兩個地方也挺好,萬一被感染了也不會傳給他們。

其實這個時候,大家只是在電視、網絡上看到疫情蔓延,並無切身感受,大家還像外人一樣旁觀著一水之隔的湖北疫情。小磊的妹妹打電話讓注意防護,要戴口罩,父母則回覆,“不要那麼緊張,原來非典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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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小小村落緊張起來的是同鄉的一起確診案例。某天一大早,小磊被微信群的一條消息震醒:遠在北京的親戚發來慰問,說看到網上傳言幾公里外的村子28家集體發燒,一個人感染全村,潢川縣的救護車在街上集結,問是不是真的。小磊趕緊問了那個村的朋友,證實了那裡確實有人感染,但並沒有村民集體發燒的情況,救護車集結是真,是為了拉密切接觸者去縣醫院隔離。隨後不久,潢川縣官方也進行了闢謠。


本來過了14天的潛伏期,小磊是完全不擔心自己中招新冠病毒的。但是,信陽日前出現了超常規病例,讓小磊及其一家人又緊張了。

信陽市新縣2月16日通報,2月15日新增的2例確診病例中,吳某某先後3次進行核酸檢測,前兩次均為陰性;自1月28日住院留觀至確診,時長達19天;自1月14日從武漢返回新縣至確診,時長達34天。吳某某返回新縣後,2次參加家庭聚餐,先後有10人參加,其中2人被確診、3人被確定為疑似病例或留院觀察。另一例寧某某自開始照顧其武漢治病返回的岳父至確診,時長達94天,追蹤其感染軌跡,感染源至今難以確定。

信陽已經決定,有湖北(武漢)居住史、旅行史、接觸史的居民,居家隔離觀察時間滿14天的,一律再延長7天。

此時的小磊,離開武漢已經有30多天,即使延長也不會再被隔離。但在此時,小磊的母親出現了咳嗽症狀,此前也有過腹瀉的情況。小磊母親擔心自己真被傳染了,自己一家以及女兒一家都要危險了,越想越緊張。好在小磊母親一直不發燒,吃了點兒藥之後咳嗽症狀也大為緩解,心情又轉好了,認為自己是多想了。小磊說自己一直沒擔心,覺得“俺媽那肯定不是”。小磊母親說自己確實害怕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不擔心了。“如果真被傳染了,我們一家連著女兒一家都跑不掉。”她說。

農村的生活保障也暫時不需要擔心,年前都囤積了大量的肉,到現在也沒吃完。田裡有鄰居家種的青菜,小磊家也可以隨便去摘。小磊現在憂心的是沒辦法出去工作,每個月還需要還4000多元的房貸。銀行可以申請延期還貸,但小磊總打不通客服電話,這個月的房貸只能按時歸還。後面還能撐多久?小磊沒有多說。

武漢返鄉青年的40天

昨天中午吃過飯,小磊騎上電動自行車,去接妻子和女兒了。傍晚時分,順利接回來了。


也是在昨天,潢川發公告稱,鑑於疫情防控工作嚴峻形勢,為最大限度減少人員流動,遏制疫情擴散蔓延,潢川城區所有社區(小區)一律100%實行圍合封閉式管理,居民所需生活必需品採購採用“網上點單、微信支付、送貨上門”全程無接觸派送服務,原每戶每 3天只允許1人外出採購的規定停止實施,出入證停止發放。潢川農村地區的防控措施沒有進一步升級。

截至2月17日24時,潢川縣累計報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病例21例,其中3例在小磊家的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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