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吹犧牲與付出,必然為普通人,設高了道德標準。
而超高道德標準,必然帶來道德綁架。
就不詳細描述事件了。
大家應該都會知道我在說啥——倘若你的信息渠道還不算窄的話。
其實從疫情開始時,我們都知道,讚美一定會發生。
這可以理解。畢竟,我們也需要正面聲音。樹模範,唱讚歌,也是一種災難中的剛需。
可後來就越來越變味兒了。
首先是貧困老人傾家蕩產捐款,被反覆宣傳和鼓吹。
接著是懷孕9個月的護士在防疫一線,當成大義的典型,被紛紛“致敬”。
父母去世,醫護人員不回家,照常工作。
而現在,前往武漢支援的各地女醫護,被集體剃了光頭,當成一種儀式......
感動嗎?
當然。
但如果只有感動,我們是失智的。也是不人道的。
這種剃髮,之於女性,太過殘忍。
是否真的需要,也是一個未知。
這都不是關鍵的。
關鍵是,拼命宣傳這種新聞,實在令人不適。
《狂人日記》裡,有一句大家都知道的狠話。(還是不多說,大家都知道)
現在沒這麼嚴重。但以上的典型事例裡,我看到的,也有兩個字:犧牲。
為什麼要鼓吹犧牲?
因為鼓吹犧牲,就能召喚出更多付出。
鼓吹老人大額捐款,必然會有更多老人捐款。而弱者尚且如此,有點餘錢的,你好意思不捐?
鼓吹9個月孕婦慷慨奔赴一線,就會令其他醫護接二連三上前線,不管你有多怕,多不願,家中孩子是不是剛剛出生,老人是不是也在感染。
舉個例子。
你身邊有一活雷鋒,把家底都掏空了捐款。
領導說,人家那麼難,都捐得沒飯吃了,讓你捐個10000,怎麼就那麼難呢?思想境界也太落後了。
你怎麼拒絕?
你沒法兒拒絕。為了找補一點“思想境界”,你只有心一狠,捐出去。
這個道理在哪都是適用的。
鼓吹犧牲,必然為普通人,設高了道德標準。
而超高道德標準,必然帶來道德綁架。
道德綁架下,我們都會身不由己,被迫做出違逆本心的權利讓度,利益犧牲。
比如不情願地捐款。
比如不想上一線,但不得不上一線。
比如父母離世,很想回家,但不得不繼續工作。
所以有人開始敲響警鐘:謹慎鼓吹犧牲的言論!
因為一旦被架上高臺,你就成為神。或聖人。
聖人很高大上。
聖人能享受很多吹捧。
聖人身上有很多獎章。
但是,聖人是不能說“不”的。
被推上神壇的醫護人員也不能。
於是對她們的壓榨,就會順理成章地發生。
“你怎麼能不鞠躬盡瘁呢?你是白衣天使!”
“你是救死扶傷、和死神搶人的醫生,怎麼能不上一線呢?”
“你們是守護者,為了保護我們,感染一下怎麼了?”
“你們是崇高的醫護人員,剃個光頭怎麼了?”
......
你明知這種邏輯很荒誕。但是,當它從權威嘴裡、以莊嚴的口號說出,你就拒絕不了。
你只能永遠按道德模範、人格標杆的設定,一直付出,一直犧牲。
所以,神聖化每一個個體,說輕點,是華而不實。說重點,是居心叵測。
輝煌煊赫的宣傳詞,不會帶給個體真實的益處。相反,會為他們帶來危險。
因為神化他們,也會不知不覺間異化他們。
他們變成英雄。
變成天使。
就是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沒有悲苦、恐懼、血淚。
不是人,犧牲就順理成章。
而公眾見證他們犧牲時,也就沒有心理壓力,“他們是白衣天使,這不是應該的麼”。
只有當我們明白,對方也是人,有血有肉,有父母有孩子,你才會承認:她們的“不”可以發生。也可以被尊重。
我們才會聽見。
才會感同身受。
普通人的共情,無法投射在天使身上。
我們的同理心,只會在同類身上發生。
只有當醫護人員和我們站在一起,成為朋友、兄弟、共同受難的災民,我們才會開始慈悲。
但目前的宣傳,明顯不是。
而這種宣傳的導向,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
這還是開始。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
記得王小波說,不能只顧浪漫煽情,要留有餘地;換言之,不能夠只講崇高,不講道理。
“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虛偽,這種東西比墮落還要壞。”
在煽情盛行、感動流傳的時候,一定要明白:不論口號多響,保護個體,才是真正的向善向美。
保護病人,是勇。
保護前往一線的醫護人員,是義。
保護女性,是仁。
災難來臨,我們都不想看到。但既然已經來了,就要一起面對,不是鼓吹一部分人去面對。
而當那部分人,已經站在前方與病毒對抗時,請XX部門做好兩件事:
1 ,給予她們最好的醫療保護。
2 ,給予她們應有的回報。
好吧,實在不行(至於為什麼不行,咱依然不敢問,依然不敢說),也請記得:
我們需要病人好轉。
不需要9個月孕婦冒險。
我們需要武漢康復。
不需要醫護人員集體剃光頭。
不要再讓任何人,做出更多的、無意義的犧牲。
每一個細胞的健康,才有整體的健康。每個人都得到保全,才是社會的理想,和理想的社會。
所以不要只試圖讓公眾感動。
相比而言,保障醫護人員的一切付出,都儘量符合三大原則,可能更加靠譜。
這三大原則就是:
自願。必要。能活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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